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二次被卖，我是知道的，是因为我原来的爹妈觉得养我也没什么用，正好有人要买个孩子安慰自己不能生孩子的痛苦，二话没说就把我卖到了县城里，也就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两个人。”
崔岩点点头，这些他之前还是知道的。
“自从来了县城，我就一直边学习身边的人做买卖，学习看账本儿，学习怎么和人打交道，怎么说话，一边儿也在努力打听我爸妈到底是谁。”
“本来我的日子还算可以，那家人最开始对我虽然说不上是多好，但是也不差。当然了，这些都在那家人生下自己的亲生儿子之前。”
赵家珍其实想起来最开始到第二家人家里的生活，心里还是很安慰的。
“他们自从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以后，对我就越来越不上心了，每天让我在店里帮忙洗碗扫地，甚至为了省点钱，把店里的服务员都辞掉了，只剩下我一个。”
“后来慢慢的就变成了不再管我的吃喝穿住，以付工资的形式。美其名曰是要锻炼我独立生活的能力，其实说白了就是不想要我了。”
赵家珍心理是清楚地，他们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女儿。
不过是因为女儿便宜，而且又忌惮万一养了个儿子，以后知道了想要回去找自己亲爹妈，不就白养活了，女儿还不怎么心疼。
崔岩听着赵家珍说自己的往事，在赵家珍的脊背上轻轻抚摸着，试图安慰这头受伤的小野兽。
赵家珍想冲崔岩笑笑，但是突然怎么也笑不出来。
崔岩知道，早些年人口买卖还是很猖獗的，只是发生在了自己身边儿，感触还是不太一样。
崔岩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好转移话题。
“你不是说你亲生父母找你了，你见到了？他们是什么人？”
崔岩还真担心这个小丫头被人骗了。
而且赵家珍现在的这个情绪，显然是有问题的，如果真的一帆风顺不应该这么愁眉苦脸的。
赵家珍换了换，继续开口说道，“以前自己没能力的时候，虽然说找自己亲爸妈，但是也只是在县城里到处跑，到处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我甚至连我爸妈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但是还是乐此不疲的到处跑着，就希望能有一个人人拉住我，告诉我他们是我的亲爸妈，要带我回家。”
“可是后来，我知道自己找不到了，再加上被他们蹂躏的，每天醒了只想怎么能忙完这一天，怎么能快点把白天的时间熬过去，怎么能多吃一块肉，慢慢的也就不想家了，就把这件事忘了。”
“可是……”
可是就在她已经放弃了的时候，突然有人出现了。
就像是小时候她无数次幻想过的那样一样，突然从街上冒出来，拉着她的手臂说，她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这一切除了不真实的让她接受不了以外，她的潜意识里甚至还有一些抗拒。
崔岩看着赵家珍紧皱的眉头，出于前世对心理学的研究，崔岩大概也能明白赵家珍此刻心里的感受。
“你怎么能知道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
“我其实不知道。”
赵家珍想了想，还是这么说了。
“那天我正在外面跑宣传，突然来了一对男女，说是要看一台复读机，我就专心给他们介绍。他们突然拉着我说我是他们的女儿，说我是不是叫家珍，就开始抱着我哭。”
赵家珍头疼的揉着眼角。
她这几天感觉真的太累了，比之前没日没夜的工作都要累。
“后来呢？”崔岩追问道。
赵家珍放下手，接着回忆。
“后来就开始抱着我哭，也不撒手，我就和他们说认错人了。但是他们挽起了我的袖子，说不会认错。”
说着，赵家珍也在崔岩面前缓缓挽起袖子。
一块巴掌大的伤疤赫然显露。
“这块疤小时候特别严重，这些年淡了不少。”
赵家珍抚摸着这块疤，“他们说这是我小时候没注意，大人们放炮仗的时候我被炸到的。”
“我……完全不记得了……”
赵家珍犹豫的放下袖子，语气越来越弱。
“或许是搞错了也不知道，你们有去做过鉴定吗？”
赵家珍摇摇头，“没有。我一直躲着他们。”
之前赵家珍是在怀化路那边儿见到的他们，那天，好说歹说，才放赵家珍走，临走还塞了张纸条给赵家珍，上面是他们的手机号。
但是在这之后，赵家珍就再也没有去过怀化路，也没有和他们再联系过了。
赵家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是害怕真的是自己父母，还是害怕不是自己的父母呢。
赵家珍想了很久也没想出答案。
“你在哪里遇到的他们？”
“怀化路那边。”
“怀化路……”
崔岩喃喃到。
那片儿出现的人大概率可不是一般人。
“说实话，我自从来了京城以后我就莫名觉得熟悉和亲切，那天也是不知不觉，像是本能一样就走到那里了……”
赵家珍甚至还没说，自己甚至在那对夫妇看向自己的一刻，就觉得莫名的熟悉。
崔岩听赵家珍的话，突然想起了之前吃饭的时候，赵家珍对豆汁儿的反映。
还有之前在食品厂门口的时候开的那句玩笑话。
现在想来，恐怕真的是一语成谶了。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呆着，也不说话，夕阳逐渐西沉。
京大的校门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也开始有学校里的学生出门来散步或者购物，或者三三两两往隔壁学校跑。
只是缺没有人来他们这个宣传站旁，打破这一片寂静。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一直在外面站着，试图拉来几个人的小姑娘们也都垂头丧气的回到了站子里，喝着水，一群一伙的吐槽着今天的所见所闻，或是飞宇的人有多嚣张跋扈。
“走吧。回去了。”
赵家珍终于站了起来，看着崔岩说到，“等这些事儿都忙完了，再去联系吧。”
他们让自己等了将近二十年，自己让他们等这十天半个月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