林素素陷入了恐惧之中，她漆黑的回忆开始撕扯她的理智。她能看到的，是那条长长的门缝外，有一只眼睛在上下打量着她。那只眼睛从她的头发开始，一点一点地看到了她的后背。从她的胸口开始，一直看到了她的双腿。
那只眼睛的眼球上下晃动，林素素觉得自己好像一丝不挂地被人搜刮干净了。
当她看到门缝外的那只眼睛时，那只眼睛并没有躲避，
它只是慢慢地眯了起来，
林素素知道，它在笑，那只眼睛躲在黑暗里，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啪！”
白莱的手突然在空中合十！就像猛地打了一只飞在空中的蚊子一样！
林素素被白莱双手合十的声音吓到了，思绪也从恐惧之中被拽了回来。林素素看着面前的白莱，白莱慢慢把手放下，然后问：“你还好吗？”
林素素再度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白莱继续问：“你喜欢穿什么衣服呢？”
林素素深呼吸了一下，说：“我喜欢裙子，白色的，长长的连衣裙。我转圈的时候，就像是一个舞蹈演员一样。”
“可我现在不能穿连衣裙，”林素素摇了摇头，尽量冷静地说：“张叔叔喜欢我穿连衣裙，他总是盯着我的胳膊和我的腿看。他说他喜欢我的脖子，喜欢我的脚。他喜欢我洗完澡之后，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家里走动的样子。他说‘素素的头发可真好看啊，洗完一定很香吧’，他说‘素素的皮肤可真白啊，看起来软软的，暖暖的，叔叔真想摸一摸’，他说‘素素的声音也好听，素素啊，你喜欢我吗，来，说你喜欢我’……”
白莱知道，在这个张叔叔出现之后，林素素累积了太多太多的恐惧。现在有了宣泄的机会，就会一股脑儿把她看到的可怕的事情都说出来。虽然，这些东西当中能获得的，用于帮助林素素的线索非常少。因为大多都是生活琐事，和林素素因为恐惧而看到的幻影。
但是，这就和喝多了一样，不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干净，这种恶心的感觉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林素素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事儿，知道她终于能平静地停下她的描述时，她才真的能够直视面前的白莱了。
白莱感觉到林素素对于男性的戒心慢慢放下了，于是慢慢地发问：
“你和妈妈表达过的你不高兴吗？”
“我说了……可是没用。”林素素摇着头，说：“妈妈早上七点半就出门了，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到家。我知道她很累，我不想给她添麻烦。她想要让我能好好上学，能好好吃饭，就不得不很辛苦地工作。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头发，已经有好几根白了。我说，我不喜欢张叔叔，妈妈说，我和张叔叔才刚开始接触，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现在家里没有主心骨，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在林素素的回忆中，那个夜晚，她的妈妈就坐在房间里，一边哭，一边抓自己的头发。她的妈妈在奔溃的边缘挣扎着，她的妈妈要支撑起这个家，支撑起华林市昂贵的房租，林素素昂贵的高中学费，支撑起柴米油盐。最后，还要强打着精神，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日复一日地继续着每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
林素素的妈妈已经没有这个力气再去处理林素素的心事了，她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人，帮助她把这个家给支撑起来，这样，她这个刚刚经历丧偶之痛的单亲妈妈，才不至于在自己最爱的女儿面前，轰然破裂成一地的碎屑。
林素素不能表达出自己的不满的，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这么轻而易举地毁灭掉她妈妈的最后一条救命稻草。所以，门外的那只眼睛，在看到林素素发现自己之后，它没有躲闪。
那只眼睛，它笑了，它笑得心安理得，
它笑得肆无忌惮。
它知道，这对儿母女，
一个都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白莱打断了林素素的联想，以防她再度陷入恐惧：“那你喜欢你的妈妈吗？”
“不……”林素素看着白莱，重复了一遍：
“我不喜欢。”
“她从来都没有组织过。她没有阻止过张叔叔看我。她说，张叔叔喜欢我才会看着我的。她说，张叔叔马上就要和我们成为一家人了，张叔叔喜欢我是好事情。我说，张叔叔对我的喜欢，不是她想象中的喜欢……”
“然后，她就说我，不要脸。”
“所以，她还是放我和张叔叔在家里……直到张叔叔，那天喝多了……”
林素素颤抖着抱紧了自己，白莱看着她拥抱自己的姿势，知道现在已经问到了最致命的伤口了。他立刻看了看黑御，黑御刚想要拥抱林素素，却没想到，黑御竟然也吓到了林素素。林素素看了看面前的黑御，猛地站起身，说：
“他就是这样过来抱我的，从我背后，抱我！我还在写作业，他冲进来了，抱我！然后说喜欢我，说比喜欢我妈妈还要喜欢我！他想要亲我，他抱着这我使劲蹭我，用他的胸口蹭我的胸口，摸我的后背，摸我的腿……一直摸，一直摸，我说我不喜欢，他还是一直摸，我越挣扎，他越用力，摸我的身子……”
“他抱着我一直说——”
“素素，宝贝儿，我喜欢你！特别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嗯？宝贝儿，你也喜欢我吧。我也喜欢你，我想要抱你，亲你，摸摸你，想和你在一起……”
“冷静下来。”白莱意识到，林素素的精神已经开始失控了。
“然后他就一直蹭我，摸我的身子。我穿着连衣裙，他的手就往我的裙子里面摸……”林素素感觉自己的身上仿佛出现了无数吐着毒牙的蛇，那些蛇从她的皮肤外面钻了进去，然后顺着她的血管，一点点撑破了她的血肉。毒蛇在她的血肉里腐烂，让她浑身都千疮百孔，血肉模糊，她觉得自己是个非常恶心的东西，是个“脏女孩”。
“冷静下来！”白莱再次呼唤，但是林素素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