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瑞塔怎么样了？”地下木屋里，红衣彼列双手掐腰站在缇雅面前，一脸欲哭无泪的苦闷表情。
“融进我的血液里了。”缇雅舒服地坐在青色蔓藤编织的椅子里，不冷不热地回答。
“你——”彼列抬起手又落回身旁，焦虑地原地打转，然后冲到静立一旁思考问题的萨麦尔面前，大声申诉：“哦，光辉的萨麦尔大人，您不打算惩罚她吗？虚伪地获取您的信任又再次背叛——您居然还能容忍她活着？！”
彼列木偶般地站了半天，萨麦尔才将神游的目光移到他快要僵硬的脸上。
“我会惩罚她，立刻。”萨麦尔说着，一把握住缇雅纤细的手腕，把她拽进上次受刑的黑屋。
萨麦尔点亮一盏水晶灯，缇雅刚想说点什么，脸颊就迎来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声音响亮又清脆。
缇雅被打的脖子差点抽筋。她转了转头，没有立刻回击，只是斜睨着他，忧怨地问道：“什么意思？”
“看来你的确已经恢复理智了，‘人类’。”萨麦尔眼角闪着笑意。
“这是‘人类’回敬你的。”缇雅气呼呼地瞪着他，随手甩过去一个同样响亮清脆的耳光。
萨麦尔似乎没有任何疼痛感，脸也未曾跟随她的掌心转动，倒是缇雅的手腕差点折断。他笑了笑，轻柔地抚摸起她仍然潮湿的长发。缇雅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你爱莉莉丝，对么？尽管她始终仰望着路西菲尔……其实，你更希望她在我身体里复活，而不是让我的意识占有她的力量。”缇雅的语气里有几分得意。她为自己终于能“看穿”萨麦尔的心思而感到骄傲，虽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和感觉。
“或许。”萨麦尔很少会有如此暧昧不明的态度，他冰凉的指尖滑到她的脖颈上，目光中的情感与他简短的回答一样，难以捉摸。
缇雅看着他沉静得让人无可奈何的脸，心里又窜起一股怒火。她抬起胳膊，用力撞开他的手臂，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若不是你打算释放毁灭性的力量，我也不会——”
缇雅欲言又止。抱怨又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根本没有人能为她的命运负责。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语速放缓：“我会离开这里。萨麦尔，你知道，我已经可以制约你的力量，所以无论你有什么打算，我都会，离开卡斯诺尔大陆。”
“然后呢？说说你的理想。如果你的理想更伟大，我也可以考虑协助你一起完成。”他悠闲地说道。
“离开大陆，然后……然后像人类一样，生活。”缇雅说完，自嘲地笑了起来，深切的哀伤随之涌入血液。
“不可能的吧……”她垂下眼帘，眉宇间凝聚着痛苦：“离开大陆，像人类一样生活——多么可耻的幻想啊！”
“如此美妙的理想，也有实现的可能。”
“什么？”
“现在，卡斯诺尔大陆要惩罚我们。你在路里欧特悬山下的行为和维兰果断‘击杀’你的行为，让精灵族空前团结，这样的力量拥有令人畏惧的资本。或许，我们可以如你所说，从未被封印的西方和南方之地强行打开通向人界的入口。但是，更多的麻烦会随之而来，我们将会面临来自大陆、地狱甚至天界的追杀，情况比在这里也好不到哪儿去，除非——你笑什么？”
“我一直认为你是无所畏惧的理想主义者，但如今看来……没错，你依然是理想主义者，但准确说，是理想主义的阴谋家。梵卓曾告诉我，你从来都是一个懂得权衡轻重的聪明人。会审时度势，根据情况理清思路，调整甚至改变自己的方向。现在，我明白了，真正令人畏惧的，并非是你所拥有的强大力量……可是，再狡猾也难免有失误，重获天使之心，却不得不寻求与我合作，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对彼此坦诚，这对你来说很痛苦，不是么？”
“呵，亚纳尔如此评价真让人意外。缇雅，我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复杂，时时刻刻酝酿着阴谋。长久以来，我的世界很简单，生存、理想和自由。我的行动服务于这样的意识。倒是你，缇雅。在维兰面前不屈的强劲气势怎么减弱了呢？伪装的坚强终是经不住时间的考量。负罪感隐匿在内心深处，却依然奋力挣扎；渴望生存，却不愿被本能驱使，必须寻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信任与反叛的权衡与取舍；人性与魔性的碰撞与撕裂——缇雅，你才是最痛苦的，我可以感受到。”
萨麦尔一番诚恳的话语让缇雅心酸难耐，她扭过头，努力控制自己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他靠近，揽住她的头，让她小巧的下巴搭在自己的肩上。
“或许，我们永远不会有相同的理想，但对生存和自由的渴望，是一样的。我答应你，离开卡斯诺尔。”
“你说什么？!”缇雅从他肩上弹开，泪光闪闪地望着他。
“随便去哪里，一起活下去。”萨麦尔态度认真，目光清澈得看不见任何阴霾。
缇雅无法继续承接他的目光，她转过身，舌尖沾满咸凉的泪水。
“但为了能打开新的出口，增强自己的防御，我们必须先找到一些神明的遗物，并且开启它们的力量。”
听到萨麦尔转移了话题，缇雅立即拭去泪水，转回到他面前，迅速调整情绪。
“神明的遗物？”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奇怪的说法。
“上帝宣称他是创世神，但实际，他并非创世神，而是创世神的子孙之一，是至今唯一留在世上的神明。而其他神明，在完成自己使命之后便跟随创世神离开。神明离开的时候，将一些创世所用的宝物遗落在世上。”
“遗落在世上？”
“准确地说，是分散遗落在四界的隐秘角落。由于神明已将宝物的能量封印，它们失去了往日气息，甚至外形都已改变，所以，寻找起来毫无线索，就算找到，也难以开启封印。然而探寻者的足迹并未因此而中断。至今，一些标志明显的遗物已被找到，尽管封印暂时无法去除，但它们出现的消息一经散发，便会引来许多争抢者，血腥事件屡有发生。不过，还有一些遗物早已被发现却不为人知，或是被所有者妥善隐藏，直到力量开始觉醒时才绽放出昔日的光辉与气息……”
“所以——”
“莉莉丝留下的那柄短刀，就是神明的遗物。”
“什么?！”缇雅惊讶地呢喃着，缓缓从腰间拔出精致的短刀，明亮的刀面映出她充满困惑的脸庞。
“过程你大概已经了解。在我还未取得炽天使位格时，恶魔在人界作乱，我和另外4位战斗天使被派出执行清理任务。那次战斗我遇到少女时期的莉莉丝，他们虽然只有三个人，却把我们五个轻松击溃。战斗中，她不小心将随身携带的短刀掉落草丛，被我随手捡起。莉莉丝拼命抢夺，我想这件东西应该对她很重要，也不甘拱手相还。彼时，我们已决定撤退，在追逐的过程中，有一名战士身亡，而我因伤势过重而与队友失散，无意中逃到卡斯诺尔大陆。”
“而那时，你并不知道世上还存在‘神明的遗物’，于是就把短刀当做礼物送给休利莫尔？”
“没错。”
“所以，当休利莫尔与塞拉莫先祖进入最后的圣月争夺战时，休利莫尔发现了短刀的奥妙，本打算用它召唤神明，却引来了莉莉丝？”
“你的猜测有一定道理，但考虑休利莫尔如何召唤到莉莉丝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意义。我不清楚莉莉丝如何得到这柄短刀，虽然她没能开启遗物的封印，却用黑暗魔法与它建立了深刻连接，找到让它觉醒的动力。”
“我不明白……你说，觉醒？”
“没有发现它的变化么？”
缇雅在萨麦尔的提醒下双手捧起短刀，仔细端详。她的指尖颤抖着掠过华丽精致的刀柄。
刀柄中央原本有一处凹陷，莉莉丝最初交给她时，凹陷处镶着一枚白色水晶。后来，那块水晶被判定为休利莫尔在契约完成、死后献出的灵魂水晶，最终消散在解除卡斯诺尔诅咒的仪式中。如今，刀柄中央已不见凹陷，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类似新月的白色印刻。
“这是……”
“‘新月初显，神谕奏响，月之女神将手持狩猎之弓，在暗夜召唤中回归。’据现在看来，这柄短刀应是月神狄安娜狩猎之弓的休眠状态。它与莉莉丝黑暗之心的激烈碰撞，让新月得以显现，但封印依然存在。如果能彻底开启，我们将获得超越圣月的力量，从而离开大陆。无论在哪里，都可以此为绝对强大的守护。”
“那么，要如何彻底开启月神遗物的封印？”
“我们还需要两件神明的遗物。将三件遗物放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开始。”
“另外两件遗物？”
“我已在卡斯诺尔大陆感受到它们芬芳的气息。”
萨麦尔说完，微笑着垂下眼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