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日月临渊 > 第七十一章 打破全文阅读

已是第四日了。

按照蝉林的规矩,三日期限一到,就要将坐化禅师的遗体火葬。

但是老禅师在临坐化前特意交代,要等贤须子回山,再将他下葬。

所以现在,老禅师的遗体还陈列在他自己的房屋中——自他坐化时,便一直在这里了。

除了有人曾为他披上一件袈裟之外,再没人动过。

“贤祺师兄,已经第四天了......”有禅师对贤祺说。

“是啊。”

“可怎还不将师父下葬?”

“师父说要等贤须子回来,那便等吧。”

“可若等不回来......”

“那便硬等。”

小沙弥们诵着经。

曾经的小沙弥们,如今要么还俗,要么都变成了禅师。

道行最高深的贤祺,更已是当代蝉林禅首。

如今的小沙弥,早已是另一批人了。

他们之中,没有人知道贤须子是谁,只听说了老禅师临坐化前要等的,是这个人。

“贤须子已经二十年没有消息,说不定......”那禅师表情纠结,皱着眉。

“不会的。”贤祺说。

“怎么不会?这毕竟是一种可能性!”

贤祺摇头。

“禅首,再多等几日,师父的遗体就要腐烂了!”

贤祺还是摇头。

“这......嗨!”那禅师一拍大腿,推门欲走。

后来他撞上了一个人,那人的身上有一道恐怖的伤,险些要将他分为两半,还一直流着血。

他后退一步,看清了那人的脸。

他愣在原地了。

“贤......贤须子?”

“啊,多令人怀念的名字!”那人身上淌着血,面色却何其平静,“不过现在,我叫无性了。”

“无......性?你怎已经有了孩子!”

“呃......这个说来话长,不过这不是我的孩子,是在山下捡到的。”

“你怎会受了这样重的伤?”

“不碍事的,慢慢就好了。”无性笑着,那表情似乎真的不在意。

事实上,他已经这样流血流了两三个月。

他从幽陵以南的天山走到极西的蝉林,一路都在流血。

“不行,我带你去疗伤!”那禅师拉起无性的手,却发现好像拉了一块石头,根本拉不动分毫。

“你......”

“我无碍。”无性说,“师父走了?”

“是。”

“带我去看看吧。”

“可你......”

“走吧。”

“唉,来吧。”

小沙弥们仍诵着经,头不抬眼不睁。

贤祺却一眼便看见了门外走来的猩红人物。

他愣了许久,才开口道:“你终于回来了,可怎受了这样重的伤?”

“啊,回来的路上找人打了一架,不过结果还算是好。”无性笑说。

“快去疗伤!”

“不碍事的,我的血源源不断,流不尽的。”

无性转过头去,看见了那纵是坐化,也依旧面容平静,满副慈悲相的老禅师。

“师父,我回来了,很可惜,终是没赶在之前回来。”他轻声说。

“师父坐化前,特意吩咐了,要等你回来。”

“我食言了。”

“什么?”

“我答应要让他看看我所追求的东西。”

“现在也不晚。”贤祺说。

无性却摇了摇头:“晚了,再怎么赶也来不及,因为我不知还要行多远,走多久。”

“去送一程吧。”

“算了。”

“师父等了你许久。”

“是。”

“你却不愿意送他最后一程?”

无性看着贤祺,突然笑了笑。

他拍起巴掌,大声喊道:“孩子们孩子们,快出去吧!”

小沙弥们被打断念经,都看向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光头,又见他身上的恐怖伤口,当下个个心中恶寒,却又不敢动作。

“听见了没有,快出去啊!”无性又说。

贤祺无奈:“你身上伤口这么吓人,谁敢从这过?”

无性摸了摸光头,笑了笑,侧了身子,让开一条路。

小沙弥们终是离去了挤得这本就偏窄的房门的另一侧更加拥挤,却谁也不敢靠近这个一直在流血的光头。

“好了,现在就剩我们两......三个了。”贤祺看见无性身边的小孩,“你连孩子都有了?”

“得了甭提了,路上倒是看上几个小姑娘,可人家嫌我光头难看,还穷,都和别的有钱的有头发的跑了,到现在也没说到个媳妇儿,更别说生孩子了!”无性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又补充道,“还生孩子!”

“你干嘛这么看我!”一边小孩倒不满意了。

“羡慕嫉妒恨,行不行?你要真是我孩子,我能被你活活气死。”

“你自己就是无赖,还怕被气死?”

“你还敢说我无赖?你个小无赖!”

“你抢我药草我还没和你算账,你还敢骂我?”

“骂你怎的?信不信我还打你!”无性抬起手来。

可小孩根本一点不怕,仰着脸:“你要敢打我?”

“我怎不敢?”

“那我就把你偷看别人洗澡,还偷吃别人东西,还吃霸王餐的事情说出去!”

“我......怎么头突然痒了起来?”无性顺势把手放到脑后,挠了挠。

贤祺在一旁听得是心惊肉跳,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贤

须子下山之后究竟破了多少戒条。

“哼!”小孩仰着脸,一副嚣张的模样。

无性咬牙切齿,心想:“小子你等着,找机会我就处理了你。”

不过现在,还是先办正事。

光头看着那已经坐化的老禅师,眼神飘忽。

然后,老禅师竟燃了起来。

“怎么回事!”贤祺大惊,起身就要去救火。

“别去了。”

贤祺猛地怔住:“是你?”

“这便算是送了最后一程了吧?”无性笑问。

贤祺全身脱了力,垂头一声叹息:“罢了!”话音落,他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这座房突然起了大火。

很大很大的火。

大到冲天,冒出的烟都要与天柱同高,发出的热量都要比大日更烈!

小沙弥们惊恐地看着这冲天的火。

惊恐地看着从里面走出的身上沾血的人。

“看这火!”无性笑着,指引身边小孩看过去。

像是艺术家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展览出去那样。

小孩看着,愣在那里。

然后开始落泪。

一直落泪。

又到嚎啕大哭,哭得声嘶力竭。

许久之后,小孩再也站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却依旧在啜泣着。

“你看这火......与烧光你家的火,像不像?”无性蹲下身来,温和地问。

小孩猛地转头看向无性,眼中是惊恐,也是恐惧。

“别怕别怕,我还没有无聊到到处放火,我只是看见了而已。”

“什么?”

“你的母亲死在那场大火中,你的父亲没有,他在很久之前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去,对么?”

“你怎知道!”

“你的父亲也死了,他喝多了酒,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

此刻的无性竟好似不是人类。

是什么呢?是无情的神仙?还是冰冷的法条?

“不必痛苦,更不必悲伤。”他面无表情 、平静地说,“这是规则,一切的规则。”

“不不不!凭什么?凭什么!”小孩嘶吼着。

他喊破了嗓子,有血从他的喉咙中咳出来。

“牛棚住得习惯么?”

“衣服穿得保暖么?”

“米缸里最后一口粮也没了吧?”

“这是规则啊!”

无性的话仿若恶魔的低语,轻轻地在小孩的耳边回荡,悄悄地钻进他的心里。

小孩抓着头发,头磕在地上。

久久不动。

“想看看规则是什么样子的么?想打破规则么?”

小孩撅着,转过头来。

“我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