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古代小说 > 相忘相望 > 第五章全文阅读

大帅府尤家书房

自从相思病了之后,尤叔懋就没离开过书房,只是独自坐在那里一遍一遍的翻看着昔日的笑颜。记忆中,他的相思总是甜甜的笑着,对着他。

忽地“笃笃笃”传来了三声轻微的敲门声,尤老爷一如往常懒得搭理,门外的人就自会去了。

半晌,“咚咚咚”,谁想到门外又传来了一阵更急促的敲门声。

尤老爷还是不想搭理,只想放任罢了。

谁知,“砰”的一声,门开了。

尤老爷恼怒的抬起头,刚要开口训斥来人,眼前那人却让他怒不起来了,原来是马医生。尤老爷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相思出事了。这样的念头一起,尤老爷已觉得眼前一阵漆黑,头昏目眩,浑身更是提不起一丝力气。

“小姐,醒了。”没等尤老爷问话,马医生倒是罕见的先答话了。

此言一出,本已痛极的尤老爷,像是突然由心中升起一股暖流,眼中渐渐有了神采。

“相思醒了,相思醒了……”尤老爷嘴里只是念叨着这几个字,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般。

只见,尤老爷摇摇晃晃的挣扎着想要从座位上做起,尝试了两下却都失败了,嘴里还默默念着,“我要去看看,看看相思。”

一旁的马医生赶忙上前扶起虚弱的尤老爷,嘴里安慰着,“老爷放心,小姐已经没事了,只是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身子稍微虚弱了些。那里有沈少爷寸步不离的守着呢?”

这时,马医生才看到只是几天没见,尤老爷鬓旁竟是花白了,整个人的气色也差了,哪里还有往日俾倪天下的气势。

本来从一楼的书房到相思二楼的卧房没多少路,但是尤老爷却走了足足有十分钟,那段路对他来说太难走了。

及至相思卧房门口,尤老爷握着门把的手却怎么也转动不下去,那门把此刻像是有千斤重。尤老爷是怕,怕看到相思那样仇恨的看着自己,怕见到相思那样虚弱的样子,还有怕相思看到现在这样的自己。

就这样尤老爷在门口犹疑良久,“啪”的一声脆响,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个声音,如今那枚破碎的玉坠正躺在他上衣的口袋中,如一团烈火般焚烧着他的心。

“哎”!

尤老爷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马医生也不敢问什么,只能小心翼翼搀扶着尤老爷下了楼。

临到书房门口,尤老爷吩咐一声,“老郑,叫孙铮来,让他把这几日堆积的公文,都送到我书房来。”

老郑连声答应着,旋即吩咐下去了。

华灯初上,月明星稀,赵逸轩拖着疲惫的身子,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门房,踉踉跄跄的走进院子。

门房管事儿的一见了赵逸轩,如获至宝,立马飞奔到赵逸轩身边,上来就是长叹一声,“哎呀!大少爷,您快去看看去吧。您走之后,没多久里边去乱了起来。老夫人……老夫人,她……”

还没回过神来的赵逸轩,只是嘴里胡乱应和着,“老夫人又怎么了?”

那人抹了一把眼泪,“老夫人她上吊了。”

听闻此言,赵逸轩心里一疼,当下后退了两步,不敢置信的抓住门房,大声质问道,“你说什么?”

在内院里得了信的老管家,早就一路小跑过来,甫一见了赵逸轩的背影,气喘吁吁道,“少爷,少爷啊!”

闻听背后有人喊,赵逸轩放下那门房,转过身来,看清来人正是府里的老管家,强定了定心神,强撑着问了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逸轩说什么都不敢相信母亲竟然真的选择了那样决绝的方式,母亲竟然真的能如此狠心的将亲身儿子逼到如此地步。

到底是老管家,年岁大了,经历的风雨多了,脸上倒不见其他人的慌张,只是额前不断渗出的汗珠,透漏了这个老人还是心有余悸的。

“少爷,您可回来了。千万别听那些人胡说,夫人没事儿,幸亏情小姐心细,发现得早。”老管家倒是先出声安慰起赵逸轩来了。说完,还不忘训斥几句旁边的下人,“都瞎吵吵什么,吓坏了少爷,你们担当得起吗?”

本来围在那窃窃私语的下人们,个个都噤若寒蝉,整个小院立马静了下来。

可是,这边刚教训完下人的老管家,转身一看却没了赵逸轩的影子。老管家连忙向前张望,只见赵逸轩深一脚浅一脚的,趔趄的走着。自小看着赵逸轩长大的老管家一阵心疼,长叹一声,还是快步跟了上去,一把扶住了赵逸轩兀自颤抖的身子。

哎!明明是亲身母子,何必弄到这个地步呢?

赵逸轩整个人像失了魂似地,只是机械的向前走着,脑子里却一遍一遍的浮现着母亲悬梁自尽的画面,每见一次都心痛如绞。他早已在心里将自己杀了千万次了,他恨这样无能的自己,在爱情的世界已注定输得一败涂地,现在就连仅有的亲情也差点失去。

两人一直来到赵老夫人房门前,老管家望着失魂落魄的少爷,不知该不该开口提醒,正在左右为难。房门却兀自开了,只见钟情无奈的端着药碗出来,抬眼看到了门外的两人,脸上霎时清朗了许多。

钟情连忙将药碗交给身后的丫头,兴奋的拉着失神的赵逸轩进了房间,她倒是少见的露出了这样的真性情。老管家为防有失,也跟了进去。

房内一如赵府一贯的风格,朴素却不失大气,一进去就是中堂,两把紫檀圈椅,中间摆着一张紫檀桌子,通体流畅简单的线条,更是连多余的雕花都没有。桌后的条案上只是对称放着两个青花将军罐,别无他物,足看出主人不好奢华却又不失身份。

待众人走进内室,满屋子的药味就扑鼻而来,只见一只碎成几片的青花莲口碗躺在一片药渍中,看来病中的赵老夫人还是不改往日的火爆脾气。

“姨娘,表哥回来了。”还是钟情先说话了,一向腼腆少话的她更是拉着恍惚中的赵逸轩往赵夫人床前走去。

懵懂中的赵逸轩只觉得眼前一片惨白,那浓烈霸道的药味像是要挤尽他胸口中仅存的空气,胸口痛得就更厉害了。

躺在床上的赵老夫人,只是那么瞟了一眼,只见儿子像是丢了三魂少了七魄似的,哪里还是那个往日人人赞颂的翩翩公子,马上英雄?

见此情形,赵老夫人是又气又疼,儿子这副样子总是为了那个女人让她气极,可世上又有哪个母亲不心疼受伤的孩子呢?

“哎!你……”赵夫人先是长叹一声,待要说出什么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了,只是眼泪止不住的流。

见状,钟情拉着呆滞的赵逸轩坐在赵夫人床边,嘴里说着,“表哥回来了,我就不用再兼着这喂药的苦差事了。”

说着,钟情留下赵逸轩独自坐在赵夫人床边,自已出来收拾地上的碎片。

泪眼模糊中,赵夫人只觉得眼前的儿子好像变成了小时的他,小时候的他是个极听话极乖巧的孩子,实际上,在他遇到那个女孩之前,他一直都是最不让母亲操心的儿子,永远那么贴心,永远那么听话。偶尔犯错的儿子,也会马上可怜兮兮的依偎在她身边,早就哭花了小脸。

啪!

一滴热泪正好砸在赵夫人的手背上,立马把沉浸在回忆中的赵夫人打醒了,她抬眼望去,只见儿子瞪大了双眼,拼劲全力不让眼泪流下来,只是早已蓄满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

赵夫人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一把将儿子搂在了怀里,用手温柔的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头发,好像直接触摸到了他柔软的心。

时光一下子拉回到了十几年前,赵逸轩还是小孩子时,每每犯了错,还没等母亲责备,他早就跑到母亲怀里哭个不停了。而这时的赵夫人,就是有满肚子责备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反倒要来安慰哭得伤心的儿子。

十几年了,赵夫人眼角早就爬上了皱纹,鬓角染满了风霜。可是,儿子却好像一直都没变,还是那个爱哭的小孩,还是那个要在妈妈怀里苦的孩子。

起先只是无声的啜泣,显然眼泪的主人压抑得很苦。后来哭声渐渐的大了起来,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同泉水一般涌来,到最后成了决堤的洪水。

屋内突兀的哭声响起,却没人敢去打扰。

赵夫人难得温柔的抱着儿子,左手还有节律的拍打着赵逸轩的肩膀,像是在哄着哭闹着小孩。

钟情惊异与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样的表哥是她从未见过的。印象中,第一眼的表哥,那是个花一般的少年,比女孩子还要漂亮的少年,就算是把世上所有美好的语言都放在他身上也抵不过他的一笑。

他就是有本事把世上所有站在他身边的人都比下去,把世上所有出现在他身边的物都比下去。他永远温柔得如同春风、细雨,总是无形的吹拂着你的心,等你发现的时候,你早已沾满了他的气息。

但是三年前,钟情又见到了另一个他,一个戎装盔甲也掩不住万种风情的男子,一个横刀立马也可傲视天下的男人,一个就算昔日兰陵也要黯然失色的将军。

就是此刻这个躺在娘亲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的表哥,她是全然陌生的。

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慢慢的只剩下抽泣声,直到连抽泣声也没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娘,我要成亲,和……”赵逸轩极力想要一气呵成,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勇气会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却还是失败了。

闻言,赵夫人拍了拍赵逸轩的肩,轻声道,“别说了,孩子,我知道。你终究还是我的儿子。”最后,赵夫人的语气甚至透着骄傲,她那个听话的儿子又回来了,而且再也不会被别人抢走了。

赵夫人终于安心了,嘴里甚至都挂着连她都没有察觉的笑意。只是她一语未了,赵逸轩脸上却滑下一滴无声的泪,至此此生都将无声了吧。

这滴泪,赵逸轩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可是,它却真实的流进了钟情心里。

相思经过上次折腾竟由此好了起来,现在整个人虽然还是经常沉睡,但是马医生只说是身体太虚,需要休息。沈君狂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眉头也跟着放松了。

“大哥,我照你的吩咐已经布置下去了。赵辰那小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李韦明报告着几项任务实施的情况。

沈君狂眉头微皱,“老爷呢?”

“老爷?刚才上楼之前我问过老郑了,老爷昨天睡得很晚,现在还没起床呢。”李韦明不解沈君狂为何那么在意老爷的情况。

沈君狂点了点头,看似云淡风轻的说了句,“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老爷永远是老爷,这一点什么时间都不会变。”

“是。”李韦明不敢再玩世不恭了,因为沈君狂在兄弟面前罕有的严肃语气。李韦明知道这是在提醒他们这几个兄弟,老爷永远都是我们的主子。

“走吧!”沈君狂向李韦明一招手,就径自走下了楼梯。

车子静静的在燕城的大街上走着,虽是清晨,但是一向繁华的燕城还是难得清静的,路上到处都可见到或悠闲或忙碌的人影了。

沈君狂坐在车后座,望着车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心思却回到了昨晚。

相思一口一口喝着沈君狂亲手煮的小米粥,马医生叮嘱过大病中的人喝这个最养胃了。

突然相思停住了,只是望着沈君狂手里黄澄澄的粥。沈君狂将勺子送到相思嘴边,她却调皮的闭紧了嘴边。见状,沈君狂只得将勺子放回到碗里,将碗放到床头的小桌上,就这样坐在床边,望着一脸无辜的相思。

只见,相思小心翼翼端起被沈君狂放下的粥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粥,还不忘放在嘴边吹了几下,还用嘴唇试了下温度,这才送到沈君狂嘴边。

沈君狂被相思的动作惊得愣在那里,相思难得耐心的等着,还用请求的目光望着沈君狂,嘴里还说着,“我病了,我是病人,要喝粥。你也病了,你也是病人,也要喝粥。”

沈君狂只觉得心里一暖,身体早就无意识地听话,张开了嘴巴,吞下了一口温暖的粥。

等两人喝完粥,相思示意沈君狂做到她身边,接着相思就顺势躺在了沈君狂怀里。

“知道一向没有耐心的我为什么喜欢你一勺一勺的喂我喝粥?”相思两手抓着沈君狂的大手,把玩着他粗糙的手指,像是永远也玩不腻的玩具。

“喜欢被我照顾。”沈君狂一语中的,所以他才会总是在相思病时,不厌其烦的一勺一勺喂着她,照顾她也是他喜欢的。

闻言,相思会心一笑,“真不愧是我的沈哥哥。”

“我永远都能是你的沈哥哥吗?”沈君狂不确定的问道。其实这也是他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

没想到,相思坚定的点了点头,连思考都没有,就给出了答案。

“只要你想。”相思又补充了句。

“我永远都想。”沈君狂同样坚定的回答道。

“如果有一天,我变了,不再好看了,不再高高在上了,不再美好了……”相思顿了顿,“你还会想吗?”相思停下了摆弄沈君狂手指的双手,专心的等待着沈君狂的回答。

“在我心里,你永远好看,永远高高在上,永远美好,永远是最好的。”沈君狂如是说。

闻言,相思却从沈君狂怀里起来,抬头望着一旁的沈君狂,不安心的追问道,“可是,我会变的。我会……”

还没等相思说完下面的话,沈君狂就用手捂住了相思的嘴,堵住了她未完的话。

“在这里,”沈君狂指着自己的胸口道,“你永远不变。”

闻言,相思狡黠一笑,连忙把耳朵贴在沈君狂胸口,煞有介事道,“我倒要听听,在那里的我是什么样子。”

相思倒像是真的在听沈君狂的心跳,嘭嘭嘭,一下,一下,都敲在相思的心上。

“明天我要你想办法让那个女人重新住进家里来。”话还未完,相思只觉得沈君狂的心突然重重跳了一下,旋即恢复了正常。

“好。”一如往常,沈君狂还是连问都不问就答应下来。

“不问?”相思少有的问了沈君狂一句。“如果我要害人呢?”

沈君狂这次的心却还是规律的跳着,连点涟漪都没有。他还是温柔的抚摸着相思柔顺的长发,被灯光下相思如缎长发映射的柔光吸引住了,着迷的追寻着。

“害就害了。”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讨论明天该吃什么似地。

闻言,相思扑哧笑了出来。“你会宠坏我的,总有一天,我会被你宠得变得很坏很坏很坏的。”相思故意着重“很坏”两个字,语气中却不见丝毫悔意,竟是开心的笑着。

感觉到怀里那个笑到颤动的身子,沈君狂低头扑捉到相思的笑意,他的眉头更是难得的轻扬着。沈君狂更是捧起相思的笑颜,正色道,“你永远不会变坏的,你永远是最好最好的。我喜欢宠着你,宠着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好的事。”

沈君狂和相思就是这样,一个还没说出口,另一个早已心领神会了。

所以,就算相思没有明说,沈君狂还是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就算相思没说,沈君狂还是知道相思要做什么。就算相思再没说过夫人,沈君狂还是知道失去母亲的痛还在,一直都在。

砰!一声巨响打破了小院的宁静,守夜的家丁立马拿着家伙站了出来,为首的一个竟然认出了来人,连忙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打头的李韦明看了看那人,笑了起来,“真是山里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怪不得老见不到你小子了,原来躲到这儿来了。快去通报你主子吧!”

说完李韦明往一旁一让,那人刚看清来人,差点没把魂吓去了,竟是沈君狂。整个燕军谁没听过沈君狂的名头,不光是他和小姐特殊的关系,当年在战场上的狠辣也是出了名的。有名的治军严明,要不是三年前跟着小姐出了洋,现在说不定早已是燕军的二把手了。

沈君狂连看都没看那人,直接就往里走去。那人倒还识相的一溜小跑到了前面领路。

不一时就到了正厅,只见一个打扮艳丽,浑身珠光宝气的年轻妇人坐在厅上正座上,想来就是那个闻名已久的穆悦春了。

李韦明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这个女人,倒还是有几分姿色,不然当初也不会唱红了整个天津卫。但是见惯了小姐那样的脱俗气质,这样的庸脂俗粉还真让人看不过去。况且那扑面而来的脂粉香已熏得他透不气来,直想赶快结束这场会面。

沈君狂更是连正眼都没看一眼那女人,只是给李韦明一个眼色,示意他到外面守着。李韦明像得了大赦般,急忙出去了。到了外面,那些人还算识相,没敢靠近。李韦明细心一数,倒是少了一个,就是先时领路的那个。

看来是报信去了,老子只怕你有去无回。

李韦明冷笑一声,随即叫了人拿了把椅子,叫了壶茶,逍遥的喝起茶来。

“沈少爷本人比照片上的还要英俊许多。”还没等沈君狂开口,穆悦春就抢先夸起沈君狂来。

对于她的熟识,沈君狂颇感意外,转念一想她曾经住进尤家,看到自己的照片也不奇怪。但是这个女人面对自己气定神闲的劲头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穆老板,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沈君狂实在受不了充斥着整个房间的浓重的媚俗香气,真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哦!既然沈少爷亲自上门,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的,悦春就洗耳恭听。”对于沈君狂她是早有耳闻,毕竟整个北方现在都是尤家的天下。真是见面不如闻名,沈君狂那通身的气派真是人间少有。穆悦春不免要多看上几眼,爱慕的眼神也毫不遮掩。

沈君狂现在实在没有闲心思顾及这些,“穆老板,还想进尤家吗?”

“进尤家?”穆悦春暗自咀嚼着这几个字,心里合计道,当初死命巴结着尤督军不就是为了那个名分和后半生的富贵吗?本以为就要达成所愿,谁知那个小女孩一回来,她就被打回原形了。但是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大清早进来就是为了来帮她达成夙愿的吗?

“看来穆老板是志不在此,那就打扰了。”说着沈君狂起身就向门口走去。

眼见着到手的机会又要飞走了,穆悦春也顾不得多想了,急忙拉住手已经在门把上的沈君狂,娇媚的说道,“沈少爷,人家毕竟是个女子,总是想要个长久的栖身之所的……”

还没等她说完,沈君狂把胳膊一抽,退后一步,说道,“既然穆老板想谈,那就坐下来详谈吧。”

第一次被男人这么迫不及待的拉开距离,穆悦春愣了一下,接着讪笑道,“怪不得人家都说沈少爷对小姐是一往情深,现在看来所言非虚。”

沈君狂早已坐下,也不答话,只是冷冷的盯着穆悦春。

自知失言的穆悦春,干笑两声,也回到椅上,“我自然是想再回尤家,但是……不知沈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和你谈谈条件,我帮你会尤家,甚至帮你拿到尤夫人的名分。但是……”

“没问题,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还没等沈君狂说完下面地条件,穆悦春急忙答应下来。

闻言沈君狂一笑,“看来穆老板确实非常喜欢尤家大宅!既然称之为合作,就没有只一方获利的道理。那我就实话实说,我想让你帮我取的兵权。”

穆悦春一听就犯了难,她不是不清楚自己在尤督军心里的位置。如果没有小宥,她可能早就被不知扔到哪里去了,就连现在的富贵都保不住。要不然她也不必为了进尤家求助别人了。

“尤督军对小姐的疼爱,整个燕城,不,整个北方谁不知道?沈少爷靠着这颗大树又何必来依靠我这株小草呢?”

沈君狂不耐烦起来,“这个不必你关心,我只想问你愿不愿意?”

穆悦春感受到沈君狂明显的怒气,只能陪笑道,“当然,当然。我只是怕耽误了沈少爷的事儿,没有其他意思。”

“不要忘了你还有儿子,老爷老了,身体越来越差了。对小姐再宠爱,那也是女儿。况且如今形势多变,看似平静,只是有老爷在制衡这方方面面的力量。我也只是想找一个有力的同盟者而已。”

听到这里穆悦春才算真正明白了沈君狂的来意,他只是想找一个可以结盟的力量,现如今她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哎!不管了,为了儿子,冒了也不是这一回险了。

“好,我答应。只要沈少爷能帮我回到尤家,当上尤夫人,我就会尽量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兵权。”穆悦春的声音中透着激动。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冒险。

沈君狂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由衷的笑意,走出了这间让他几乎作呕的房子。

一阵汽车碾过石板路的声音,直到了街拐角没了声音。

“大哥,那娘们答应了?”李韦明看沈君狂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只是想让连日来心情极差的沈君狂多说句话。

沈君狂只是点了点头,“兄弟们呢?”

“我照您的吩咐让他们乔装打扮的,倒是抓住了一个小子……”

坐在后座的沈君狂闭上了眼睛,像是睡了。李韦明也就不敢说笑了,一时车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引擎的嗡嗡声。

透过后视镜,沈君狂那疲惫的脸庞映入眼帘。自从沈君狂回来,李韦明告诉他夫人死了,他就是这个样子。几个月了,吃不好,睡不好,不陪小姐的晚上就是一个人喝着闷酒,一喝就是一整晚。

哎!这个情字真是害人不浅。

李韦明倒是不明白今天沈君狂为什么大清早就叫人找到这里,还要帮那个女人住到家里。他只是隐约猜到,这些事小姐必然是知道的。

春日正午的太阳竟也透着灼热的暖意,直烤的车厢内的人汗流不止,还好在田野间还不时有凉风吹来,送来阵阵清爽。

李韦明记得大哥的吩咐,办完事后就要马上回家,但是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大哥再这样熬下去了。小姐在家里有专人照顾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就让大哥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清闲吧!

“小姐,小姐……”

睡梦中还是传来了相思撕心裂肺的哭喊,沈君狂立刻醒了过来。

望着窗外空旷的田野,沈君狂一时没反应过来,“这里是哪儿?今天是……”

见沈君狂醒了,李韦明知道瞒不过来,只能实话实说,“刚才从那女人家出来时,我看大哥睡着了,我就自作主张把大哥拉到城外。这里清静,我怕吵着大哥……”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现在几点了?”还没等他说完,沈君狂的怒吼已到。

“中午一点。”李韦明不敢怠慢。只要涉及到小姐的事情,沈君狂不可能保持冷静的。

沈君狂的眉皱得更厉害了,“还不快开车。”

一路上车内无比寂静,沈君狂只是紧缩着眉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急忙下车的沈君狂,突然一顿停了下来,在后跟着的李韦明差点撞上。只见沈君狂脱下外套,扔在地上,边走边说道,“把它烧了。”

李韦明立刻明白,看来那女人很不安分啊!

只是老大这个毛病还不改,难道这辈子就只守着小姐一个女人?

李韦明只敢在心里嘟囔一下,这句话要是被大哥听到,就不是痛骂一顿的问题了。

急促的脚步似乎还不能达到主人的要求,沈君狂直接跑上楼,直到相思房门口才放慢了脚步,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

正在一旁守着的小红,回头正看到走进来的沈君狂,连忙站了起来,向沈君狂报告着一上午的情况。

“马医生在少爷走了两个小时以后拔了针,没什么嘱咐。我还是按着少爷吩咐,守在小姐身边一步都不敢离。”

沈君狂一进房间就只是站在相思床边,仔细观察着她,生怕在这段时间出什么变故。听完了小红的报告这才放下心来,说了句,“你先下去吧。”

闻言,小红如获大赦,赶忙走了出去。但是还是不敢忘少爷的指示脚步放轻,慢慢带上了门。

呼!小姐生病的时候,沈少爷比阴间的阎王还可怕。

月白丝缎上似随意的点着片片落英,红的,黄的,绿的,粉的,蓝的,却都是淡淡的,似有还无。肤若凝脂,眉色如黛,乌黑顺直的长发,自然的散落在脸颊,更是映衬得粉面桃腮。那容颜即便是沉睡着,依旧可倾国倾城。

沈君狂只是这样看着,已是痴了。

“大哥,昨天事情办好了。”一大早李韦明就赶来报告事情的进展,看着眼前疲惫的沈君狂,知道他又是一夜未眠。李韦明却也不敢说什么,与大哥相处了那么久,他了解小姐在大哥心中的位置,或者说大哥心中只有小姐。如果小姐真的不在了,他真的不敢想象。

“好,没出什么纰漏吗?”沈君狂向来谨慎,何况这次关乎展小姐。

“没有,赵辰那小子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估计一会儿那女人就会来诉苦了。不过,大哥,请神容易送神难。你真的想好了吗?小姐那方面……”李韦明现在还猜不透沈君狂为什么要让那个女人进到尤家,难道他们真的有必要借助那个女人的地方吗?

沈君狂抬眼看了看李韦明,没有说话。良久,只是叹了口气。

“韦明,你还记得当年是怎么来尤家的吗?”沈君狂不答反问。

“当然记得。”当年李韦明和沈君狂都是被一个人贩子控制住的小乞丐。当初被小姐救了的沈君狂第二天就带着兵把他们都救了出来,那也是他们这些孤儿第一次有了家。他也是第一次从一向冷漠的沈君狂眼中看到了温度,那是沈君狂见到小姐时才会有的眼神。所以这次他才会这么不解,沈君狂为什么会做出有可能伤害小姐的事情。

“我们都没有过亲人,恐怕这辈子也体会不到失去亲人的痛苦。小姐的痛我无法体会,但是如果这样能减轻她的痛的话,我会不惜一切的。你明白吗?”沈君狂从不在意别人对他怎么看,但是他也了解这些人对小姐的感情。如果不解释清楚的话,他怕会影响了全盘计划。

虽然李韦明不像沈君狂那样和小姐相处的时间那么长,但是小姐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小姐是那种看起来柔顺脆弱,但是骨子透着坚强倔强。这次是小姐从没遇过的劫,只要小姐一句话,让他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我明白了。”至此李韦明那颗担忧的心这才安定下来,毕竟于小姐的事上,自然容不得半点差错。

沈君狂拍拍李韦明的肩,什么都没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