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锦衣卫的鼎鼎大名，那可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以至于侯桓见到那身玄黑色绣着精美花纹的锦衣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大明上十二卫之首：锦衣卫。
这三个字几乎成了明朝的代言词，虽然改朝换代后清朝也曾有过锦衣卫，但看到这三个字联想的却总是大明。
就像武士和日本战国的关系密不可分，大明朝三百多年国祚，从洪武开朝直至南明灭亡，锦衣卫的身影总在这段历史长河里穿梭。
这个是带有神秘色彩的组织，却有着与之矛盾的知名度，引得后人不断遐想和探寻。
见到这人靠近，侯桓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总算找到组织了！
身材比起侯桓还要略高一个头的锦衣卫身着玄黑色百褶鱼龙袍、手中提着才饮过血的御赐绣春刀，见到侯桓后露出个灿烂笑容。
兴许是职业习惯，即便这地方不合时宜，他还是掏出腰牌在侯桓面前一晃，说道：“御前锦衣卫校尉，隶属京畿北镇抚司钱千户营下，袁彬。”
侯桓手足无措。
这时候应该干嘛？磕头说拜见大人？还是先道声谢来感激救命之恩？
侯桓还举棋不定时，一溜烟就没影的林旭又小跑了回来，边喘气边说道：“可是遇到自己人了。”
袁彬就地盘膝坐下，救了侯桓一命的明军小伙也扛着火统走了过来，侯桓这时才发现除了他俩外，还有七八个零星明军，身上装束略有差别，但大多都是普通士卒，有两个则和他一样是小旗官。
“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死里逃生的林旭坐下后就没力气再站起身，看着一身鱼龙袍的袁彬，眼神里带着羡慕。
也难怪，这时的锦衣卫势力之大，远不是明朝后期给东厂当狗时那般婢颜屈膝，虽说袁彬仅是个锦衣卫里芝麻大小的小校尉，但在他们这帮三大营总旗小旗面前，比起千总也不需多让。
“整个大军都被瓦剌番子冲了个散，我也不知道我在哪，这一路上看见能救下的，都救下了，算你俩运气好，在多几个番子，我就只会目送你们一程了。”
袁彬随手拾起个残破旗帜，擦拭绣春刀上的血迹。林旭听后呲了呲牙，不管怎么说，算是捡回一条命来。
侯桓的眼神始终盯着袁彬擦拭的绣春刀，比起后世的仿造品，这真家伙更能抓人眼球。笔直的刀身唯有刀尖弯曲出个幅度，刀面除了两道血槽外刀柄和刀身处还刻有云雷花纹。
注意到侯桓眼神的袁彬斜眼道：“怎么，喜欢这把雁翎刀？”
侯桓一愣，反问话：“雁翎刀？不是御赐的绣春刀么？”
这话一出口，袁彬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道：“绣春刀，那、那可得是陛下御赐，我这不是。”
侯桓恍然大悟，心里骂了一句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锦衣卫下设南北两抚司，共有五卫，哪可能每一个锦衣卫都有这份殊荣。
袁彬岔开话题，问林旭道：“你是五军营右哨营的人吧，你们周守备怎么样？”
林旭嘿嘿笑道：“不怎么样，一个瓦剌番子帮他把脑袋搬了家，临死时还都嚷嚷着让我们去找口水喝，做鬼怕是也憋屈。”
袁彬叹了口气，看来两人应该是好友。
“大人，您不应该呆在中军大帐跟前嘛，难不成？”
袁彬收起雁翎刀，别回腰间，苦笑道：“中军比你们那也好不到哪去，前一天才收到成国公朱勇和永顺伯薛绶在鹞子岭全军覆没的消息，王公公却以车辆还未全至不让大军先进怀来城，连圣驾都一样。”
“兵部邝大人再三劝诫，最后更是直闯圣驾，可还是让王公公命人架了出去，更是指着邝大人鼻子骂他一介腐儒安知兵事。”
“守麻谷口的郭指挥使大人拒敌一夜，上禀圣驾，陛下命大军行进，进入怀来城，可土木堡出入口都已经让瓦剌番子给堵住了。这破地方地势太高，大军断水两日，连我们千户大人都亲自上阵掘井，挖地十尺仍不见泉。”
袁彬娓娓道来，侯桓默默听着。
史书上只骂王振祸国殃民，明英宗朱祁镇昏庸无用，土木堡断送大明锦绣前程。至于这五十万明军将士的死活，却只一笔带过。
唯有亲身经历的侯桓，这时才亲身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
“之后瓦剌番子见攻不进来，便命人来讲和，圣上遣曹学士草诏议和，瓦剌骑兵果真退去，那时我们还真以为能活着离开这鬼地方。王公公又命我们出谷取水，结果……”
袁彬深深叹了口气，结果就是史书所写那般。
之前救下侯桓命的小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厉声道：“我们神机营离谷口最近，听到指挥使大人让出谷取水的消息后一个个没多想就全冲了出去，委实是兄弟们渴的实在受不住了。我们总兵大人觉得事有蹊跷，但已经压不住局势，刚出谷口没几里，瓦剌骑兵就全冲了过来。”
小伙身边还坐着一个发须半百的老头，姓刘，是神机营小旗。这时相依为命的火统早就不知丢在哪里，烟袋倒是还在手里。
猛吸一口腾云驾雾后，破鼓一般的嗓子补话道：“老汉这辈子就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两万多手里扛着鸟统火枪的弟兄，一枪都没开出来，就让瓦剌番子给撵狗一样往谷口撵，跑慢点的没死在马刀下也让瓦剌番子的战马踩成了肉泥，我几个交命的弟兄连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老刘头锤着自己大腿骂道：“娘兮贼！想当年老汉跟这小娃一样大时，跟着前朝万岁爷数征大漠，飞云山一战我神机营那可是迎着几万蒙古骑兵冲锋连眼皮都不眨下的，万枪齐发！”
老刘头做出个持枪的手势：“几万蒙古骑兵死的一干二净，万岁爷更是亲自上马冲锋，你们说都是皇帝亲征，差的咋就这么远呢？”
袁彬听后横眉冷声道：“放肆！”
老刘头立马闭嘴，锦衣卫他可惹不起。
侯桓听完几人说话，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身为锦衣卫校尉的袁彬站起身，拍了拍土道：“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