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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易在思过崖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浸在他家小师弟赵寒舟的眼泪里,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软得一塌糊涂。

“好了好了, 师兄知道了, 在容谦没回来之前,你就暂时住我这吧。”他无奈地扯了扯自己刚刚梳好的头发, 叹了口气道。

刚刚还在默默流眼泪的赵寒舟瞬间止住了抽泣声, 眼睛里的喜悦一下子迸发出来, 怎么藏也藏不住了。

“真的可以和师兄你一起住吗?”软软糯糯的声音问着,小孩刚刚还垮得低低的嘴角现在扬起的幅度也是大大的, 有些急切的寻求着陆易的确认。

若不是对方那一双被泪水洗过的大眼睛周围还泛着些许的红, 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陆易都怀疑刚才哭到差点晕厥的小师弟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

不过这随放随收的情绪……

陆易突然有种被骗了的微妙感。

但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 想收也难以收回来。潜意识里,陆易甚至能预想到他要是突然反悔会造成怎样的可怕后果,旁的不说,单单赵寒舟的眼泪就能把这座洞府给淹了。

可也不能一味纵着这孩子。

想到这里, 陆易起了身, 亲自去内室寻了干净的帕子替巴巴跟着他身后的赵寒舟打水洗脸, 一边洗着, 一边再三强调道:“说好了,等你容师兄回来,你就得跟着他回去。”

闻言, 赵寒舟有些不大满意的嘟囔道:“我和他又不熟……”

熟不熟,以后多相处就行了。陆易对这件事完全没任何压力。他记得上辈子赵寒舟同容谦关系虽然看着有些别扭,却也不算是交恶的程度。更有些时候, 赵寒舟连师尊的话都听不进去,却唯独怕容谦轻轻扫过来的那一瞥。

显然,比起顾风和他,容谦更有威信。

再者,相较前世,这一世的赵寒舟实在是太黏陆易了。自从那日住进归一门开始,几乎每天都跟在陆易身后转悠,虽然他人小鬼大的惯会看人家脸色行事,并不拖陆易后腿,但天天跟在师兄后头跑,也不是个事。毕竟陆易有异火在身,又是重活一世,修炼于他而言就像喝水那般简单,还得留神压一压修为以防修炼速度太快,根基不稳走火入魔。所以自打他入了门派,每天也就是闲暇时间稍微修炼修炼,旁的时间钻研剑法钻研炼丹钻研上辈子学得不算太完美的阵法符箓……忙得是不亦乐乎。高手重回新手村,修为没了,理论经验还是在的,陆易也不必从头学起,时不时还能去与门派中专精此道的佼佼者探讨探讨一下心得体会。但赵寒舟却与他不同,这小家伙资质虽然高,但也不能一天到晚不顾修炼追着陆易跑啊,之前亲切如顾风都忍不住对小孩说教了几句,到昨日,就是素来不爱干涉徒弟自由的张文昌也看不惯了,强压着赵寒舟背了一整天的心法口诀。只是没想到小孩心志还挺坚定的,昨日才被师尊说教过几句,今天又跑到陆易这边来了。

也不知道上辈子容谦到底是怎么管教熊孩子的……陆易忍不住想道。

说起容谦,那家伙被师尊关在思过崖,眼瞧着有半个多月了,都不见人被放出来。不过陆易没打算去看对方伤势如何,系统不提示不就说明容谦活得好好的吗?再来,大师兄也常会在师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去给容谦送点东西,所以这里头压根没什么事是需要陆易管的。

但算算日子,容谦也是时候出来了。哪有内门弟子刚入门就被关进去的。

虽说内门的收徒仪式各峰之间并不需要统一举行,毕竟各人习惯不同,有的人收了徒弟恨不得昭告天下,有的人却喜欢藏着掖着,不爱宣扬,有的人喜欢早上办,有的人觉得晚上更适合,所以内门的收徒仪式是不需要一起举行的,不同的师尊,时间上也各有不同。尽管如此,也没有将近一个月都没正式收徒的。

主峰负责看管本命灯的清烛长老是第一个坐不住的,他这边什么准备都做好了,结果张文昌手上就是缺一盏灯没亮,本命灯没亮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弟子身陨,一个是弟子还没将自己的精血滴到本命灯上。一开始,面对一大片没亮起的灯他还坐得住,内门收徒嘛,大家都还没选好黄道吉日,不急不急。但到了半个月后,在一堆亮得灿烂的本命灯里头看到那盏没亮起的灯,就差点没把清烛长老给吓死了。好在他徒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自家师祖,解释道:“这灯还没点燃。”

啥?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有人没收徒?清烛长老摸着胸口喘了两口气,终于可以出声问话了:“怎么回事?”

“貌似是道通真君那边。”徒孙小声的说了一句。

“道通那小子怎么这般不守规矩。”清烛长老受不了的低骂道:“若不是他师傅不在了,我非要找他师傅好好说说。”

一旁站着的徒孙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想:道通真君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能找家长说教。

往常也不是没人拖着不跑这趟,又听说那位新弟子一进来就被师傅关到了思过崖,那徒孙也没想太多,吩咐底下人将清烛长老的口信送到落霞山就算完事了。

但七天过去了,张文昌那头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又一次发现本命灯没亮的清烛长老先是把自家徒孙骂了个狗血淋头,紧接着就气冲冲的跑到掌门那里去了。

师傅不在了也没关系,师兄总是在的:)

他气势汹汹的进去,同邵天逸谈了整整三个时辰,大有‘你不叫你师弟听话我就来烦你’的意思。

于是千送万送的把这位师伯送走,邵天逸的脸瞬间就跨了下来,驾着飞剑飞到了落霞峰上。

彼时张文昌还在那练剑,练到一半就被脸已经黑到不行的师兄给打断了。对方压根没打算看他不爽的眼神,上来就问道:“你那个徒弟呢?还在思过崖?”

“嗯。”张文昌点了点头。

“我当初就叫你不要收了,现在收着不管算哪门子事?”邵天逸被自家师弟的行为给烦得不行,“赶紧把人放出来,送到主峰去滴个血,清烛师伯快把我给骂死了。”

他算是最冤枉的那个了,明明什么事都没有还要替师弟背锅。他倒是不想背来着,但每次一透出那么一点点意思就被清烛师伯给喷了回去。

“你是不是他师兄?长兄如父这个词没听过吗?”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因为有你带头,他现在才敢这么做……”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个道益,成日里待在外头不回来不说,还总爱往那些危险的地方跑,本命灯总是出状况,看得人一惊一乍的。我这条老命都要折在你们这几个人的身上了!”

不就是当了个师兄嘛,邵天逸表示他冤枉得很……

偏偏对着拄着拐杖咆哮声依旧惊人的师伯,他不敢多说半句,只能唯唯诺诺的陪着笑脸,把怨气往肚子里压。

于是当邵天逸踩着飞剑飞到思过崖大老远就看见正在优哉游哉练剑的师弟的时候,那一肚子怨气就呯的一下爆发了。

跑到外头的道益训不了我还不能训你吗?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低估了张文昌那张面瘫脸的强度。不管他如何发火,对方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要么点一下头要么摇一下头,话更是少得可怜,能得两个字都是奇迹了。

于是等邵天逸再张嘴时,那一肚子的火气就像是被针扎了个小洞似的,不声不响的泄掉了。他无奈地总结道: “总之,你赶紧把你徒弟给放出来,我可应付不来清烛师伯。当初要收他的是你,现在拖时间的也是你,就算你有什么缘由,也得同他老人家说个明白才是。”

张文昌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最后才点头答应道: “……好。”

他的表情仍旧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很难让人猜到他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只是单纯的应付。

“……”邵天逸这回是真没半点脾气了,就心累得慌。

就在他琢磨着用不用公器私用一回,直接用他手里的权柄将人放出来算了的时候,顾风正好走了进来,朝他行了一个礼,接着对张文昌说道:“三师弟已经照您的意思安置好了,明天我会送他去主峰。”

邵天逸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张着嘴看着自家师弟,模样不是一般的蠢。

半晌,他才找到自己嘶哑的声音。

“你都安排好了?什么时候安排的?”

张文昌懒得回答,扫了顾风一眼,对方会意,连忙笑着为掌门解惑道:“就在刚刚不久,我接到了师尊的信。”

他乖巧的送上了一只千纸鹤,邵天逸木然接过,习惯性的往里头输了一道灵力。

因为生气而格外尖利的声音立刻从里头传了出来:“你赶紧把那个叫容谦的给我放出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

声音到我字戛然而止,让邵天逸觉得自己活像一只打鸣时被人一把掐住脖子的公鸡。

他腰上挂着的那把剑不知为何有些蠢蠢欲动了。

真的好想……

打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掌门仍旧是团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