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冠宇躲在社会哥背后。
“我在后边的林子里找到了他们。”社会哥说，把他拽了出来，后者满脸惊恐，双腿发软。目光和江民接触，顿时崩溃了。
“不，不是的，江民，刘盟，你们是我朋友啊！”他就快跪下了，膝盖都是颤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民看都不想看他，别开头。霍萌倒是瞅了瞅，然后也看向别的方向。这一两秒的眼神接触让他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嗷嗷叫了起来。
“霍萌，霍萌啊，你是懂我的，你知道我不会出卖你们的，你们……”
话没说完，二爷就挨了社会哥一拳。他捂着脑袋跌倒，呜呜哭泣，嘴里嘟哝着含糊不清的词句。
“恶心。”江民说：“你带他回来干啥？”
“顺便带回来了。”他朝另一个人努努下巴。是迪里拜尔，肩膀上还插着箭尾，因痛咬唇，都发白了。有她倒不坏，虽然补给掉落的规律变了，新疆女孩的数学能力无用武之地。
霍萌扶着迪里拜尔离开，和三名伤员坐到一起。她是故意的，让江民和社会哥按自己的意思去处置二爷。
说真心话，江民不想再见到这家伙。“别管他。”他说：“把他丢到图书馆里。”
“不，不，别！里面都是死人，别让我回去，我……”
刘盟给了他脸颊一拳，二爷高声哀叫，活像挨宰的家猪。
“别，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你了。江民，我是你的好兄弟啊，咱们多少年了？三年吧？你不要这样啊……”
“我怎样？”见叛徒悲惨模样，江民竟感到一丝快意。“噢，你觉得我们会把挂在树上，然后捅穿你的肚子吗？说不定我真的会。”
“别，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他妈被你害惨了！”
江民一声爆吼。
“你什么东西？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霍萌差点死掉了吗？你他妈的晓不晓得？投名状是吧？怕死是吧？你他妈的怂逼！”
江民浑身燥热，手指都在抖。他生怕下一秒克制不住自己扑上去，他双腿莫名其妙地发颤，酸胀透顶。满腔怒火还在体内涌动。
社会哥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脾气，把罗冠宇拖远半米。后者完全崩溃了，捂着头嘤嘤哭泣。见昔日好友这副可怜模样，江民比铁刀子扎心还难受。
“让他走吧。”他说：“我不想见到他了。”
“不……”
“让他滚！”
一只手搭在肩上，霍萌站在他身后，眉间蕴含难言之语。
“别这样，霍萌。我受不了他了，一秒也不成。让他滚，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背叛我们。”
“江民……”
“我们差点死在后山，你忘了吗？”
“唉……但起码给他点食物和水吧。”说完她就离开了。
江民盯着刘盟。“你为什么要带他回来？让他死在外边就好了，为什么带回来？”
“他曾是我们的伙伴，是我们的室友。霍萌说的没错，他只是吓坏了。”
“怎么连你也……”
“我不是在替他说话，我在替我们的良心说话。我之所以把他带回来，不是想一起走，只是想告诉你们，这个人还活着。曾经的朋友还在，没有被烧死。”
江民冷静了些。“那咱们拿他怎么办？”
“宿舍区。”
江民叹了口气。“那就这样吧。让他去宿舍区，我再也不见他。”
罗冠宇抹掉眼泪，满眼悲苦地盯着江民。“我真的，真的不想这么做，但他很凶，我没办法……”
“我们都没有办法，但你看看别人怎么做的？”江民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罗冠宇带着三包饼干和一瓶矿泉水走了，手里还握着刘盟的武器头，尖刺。霍萌坚持送一根箭给他，二爷晕沉沉地接过，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向林子深处，从那儿绕路前往宿舍区。
他走后没多久，杰克就回来了，怀抱一堆武器和……一个人。
“林沐。”她自我介绍：“昨天你们已经见过我了。”
江民难以置信地盯着一脸厌倦的杰克。今天大家是怎么了？都患了圣母病？
社会哥将银叉前伸、三名伤员惶若惊鸟、迪里拜尔摸出飞镖、霍萌拉满了弓、江民也侧身紧握撬棍，随时准备挥打。
林沐竟不紧张。“郑雷已经死了，没人为他而战，我也不是。”
“就是你昨天挟持了她。”江民皱眉。“杰克，你干嘛带她回来？”
杰克不说话，吹起口哨，还得意洋洋地瞟视林沐。后者平静地眨眼，接着说道：“你们可以不放心我，可以戒备我，没关系。但你们若想赶我走，那就相当于多了一个敌人。现在我没有伙伴，没有可失去的。你们呢？动粗的话，我不介意死掉，你们呢？”
江民怔住了。这家伙什么来头？感觉像谍战剧里外滩的女特务似的。她穿着平常的校服，右手臂却套了块形状奇怪的金属，色如她的披肩长发，活脱脱游戏里走出来的模样。最让人紧张的是她那对眼睛，看不透，似有层玻璃挡住了眸子的感情。
“我们不想动粗。”社会哥说：“你当然可以加入我们，杰克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江民真是恨不得用眼神把社会哥的嘴缝上。“但她昨天挟持了霍萌，她把刀架在霍萌脖子上。我接受不了。”他说着，瞟了几眼混血女孩。她的弓竟放低了，这让江民自信大为受挫。
林沐露出微笑。“很抱歉，但那是为了逼你就范。昨晚陪她的是你，对吧？如果我不挟持她，就是你挟持我。这没有区别。现在我们是一队了，我再挟持你们能得什么呢？不需要。我需要的是一支互相友爱的队伍，并且我相信你们能做到。”
杰克靠树，嘟嘴点头，眼睛盯着天空。江民这下不知怎么办了。他该接受林沐的说辞吗？这人一看我就不是啥好货色，说不定是阴险版的罗冠宇。纳她入伙风险太大，可不拉风险更大。杰克那不管不问的样子明显是心里有数，知道社会哥会怎么选——
——“行，我们是一队了。”
江民没辙了，队伍到底还是社会哥说了算。他无奈地和霍萌对视，以为混血女孩会不满这个结果。哪知她啥反应都没有，把弓挂回背上，拍拍手，和林沐聊起天来，好像昨天啥事都没发生。
“我说……”江民打住，周围的人没一个有异议。社会哥算例外，阴沉着脸拉杰克谈话。三名伤员没抗议的本钱，迪里拜尔则大张嘴巴，难以置信地旁观这一切。
决定已下，没法撤回。社会哥和杰克在林子深处细碎谈了半天，回来宣布休息十分钟就走。他们首先给受重伤的同伴服药。社会哥把江民拉到一旁，在树木遮蔽下掏出起死回生药管。
“说是特效药，说只有这些了，明白？”
江民点头。他取走四根，给伤员们分发。他本想给自己用，他的下巴还在痛，双腿也发酸。但药毕竟不是无限的，自己都没出血，还是省着点好。
一天未见，新疆女孩显黑不少，她的伤口恶化了，散发腐烂的气息。对于药效，她将信将疑。尤其是需要首先取出箭头。
“真的有效？这太玄学了。”
“什么事不玄学呀？你说咱们的武器怎么造出来的？”霍萌摆弄她的复合弓。“喝吧喝吧，没毒的。”
“可还要先把箭取出来，我……你干什么？嘿，别，松手，啊，啊，嗷！”
霍萌强行拽出箭矢，竟然没弄断，其头部满是黑血和粘稠体液。迪里拜尔疼得眼泪乱淌，嘟哝霍萌是个疯子。其他伤员见状惊恐不已，慢慢挪开。
“你们别跑哦。”混血女孩掏出药管，开瓶，撑开她的嘴巴，鼓着劲往里灌。
“呼噜噜噜噜……咳，咳！”迪里拜尔抹掉嘴角残液，捂住伤口。“疯子，你这是要害死我……”
霍萌抱住了新疆女孩，吓得她全身一震。
“很快就好啦。”混血儿安慰道，然后站起来，叉腰俯视剩余几人。“OK，现在轮到谁？”
即便极不情愿，伤员们还是通通咽下了药，愁眉苦脸地散坐树底。迪里拜尔反应最激烈，却也是最快见效的。她唉声叹气，抚摸伤口，抖个不停，疼的嘶叫。但没过几分钟叫声就停了。她既困惑又欣喜地看向大伙，站了起来。高声叫道“真的有效！”。其他几个人的伤也迅速痊愈，他们难以置信地交换眼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要求看药。社会哥把空管给他们瞅。石羡溪睁大眼睛，猛拍额头，长叹两声，恨不得打自己一拳。
“这东西郑雷那儿多的不是！”她说：“全给扔了！我们弄不懂这啥玩意……”
杰克耸肩摊手。“这东西我们也没了，好之为之吧。我们把最后的部分都给了你们，以后互相帮助吧！”
“好好好！”
“一定！”
“唉……好吧。”
迪里拜尔也喜气洋洋地跟着点头。江民想起补给掉落时间的变动，向她提起。
“哦，早听说了。你们不是前十名吗？不需要我算补给了。”她不无惋惜地说：“也许能建个减员人数的函数模型，预测啥时候会只剩十个人吧。”
“说到补给，今天的好像只发了一道吧？”杰克说：“一天有几次来着？”
“比以前少了。”社会哥应。
“这么一来对补给的争夺会更残酷，咱们是行走的补给包啊。”瘦巴巴戴眼镜的丁腾辉说：“那可怎么办？”
“所以我才给你们药喝啦。”霍萌把杰克捡来的武器分给伤员们。
到此，所有人都有了防身的东西，状态正佳（江民除外，他的下巴发僵，情况越来越严重。）。随社会哥下令，队伍开始朝国际部进发。途经图书馆前，江民不禁唏嘘。来时五人，去时九人，其中一半以上都不不是最初的伙伴。江民不知道等一切尘埃落定时，幸存者里能否有他和霍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