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知不知道张老头他家儿子娶了老婆了？我听说长得跟画上的人一样，可好看哩！”
“好看管啥用？娶老婆又不是供祖宗，能干活能生娃才是好媳妇儿。我听说天天在家里啥活干不了，天天抱着本书念，那能念出花来了？都嫁人了，念书能念出娃来？”
“是了，现在外头的女娃们都这样。”
“……”
崔岩每天在厂子里上班做着重复枯燥的工作，这些妇人的闲话就成了他无聊的社畜生活里最大的乐趣，邻里街坊，家长里短，你想知道什么事，从97年代的中年妇女嘴里基本都能听到。
“那个前几天新来的小伙子好像也是大学生哩，好像是李瘸子他家的儿子。”
“是哩，听说还是北京念书回来的，好像是学天上的星星的。”
“天上的星星？那有个啥学的？学怎么看星星吗？”
“我哪知道，我那天看他拿着一本书上面都是圆圆的球，他告诉我说那都是星星。你看那不是又在那儿看呢。”
崔岩顺着说话人的手看过去，就看到一个20岁出头的孩子靠着机器曲起腿坐在地上，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认真的看着。
星星，是天文系的吗？
好奇心驱使崔岩凑过去，果然看到许多星系介绍的相关文字。
“你是学这个的？”崔岩忍不住问道。
李沐抬头看着崔岩，“啊，不是，我是学机械制造的，不过平时喜欢这个，现在厂里也不忙就拿来看看。”
“喜欢怎么不去学？”
李沐苦笑了一下，“家里人觉得不是正经的学问。”
崔岩看李沐书上关于彗星的内容，显然李沐对这个是有点研究的。这次的摄影大赛，说不准李沐能帮他不少忙。
崔岩问李沐，“你亲眼见过全日食和彗星齐出的奇观吗？”
李沐听到这句话脸上溢出了难以掩饰的兴奋：“你亲眼见过吗？一定很美，你可以给我说说吗？我没有机会亲眼见识到。”
崔岩摇摇头，“我也没亲眼见过。”
李沐听完失望的垂下了头。
“不过我我知道3月9日莫城会出现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景象，你不想去看看吗？”
李沐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十分平静的说到，“我看新闻听说有这样的预测，不过这只是推测，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出现。而且…”
“而且我爸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得了一种怪病，镇上的医生也没看出个什么毛病来，家里就我一个儿子，我这个时候也走不开。”
“怪病吗？什么症状呢？”
“就是身体经常麻木，没力气，有时候还会浑身疼，吃了药也没见效，反而越严重了，看东西也开始模糊，严重的时候还会抽搐。”
崔岩觉得这症状似乎在哪里见过，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但是没有什么把握，于是提出下班后和李沐一起回家拜访拜访李沐的父亲。
“爸妈我回来了。我带了我同事一起过来。”
李沐家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前屋后院，虽然小巧但也精致舒服，是典型的农家小院。
李沐爸妈是这个镇子上的老住户了，祖辈都在这里生活，对崔岩自然也听过，李沐的妈妈本来听说带了同事来一脸的喜意在看清来的人是崔岩以后瞬间就拉下了脸，“是崔岩啊。”
崔岩点点头。看来自己之前混蛋的还挺出名。
李沐的妈妈也没心情给崔岩什么笑脸，但是也不好立马撵人，就拉过儿子来，“你怎么和他搭上伙了，我可告诉你，可不许跟着崔岩他们几个瞎混！那帮人哪有个好人。”
李沐刚大学毕业分配回来，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妈为什么对崔岩意见这么大，“妈，我看崔哥人挺好的，他知道爸病了，说跟我过来看看。我看崔哥挺有学问，说不定知道爸的病是因为个啥呢。”
“去去去，他能懂个啥！”李沐妈妈一脸嫌弃。
“人家都进家门口了，难道要撵出去？我以后还得在厂子里上班天天跟崔哥共事呢。”
李沐妈妈瘪瘪嘴，一脸的不情愿。
“看一眼又不亏什么，万一有用呢？不说这个了，咱今晚吃什么？我都饿了。”
李沐妈觉得儿子说的也有道理，“还是鱼，你爸好吃这个，他现在又病着，这几天给他多补补。”
“崔哥，晚上留在家里吃鱼吧，我妈做的鱼可香。”
崔岩听是鱼，想起心里的疑问忍不住多嘴问道，“是哪里的鱼？”
“奥，是我们村后头的水库鱼，肉还挺嫩。”
“你爸经常吃这个吗？”
“是啊，我爸这人一辈子就馋个鱼，以前吃不起，现在生活好了，没事就买条鱼回家。”李沐虽然不知道崔岩为什么问这个，但是也都如实回答了。
崔岩点头，“带我去看看你爸吧。”
李沐的爸爸躺在床上，见崔岩进来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病痛折磨的没什么精神头了。
崔岩看了看，基本和李沐说的一样，李沐爸爸这毛病有了一段时间了，只不过越来越严重，以前还能咬牙忍一忍，现在却是忍不了了。
崔岩心里已经有了论断，却没和李沐说，只留了一句，今晚先别吃鱼后就匆匆离开了。
“我就说他能看出来个啥，你以后少跟他鬼混。”
李沐一脸的疑惑，但还是扭回头去对他妈说了一句，“妈，今晚先别吃鱼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崔岩很可靠，愿意去相信他。
崔岩从李家出来后就一路打听，找到了李沐说的那个水库。
李沐家在的村子背靠着高层山，前面又是一处高地河流自上流下，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地方修建了一方水库。
山明水秀，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可错就错在，这河的上游立着一座化工厂，听说是92年以后外地来的老板投资建厂的每天的生产量还挺大。
这个时候的厂子大多存在污染问题，经济刚放开，很多环境问题来不及发现解决，大量的污染物排入河道，都汇在了这方不大不小的水库里，日积月累毒素都沉积在了水里的鱼虾身上，然后被人端上餐桌吃到肚子里。
再加上李沐所在的村子处于洼地，常年的山谷风吹拂，背后又有高山阻隔，空气里的污染物也都沉积在了李家村的上方。
李沐爸爸的病多半和这个有关系。
本来不是多罕见的东西，不过这个小镇发展的晚，镇上的医生没见过这个倒也正常。
这个年代赚的都是带屎的金子，金子富人赚走，屎却都让这些普通老百姓吃了。
不过都是时代发展的需要，这是一个过程，没办法避免。
崔岩看着眼前的这方水库，虽然下方有出水处，是活水，但水库上方也能看到几只漂浮的死鱼。
都是一些寻常的鱼，崔岩想起这个时候的人们应该还没有引进小龙虾，老百姓吃的水产还比较简单，小龙虾这个日后称霸各大城市夜市的美食也还无人问津。
遍地是黄金啊！
崔岩又回到了李沐家。
把自己的发现和结论告诉李沐后，给李沐说了一些排毒的方法，李沐爸爸年纪也不小了，与其借助外物，不如靠改变饮食慢慢排毒养着身子。毕竟是药三分毒。索性李沐父亲的毒素还没有到没办法救治的地步，好好养着总会好的。
李沐是个读过书的，见识也多，虽然不是专门学习这个的，但崔岩一讲他也能大概明白个七七八八，一边感谢崔岩，一边跟崔岩承诺，等自家老爹身体好点就立马跟崔岩去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