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也盯上了苏正德，那时候我是楚皇室唯一待嫁的公主，也是母后唯一的女儿，所以，她想让我嫁给苏正德。”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身为公主的骄傲，我不想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更不想成为她和皇兄之间的牺牲品，我爱母后，更心疼皇兄。我不认为母后这样做是对的，便拒绝了。”
“母后在我预料之中，生气了，发了好大的火，我气的跑出宫去，那时候，遇见了苏正德。刚中了状元的苏正德意气风发，正与京中各家世家接触，各世家也有与他联姻的意思，他本来也相中了一家，听说是杜家的……”
“杜美丽？”
凤柒挑眉，没想到凤半烟与杜姨娘的恩怨早就有了。
“对，是这个名字。”提及杜美丽的时候，凤半烟高贵的眉眼中闪过一抹鄙夷，显然极其不喜欢这个女人。
“然后呢？”
凤柒很喜欢听她说话，凤半烟说话的时候，缓慢而稳妥，眉眼间没有丝毫对过去的怨恨，淡泊的很。
这样的情绪可以抚平她内心的焦躁。
“之后呀。你娘亲我就被盯上了，被苏正德盯上了，有什么能够比公主更尊贵的妻子身份呢？他这样想，后面他一直在我跟前献殷勤，可我不喜欢他，不给他机会。”
“没想到，这个狗东西居然算计本宫！他伙同了一些人，打算绑了本宫，来一个霸王硬上弓，只可惜，被别人截胡了。”
“……”
凤柒突然感觉她接下来的话，会很劲爆。
果然，凤半烟扬着得意的眉眼，笑道：“被你的父亲，冰苏玉。对了，你应该见过他了，他是冰羽国的圣子，长得刚刚好对你娘亲我的口味，要不然，我恐怕要哭死。”
“……”
凤柒被凤半烟这得意小女子的姿态给惊到。
“你似乎一点不惊讶，难道冰苏玉告诉你他是你爹了？”
凤柒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一点不惊讶呢？”凤半烟好奇的看着她，凤柒微抽了下嘴角，她能有什么好惊讶的。
比这更吃惊的事她都遇到过，何况这个。
“好了，继续说我的事，”凤半烟也不纠结凤柒惊讶不惊讶的事，她继续说：“我那时候发现自己被人算计了，很慌张，心里甚至有些想不开，想要跳河自尽算了。”
“这时候，苏正德上门提亲了，他提亲的时候言辞恳切，说一定会好好对我，不会嫌弃我，在乎我的过去。”
凤柒唇畔微勾，苏正德这话简直是不打自招啊！
果然，凤半烟气呼呼的说：“我气死了，他这嚷嚷的语气，是巴不得别人都知道我遇到的事啊。正当我打算把他连人带那点破聘礼一块扔出公主府的时候——”
“赐婚圣旨到了。”
凤柒眉梢一挑，圣旨？看样子，楚皇与太后达成了某种协议啊。
凤半烟提及这个，脸色还是很难看。
“我开始不明白，皇兄为什么要这么做，早先的时候还十分记恨他，后来等我入了苏府，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了苏正德与我身边的一个嬷嬷对话，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背后捅了我一刀的，居然是我的母后。”
“柒柒，你不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
凤柒抿唇，被至亲之人背叛，这滋味，自然是万分难受的。
凤半烟红了红眼，“我不会原谅她的。”
“我知道。”
对上凤柒淡然的眼神，凤半烟平静了些许心情，扬起一抹笑，“看我，都光顾着说自己了，柒柒你这些年过的可好？苏家有没有对你善待，有没有欺负你？”
凤半烟眼中带着期盼。
凤柒想原主之前遇到的那些过往，她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的娘亲知道。
便都隐下了，只是捡了一些好听的，瞧着比较好的说了一些。
两人聊着聊着外头的天渐渐暗下，下人们撤了茶，为两人布上膳食，凤半烟与凤柒一块用膳，一边用膳一边继续说这话。
直到半个多时辰之后，凤半烟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白玉殿。
临走之前，她还抱着凤柒不肯撒手，要不是有人在，她指不定又得红了眼眶，哭出声来。
凤柒送走她之后，脸色讪讪，十分不适。
“小姐，奴婢给您煮了碗青梅汤。”
“好。”
凤柒接过来，喝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流入腹中，有助消食。
“小姐，您似乎不怎么高兴？”
妲苏小心的看着凤柒，她心中其实一直有忐忑的，毕竟之前她也算是骗了凤柒。
凤柒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
“那奴婢伺候您休息吧。”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
凤柒想要一个人坐一坐，顺便缕清思绪。
凤半烟刚刚说的那些话，让她拢了拢，推测出了一些真相来。
当年长公主与苏正德之间应当发生了不少事，而其中苏正德和楚太后扮演的角色耐人寻味，至于冰苏玉，不知他是为何会出现在楚国，毕竟冰羽国的人向来不与外人接触的。
他不但出了冰羽国，还去了千里之外的楚国。
实在有些奇怪。
“你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低沉悦耳的嗓音，凤柒转眸看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孤夜白一眼，没好气的说：“孤世子，我这白玉殿，有门。”
“本世子就喜欢不走寻常路。”
“……”
你牛。
“你还没告诉本世子，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凤柒瞥了他一眼，“要你管？”
“说嘛说嘛，说不定我能够帮你呢。”孤夜白坐在凤柒身边，端起她未喝完的青梅汤，一口饮尽。
凤柒：“……”
这人，怎么越发的过分了。
“刚刚长公主跟我说了一些事，她说苏正德不是我的亲生父亲，我的父亲是冰苏玉，还有当年她下嫁苏正德是因为被太后逼着，没有办法。”
听到凤柒直呼长公主称谓，孤夜白眸光微闪。
“你是怀疑什么吗？”
凤柒垂眸，“我只是想不通，太后为何要这么做。”
自己的女儿被苏正德算计，她还要让女儿嫁给他，并且抬举他成为了丞相。
这到底是为什么？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点辛秘可以给你分享分享。”
凤柒抬头，对上孤夜白狡黠的眸子，微微挑眉，“哦？”
“想不想听？”
“你说说看。”
孤夜白绯唇轻弯，“当年陛下刚登位，根基不稳，太后垂帘听政，面上是圣上决策，实际上很多事，都是太后发号施令，陛下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他开始为了收回帝权努力。”
“太后毕竟不是正统，没办法一直把持朝政，所以为了跟陛下对抗，她想出了扶持寒门子弟的法子，苏正德这个从中脱颖而出的状元郎其实是太后一手扶持出来的。甚至为了拉拢苏正德，她许诺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也就长公主许配给他。”
“不过，中间出了点问题，陛下提前知道了太后的打算，他对凤家出手了。”
“同时，早就看上苏正德的尚书府庶女，杜氏对长公主动手了，她找来了山匪，打算直接让公主名声尽毁，结果没想到，计划出了问题，最终把自己搭上了。后来的事便是长公主跟你说的这样。不过——”
孤夜白顿了顿，对上凤柒好奇的目光，继续说：“当时，太后与陛下做了约定，陛下赐婚苏正德与长公主，她，退出朝堂。”
“这么简单？她会甘心？”
凤柒不太信，太后的为人，从她接触之间就发现了，对权势看的极重。
“当然不会，她自然不是出自自愿的，只不过那时候她不退已经不行了，凤家被推在风口浪尖上，苏正德又出了这档子事，她必须要保住自己的实力，只能这么做。”
“当然她这一退，便彻底退出楚国朝堂了，陛下没有再给她任何机会。加上那时候长公主生了你之后，突然‘去世’，太后没办法，示意苏家，送你离开。”
“多年之后，其实也是她提出的接你回来，她本来打算是让你跟太子在一起，好扶持太子做傀儡的。”
凤柒抿唇，她是真的不知道楚太后背后还出了这么多阴谋诡计。
“别担心，谁想算计你，本世子不会放过他们的。”孤夜白轻轻摸了凤柒的头，丹凤眼底浮起一抹森冷。
凤柒拂开他的手，淡淡开口：“我也不会任由人算计。”
“好好好。”
孤夜白不与她争论，两人又说了几句之后，凤柒抬眸看他，“你怎么还不走？”
“啥？”
孤夜白被她这么一开口，问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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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皇宫。
慈安宫中，楚太后紧紧盯着下方的苏正德，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回……回太后，公主墓中，没有发现公主的尸身，尸身不翼而飞了。”
“怎么会不翼而飞！！！”楚太后暴跳如雷，“还有，你为什么会去拆烟儿的墓，亵渎皇家，可是死罪！”
“太后饶命啊！”
苏正德不住的磕头，“老臣只是为了替太后分忧，想要找到太后需要的东西，但是长公主所有东西臣都找过了，的确没有知道，无奈之下想到了公主墓，谁知，谁知……”
发现了这惊天内幕。
长公主墓中是空的，说明了什么？
说明长公主有可能根本没死，这一发现别说苏正德，就是楚太后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两个人对凤半烟的前半生可谓算计到死，若凤半烟其实没死，这意味着什么，他们不用说都能明白。
“你……你先下去吧。”楚太后疲惫的摆了摆手，示意苏正德退下。
苏正德颤颤巍巍，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身后楚太后幽幽冷冷的嗓音响起，“对了，公主墓空的，那里面的东西，也没找到吗？”
“……是。”
“是吗？”
楚太后嗓音喜怒不明，可不知为何，苏正德只觉得冷风从脖子里往下灌，一路到了心房口，冰冰凉凉的，让他嘴唇打颤儿。
“没有，就算了，哀家累了，跪安吧。”
“老臣告退。”
楚太后眸光暮暮沉沉的看着苏正德的背影，似乎在踏出殿门的时候，苏正德脚下一个踉跄，还差点摔倒。
“白芷，盯着他的人，回来了吗？”
“回太后，偏殿候着呢。”
楚太后点头，“让他来回话。”
“遵命。”
白芷退下，很快领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走了进来。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
“平身，发现了什么，快说。”楚太后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人低着头，语速清晰的说着：“回太后，奴才这几日一直守在苏府之外，看着他们去了公主墓那边，公主墓里的确是空的，但是，奴才发现苏丞相的脸色不太对。”
“似乎带着一丝紧张，出了墓穴之后，他去了一趟前太子府邸。”
如今前太子独孤绝还住在东宫，苏正德去了他那里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楚太后手微微收紧，眉间洋溢着一抹戾气，“该死的苏正德，居然敢背叛哀家，白芷，你立刻带人，把丞相府的人都给哀家捆起来，投入大牢里。”
“奴婢这就去办。”
“让荷花进来伺候哀家。”
白芷点头，立刻出去唤了荷花进来伺候楚太后梳洗更衣。
赶在皇帝下朝之后，楚太后急匆匆的去了一趟龙潭宫。
这是多年来，母子俩第一次在朝堂，公共宴会之外私下见面。
楚太后踏进龙潭殿的瞬间，刚好瞧见楚皇捧着一本书，似乎在看着。
“咳——”
她轻咳了一声，引来了楚皇的注意。
“母后，你来了。”
对于楚太后的出现，楚皇没有丝毫的意外，他淡而温和的笑了笑，“母后，坐吧。”
楚太后扶着荷花的手，坐在了楚皇的对面。
“你，你……”
“母后，有什么话，先等等。”楚皇指了指门外，有人进来，似乎是禀告着什么。
楚皇没有避讳太后，直接让那人开口说。
“陛下，刚刚得知，废太子不肯迁宫，如今甚至在私下筹集兵马，似乎有反意。”
闻言，楚太后脸色骤变。
“嗯。朕知道了，”楚皇淡淡应了一声，“对了，大皇子呢？”
“回陛下，大皇子正在赶回京的路上，恐怕还要三日左右方可到达京城。”
这个时间，想来独孤绝是绝壁不会等到那个时候了。
楚太后微微着急，“皇帝，你还在犹豫什么，赶紧派御林军去把独孤绝给控制住呀！”
“母后觉得废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他召集兵马，这是要鱼死网破，要反呐！！”楚太后急急开口，楚皇淡淡一笑，似乎并不担心。
“皇帝，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楚皇笑着反问，“为何要担心呢？他召集的兵马都是朕的，楚国的将士们，难道还能弑主不成？”
“……”
楚太后简直无言以对。
说实在的，独孤明壁这个人，她一直未曾了解过，似乎他一直这样，温温和和的，不被任何威胁，不被任何事担心，唯有一次的失控，便是十几年前，仁宣皇后去世的时候。
太后敛了敛眸，若是可以，她不想再见到那时候的楚皇。
独孤绝这样做，也未曾不可，若是他坐上皇位了，自己便是太皇太后，与现在，不会差到哪里去，甚至可以因为他弑君这一点，抓捏他的把柄，说不定可以重返朝堂也说不定。
楚太后越想越高兴，却没有注意到楚皇嘲讽的眸光。
“太后来此，是为了何事？”
“呃。哀家就是来看看你，担心你上朝累着了。”楚太后言不由衷的说道。
楚皇勾唇一笑，“让太后担心了，朕很好。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太后还请回去吧。”
“行，哀家就不打搅皇帝了。”
楚太后想明白了，不想多留，甚至想及早离开，免得被殃及池鱼了才好。
然而在踏出殿门之前，她突然发现，整个宫殿已经被人围起来了。
迎面，独孤绝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威风凛凛的大步跨来。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独孤绝唇畔带着得意的笑，“皇祖母，宫中风大，还请您在殿中少坐片刻，歇息歇息。”
说完不等楚太后拒绝，他身后便走出两个人，上前架着楚太后，一前一后的进了偏殿。
楚太后抿着唇，冷着脸被迫离开。
她手中没有兵权，更没有人手，没办法，只能忍下了。
清除了不必要的人，独孤绝闲暇心来，面对楚皇，万分志得意满的一笑——
“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
嗓音嘹亮，语带一抹得意洋洋。
“平身吧！”没想到楚皇出乎意料的淡定，独孤绝愣了下，下意识的起身。
“你这是要做什么？逼宫吗？”
楚皇温温和和的问出来，一时间，独孤绝居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
逼宫是肯定的，但是作为被逼宫的人，他为何这么淡定？
独孤绝这次做出这样的举动本就是冒着天下之大不为的，如今楚皇的淡定让他心底越发的没底了。
“你们先下去。”
独孤绝伸手喝退了身边的人，最后坐在楚皇的对面，
“父皇，您知道。儿臣一直对您敬赖有加，可是，您为何要这么对儿臣呢？当初给太子之位给儿臣的时候，您说的好好的，今后的楚国就交给儿臣了，可一转眼，您却又要收回去？”
“为什么？”
独孤绝心里其实一直有这么个疑惑，今日他逼宫，这时候了，也该是时候问清楚了。
“你真的想知道？”
楚皇笑眯眯的问他，看着笑容满面的楚皇，独孤绝不知为何，心中浮起一抹不安和恐慌来。
然而，口比心快。
“想！”
楚皇唇角似乎弯的更深了一些，落在独孤绝的眼中颇有几分嘲讽的味道。
耳边，是他浑厚磁性的嗓音，“因为当年，朕是觉得你虽然不咋地，可算是有几分眼光，找了个好妻子。可没想到，才刚一坐上太子之位，你就迫不及待的除掉她。”
“朕失望至极。”
独孤绝如遭电击。
“苏柒，您是为了苏柒？您是为了她，报复我？您是为了她，废了我的太子之位的？”
“是也不是。”
楚皇怜悯的看着独孤绝，“以你才能，守国有余，治国开拓疆土不行，但是她可以。当年，朕就是觉得你与她走的近，而她一心恋慕你，这楚国交给你，有她在，百年之内绝对安稳，甚至给她一些权力，她可以把楚国做到七国第一的程度。”
“可没想到啊，你刚坐上太子的位置，甚至都没坐稳，就这么迫不及待的除掉她。你自己想想，没了她，你何事顺利过？”
一瞬间，独孤绝大脑空白了，似乎仔细一想，自从苏柒死了之后，他就没一件事顺利的。
父皇说的没有错。
“你被人怂恿做出这样蠢事，朕对你失望至极，也给你多次机会，可，你当真以为朕是你这样的糊涂蛋吗？居然妄想控制太医院太医，对朕下手，独孤绝，你还真与你的名字一样，绝情无比啊！”
“父皇，儿臣，儿臣……”独孤绝似乎一脸愧色，无法解释的模样。
“别解释，朕不想听。”楚皇起身，双手叉腰，对着他一顿训斥，独孤绝只觉得毫无脸面，可是心中愤怒火焰却越发的大起来。
“够了！”
独孤绝拍案而起，楚皇顿了下，望着他。
“父皇这般说儿臣，可曾想过儿臣的感受，是，儿臣是没有放过太子妃，可是那又如何？儿臣是君，她是臣，君要臣死，臣就得死，这是她的荣幸！！！”
“父皇说儿臣没用，可是你何尝真的放过权利给儿臣？”
“今日不管如何，儿臣这皇位是要定了，儿臣为楚国奉献了这么久，绝对不会把这皇位拱手让人，更别说，儿臣的母妃，还死在了宫中，至今为止，您都没有给一个说法。”
“呵！”楚皇冷笑一声，“所以你这是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和理由了？”
崔贵妃的死。
为母报仇，这似乎是一个可以洗清他一些黑点的好理由。
独孤绝抿唇，冷冽的看着楚皇，似乎是默认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