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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阳光明媚,花儿吐蕊,小草葳蕤,一切都初露端倪般美好。

冬强丽萍的婚礼在XX饭店举行。宽敞喜庆的大厅内,身着红色套装头戴粉红绢花的新娘挽着一袭藏蓝色西装的新郎在挨桌敬酒点烟。贺喜声,嬉闹声,此起彼伏。

“新娘可真水灵!”

“水灵有啥用?郊区的。听说是冬强三姨家的服务员。”

冬强的同学坐在大厅门右边的两桌上,大家议论纷纷。

“我也劝过冬强,可他说啥也不听。这没工作没户口的,将来的日子咋过?孩子上学咋办?”一位胖胖的敦实得如山的男生扶了扶高度近视镜惋惜着。

“放着省心不省心,找个有正式工作的本市媳妇多好。非得整个花瓶!听说是冬强他三姨相中的,媒人硬啊。”

在那个特殊年代,正式工作,城市户口,可人的学历,无疑是城市人衡量对象的标准,更成了一把无形的杀手锏,甚至人品能力似乎都与择偶无关,有的农村女孩为了进城,会委曲嫁给一个长相次等,年龄大十几岁甚至二十几岁的城里人。的确,想过好日子的想法无错,但如此以一生的幸福为交换代价的婚姻大多是以悲剧结束的。

冬强丽萍的婚姻不同于别人。丽萍从没想到这样的奇缘让自己遇到,瘦高稳重,有素质有学历的对象,知冷知热的婆婆,一个当时大多数人看得眼热的三气房子,一个童话般美好的恋爱过程……

溢满喜气的婚房内,冬强紧紧环抱着丽萍,温柔地喃喃道:“萍,你是我的宝贝,我要把你吞到肚子里。”一阵迫不及待的疯狂的翻云覆雨后,丽萍诚惶诚恐地揭开了自己心底的伤疤……

冬强腾地坐起双手粗暴地抓着丽萍的双肩,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原来你是这等货色!为什么骗我?”那手劲似把丽萍的骨头捏碎,那愤怒的眼神足以杀死人。

“我从没想过要骗你!是你……”丽萍的眼泪蜂拥而下。她真的是想真诚面对自己的爱人与婚姻,真的想一辈子和冬强相濡以沫。

冬强眼里的丽萍是那么完美无瑕,以至于完美到晶莹剔透,他不能忍受丽萍带给自己的侮辱。“滚!恶心!”冬强用力推开丽萍,丽萍如惊吓过度的孩子,蜷缩在床上浑身颤抖着。冬强蒙着被睡在沙发上,噩梦般的新婚之夜,丽萍又梦见了天义,暴雨滂沱的午后,丽萍躲在天宽大的雨衣里,天义拥着丽萍:让我为你遮风挡雨吧,一辈子!泪水湿透了印有双喜的红色枕巾。

早晨,丽萍早起和婆婆一起准备早餐,饭厅里弥漫着浓浓的饭菜香味。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吃早餐。

“来,丽萍,多吃点,把身体养得壮壮的。妈老了,盼望早点抱孙子。”

丽萍碗里的菜已满了,婆婆还在给她夹肉。

“丽萍,今后哇,你的饭量妈说了算。冬强,快给媳妇儿盛点汤。这咋还闷头吃不吱声了呢?平时那热乎劲哪去了?”

“妈,我去盛汤。”丽萍小心翼翼的把汤放到冬强面前,轻轻地把勺子放到冬强碗里。

“这是咋的了?就一宿功夫,你的热乎劲哪去了?”

“妈,我吃饱了。”冬强匆匆离开。

“妈,他可能是这些日子累坏了。”

“累啥累,指定是那个事没随他心,就拧腚了。这都是我惯的。萍,别跟他一样的。”

满屋子温暖的阳光,饭厅内浓郁的饭菜香,窗台上盛开的鲜花,专横管制着自己饭量的婆婆,一切都构成了最朴素最满足的味道。丽萍从内心深处留恋这个家。

一个多月后,丽萍突然感觉到整天昏昏沉沉的,头重脚轻吃不好睡不好。有时恶心呕吐,甚至连卖货坚持不住了。

“萍,你一定是怀孕了。三姨告诉你,坐胎的头三个月最重要了,马虎不得。再说你身体还很弱,三姨先给你放假回家养一养,等生完孩子愿意干再回来。”

丽萍兴奋地到医院做了检查,真是怀孕了。婆婆开心得又是摸丽萍的肚子又是摸丽萍的脸,买了一大兜水果和零食放到丽萍面前。原想冬强听到自己怀孕的事儿应该高兴,态度应该改变。谁想冬强不冷不热地说:“怀孕就怀孕呗,嚷嚷啥,哪个女人不生孩子!”看着屋子里有些凌乱的床与沙发,冬强的脸冷得如冰寒的冬:“咋地,怀孕就有理了?就啥也不干了?还得我妈伺候你,你是妈呀?”

“我刚从医院回来,这吐的还挺难受的!”丽萍委屈地掉下眼泪。

“你以为就你会怀孕别人不会?你以为你装成这样我就会可怜你原谅你?”

“不是!”丽萍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

“我叫你顶嘴,惯的你!”

啪的一个大嘴把子打过来,鲜血顺着丽萍的嘴角流了下来。丽萍无声无息倔强地扬着头,眼睛直逼冬强。婆婆流着泪为丽萍擦拭血迹:“王八犊子,这媳妇都怀孕了,还不知心疼。这作的是啥劲呀?”

“好!既然你心里容不下我,也给不了我爱,那就给我自由吧,我们离婚吧!”

“你说结就结,你说离就离!你谁呀?告诉你,休想!”

寂静的夜,丽萍怀抱一只孤枕,犹如怀抱着茫茫不可测的未来。城市的夏夜渐渐苏醒,丽萍终于给自己这所谓的幸福婚姻做了决定。

早晨,丽萍把屋子收拾干净,略微打扮一番,吃罢早餐就匆匆走出了那个压抑得快要窒息的家。坐了公交车,来到X医院人流手术室。

“你确定你要打掉这个孩子吗?”医生示意丽萍要慎重考虑。

“确定!”

“有家属跟来吗?”

“有!”婆婆上气不接下气地破门而入,双手抓着丽萍的手,“萍啊,妈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也不要把孩子做掉哇!萍啊,走,跟妈回家。”说着老泪纵横。

“妈,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做掉,我们俩之间就利索了!”委屈的泪水打湿了丽萍的衣襟。

“萍啊,有啥委屈妈给你做主。跟妈回家!咱不能拿我孙子的命开玩笑啊!”老人乞求的目光让丽萍感到一丝丝温暖。

“妈,我不能拿我的一生开玩笑哇!如果我把孩子生下来,那噩梦就永远也醒不了啦,妈!”

“萍,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能把孩子做掉哇,那是一条命啊,我孙子的一条命啊!萍啊,妈求求你了,不能做呀!”老人失声痛哭起来。

“大夫,把你这电话借我用一下吧。冬强,你快来!媳妇要做人流哇!呜呜……”老人的手惊慌失措地拽着丽萍的胳膊,苦苦不松手,“萍啊,跟妈回家!有天大的委屈咱回家说去,妈给你做主。一会儿,马上,冬强就来接咱们了。”

“妈,就是他来了,我也一样要做这个手术,这样我俩就都解脱了。”

二十多分钟后,冬强玩命似的飞跑上楼。

“萍,媳妇儿,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你打我骂我都行,可不能拿咱孩子的命开玩笑啊。”

丽萍冷冷地看着冬强,转身走向人流手术室。

“媳妇儿!我错了!你不能……”冬强拽着丽萍的衣襟跪了下来,泪流满面。

丽萍的心软了,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情意绵绵对自己呵护有加的冬强。

夜深了,丽萍依偎在婆婆身旁,倾诉衷肠。

“妈,恋爱时,我一直想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冬强,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当我深深爱上冬强时,我不敢说怕失去他。结婚了,我想跟他过一辈子,不想隐瞒一丝一毫。妈,是我不对,求您原谅我。”

“萍啊,女人这一辈子太不容易了,这不是你的错。你本来都够委屈的了,这小子还这样对你,太不应该了!萍,去回屋睡吧,让那混小子过来给我倒洗脚水。”

“臭小子,你说说你多混!今天要不是我跟着萍出去,这会儿我孙子早就没命了。如果她不是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能一个人跑去产院做人流吗?儿子,她的确很不幸,但那不是她的错,她能跟你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你要正确对待呀。你说从你结婚后你对人家那个冷劲,她多委屈呀。你看看她这些日子吐的都瘦成啥样了!冬强啊,那可是咱家的媳妇儿,他怀的是咱家的骨肉哇。”泪水从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流了下来。

冬强爬沙发,嘴唇颤抖着,“媳妇儿,我错了!”他爱抚地抚摸着丽萍微凸的肚皮,心中塞满了无边的忏悔。笼罩在家庭上空的一片乌云终于散开了,婆婆的脸上又露出了昔日的笑容。老人是个慢性人,走起路来一举手一投足都很慢,但只要一听到丽萍想要吃的东西,哪怕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她也会以最快的速度买回来做好,端到丽萍面前,如哄小孩般:萍啊,挺着吃点,过几天就好了。

晚饭后,冬强经常挽着丽萍的手到就近公园散步,夏日的晚风款款吹过,但却也溽热难耐。晚霞已映红了天边,天空飞彩流舟。行至马路红灯时,看见对面马路上一幅感人的场景:一个瘦弱干枯的花甲老头推着轮椅,一个微微发福的白发老太太神态安详地坐在轮椅上,轮椅的两个轮上分别拴着两只可爱的小狗。老头时而弯下腰为老太太擦去嘴角流下的口水。丽萍情不自禁的握紧冬强的手:冬强,这才是幸福!

也许他们没有富足的物质生活,也没有功成名就的儿女,但却相守到耄耆之年。这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允诺一个誓语……冬强下意识的拥紧丽萍:媳妇儿,这就是咱们老年的时候。

人的欲望不同,对幸福的定义也不同。对丽萍来说,幸福就是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相伴一生的爱人,还有一个成功的事业。

那日午后,冬强兴冲冲地推开房门,“妈!媳妇儿!”

“这孩子,这么大声干啥呀?消停坐着说。”

“妈,我今天下午特意到三姨那儿去了。三姨说只要花两千块钱,丽萍的户口就能落下了。”

“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将来我孙子上学就没说道了。”

“还有啊,就是丽萍将来的工作,我刚才打电话给我那个当官的同学了,他说一定帮忙。”

“冬强,花钱办户口是大事,因为涉及孩子将来上学的事。至于花钱安排工作就不必了,我想将来我也要支起个服装买卖。即使干不了批发也要干零售,反正我不想上班,同样是人同样熬时间,你看三姨他们一天赚的钱赶上上班挣一个月的了。人来世上一回不容易,我想活出个样来。”

“你咋这么倔呢?放着省心不省心!有个正式工作多好,旱涝保收的。”

“理是那个理,但我不想那么活。冬强,我们不是没有好的机会,是没有好的观念。”

“好!工作的事先放一放,我明天赶紧去找三姨夫生前的战友去。先把你的户口落下,免得夜长梦多。孩儿他娘,你是城市人了。”冬强喜形于色,“噢,对了,春雨学厨师的事也有着落了。我同学的亲戚是个大厨,已经说好了,写信让春雨来就成。”丽萍没有想到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冬强上心办起事来真有速度。

春雨坐着火车来到这座城市,这一路上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很想念丽萍姐。坐上拥挤的公交车,穿过花团紧簇的街道,在那个夏日的午后,他激动地敲开丽萍家的门。

丽萍打开房门,黑亮的头发挽在脑后,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着一件淡兰色小碎花孕妇裙,因为孕期反应,消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清白,但依然恬静美丽。

“姐!”当春雨看到那温和平静的眼神时,话一出口仿佛眼泪就要流出来,他太想念这个亲人了。那眼神是如此亲切,如此熟悉,如此的不可替代。许多年了,在春雨心里一直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倾慕、爱恋、思念,毫无理由,蓦然深陷并且后来许多年再也没有走出来。

“春雨!快,快进屋!妈,春雨来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

“接到我姐夫的挂号信我就来了。我在家呆够了,我一和别人打架,我爸和我姐就收拾我,不问原因。”春雨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你看看,这敦敦实实的一米七十多的个,像个男子汉了,怎么还老打架呀?”丽萍嗔怪道。

“姐,你不知道,看不过眼的事就得出手!”

眼前的春雨,黝黑的皮肤,结实的身材,小平头发根根耸立着,手握着烟散漫地吸着,眼里闪烁着桀骜不驯的光。

冬强下班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

“春雨呀,你姐老念叨你们。说你们像一家人一样,你的事我要是不上心,你姐就得骂死我。”

“给姐夫添麻烦了!”

“麻烦啥,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

“春雨,跟师傅好好学手艺,将来有机会自己开饭店。咱可不能打一辈子工。”

“放心吧,姐!我喜欢干这一行。”

“孩子,被褥你不用买了,家里有现成的你拿去用。”

“别,大娘,还是买吧,别麻烦了。”

“这孩子说哪去了?等天冷了,让你姐夫再给你送厚的去。在外打工啊,嘴要甜点眼里要有活,多干点活不磕碜,尽可量别打架!吃亏没关系,吃亏是福,还要照顾好自己。”老人的眼神里充满慈爱。

有这样善良的老人陪伴着,有如此稳重的姐夫呵护着,春雨从心底为丽萍姐高兴。好人终究有了好报。

第二天早晨,冬强带春雨去饭店,一路上他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路边带露的花儿仿佛是张张张美丽的笑脸,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腻腻甜甜的味道。在他身后是一轮红彤彤的喷薄而出的朝阳。他以一个崭新愉悦的心态融入了这座城市,开启了一个创业者的人生之路。

光阴马不停蹄地荒疏着,丽萍终于熬过了那段难捱的日子,却食量大增,肚子大得要爆了似得。

恭喜呀,双胎!当医生把b超单交到冬强手里时,他简直激动得语无伦次。

“双、双胎!媳妇儿,你真行!”顷刻间,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从内心深处升起,撞击着他的每个细胞,这才是生命为之努力奋斗的动力。

二月的春城依然下着大雪。丽萍由婆婆,丈夫,爸妈陪同住进了X医院待产。

第二天上午,雪后初霁。阳光强烈地照射在雪地上,刺得人睁不开眼,天空瓦兰空阔高远。丽萍被推进了分娩室。经历一番锥心彻骨的疼痛挣扎后,她听到了两个孩子响亮的哭声。

恭喜!两个女儿!

丽萍努力地睁开双眼,直盯着对面墙上的时钟,试图记下两个女儿出生的时辰,却瞬间失去了知觉,昏睡过去。当护士把两个小肉团一样可爱馨香的宝贝抱到她面前时,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宝贝们,妈妈当初差点把你们弄丢了,罪过呀。

“辛苦了,媳妇儿,我爱你们!”那声音是丽萍自认识冬强至今听到的最动情的声音,绵绵的软软的,直渗透进心坎里。

家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可爱的哭闹的宝贝,确实增加了许多幸福的味道,却也真让人忙得手忙脚乱。幸好有婆婆在,老人一会儿抱起老大逍逍,一会儿又抱起老二遥遥,乐得合不拢嘴。

“奶奶真有福气呀,有两个大孙女。来奶奶抱,找妈妈吃奶去。天照应啊,你俩有饭吃。萍,你看这按时按点喂奶,不就安稳多了吗。冬强一会儿去买几条鲫鱼和猪肘子!”

“妈,您别顿顿让我喝鸡汤鱼汤了,我喝不下去。”

“别侥幸。坐月子就得喝这汤,奶水好足。再说你刚生完孩子体质太弱,不保养哪行啊?咱这是主任亲自接生,要不就你这情况非剖腹产不可。咱这呀就少遭不少罪。”

“妈,就这么个吃法,将来我得胖成啥样啊?”

“胖成啥样也得吃,我孙女能吃饱,人都说吃母乳的孩子健康。只要妈还能做饭,你的伙食妈说了算。哎哟,锅里还熬着鸡汤呢,我得看看去!”

自己没生孩子之前,一看到别人家孩子拉屎撒尿冬强就会觉得恶心。轮到自己有孩子了,那种感觉竟然鬼使神差的没了。两个宝贝女儿沾满屎尿的尿布他会抢着洗,尿一点拉一点都急忙换下来,生怕淹了宝贝的小屁股。刚擦完的小屁股他也会亲上两口,阳台的晾衣架上彩旗飘飘。

伴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丽萍心中的危机意识越来越强,生活在现在化的都市里,单凭两人的工资,将来如何能培养好两个宝贝。且不说将来读大学,单单是好的幼儿园,这笔费用就不小。

不行,我不能上班。光靠那点死工资怎么活?我一定要找机会经商,改变家庭的命运。

人常说:自助者天助。想好的就能得好的。

“你当下的思想正在创造你的未来,你最常想的或最常把焦点放在上头的,将来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成为你的人生。”多年后,当她读到《秘密》这本书是是多么的欣喜若狂,这不就是秘密的原理吗?

丽萍每天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来了。

为了适应改革开放的新形势,为了扩大本市的经济发展,一个大型的室内批发市场——长客隆批发市场在黑水路落成。经营范围包括小百,服装鞋帽等。一楼小百,鞋帽,二楼内衣,三四楼服装。

“妈,冬强,我想在长客隆签一个服装摊位!”

“不行,绝对不行,操那心干吗?挣多少是多呀?等孩子们上幼儿园了,我找人花点钱上个正式班得了,咱俩这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多好。”

“冬强,你想想,就是将来我上班,凭咱俩的工资怎么能供两个孩子上最好的幼儿园,接受最好的教育。人一辈子怎么活都是活,干嘛不活得精彩一点?”

“那你是说我们现在的生活不好呗?你是住的不好?还是吃的不好?比起你那些一起出来的农村姐妹不强多了吗?我看你就是不知足!”冬强的声音激动,声调上扬。

“妈,你看他歪的。我还不是想让孩子们将来过上好日子吗?”

“你死了这条心吧,过几天好日子把你烧的。又想干这又想干那,家里搁不下你了!”

“行了,别吵了!听妈说两句。萍啊,你的心妈理解,干买卖是挺好,但不是人人都赚钱。你三姨不是也赔了好多次才挣钱的吗?咱赔不起呀。再说这两个孩子咋带呀?孩子小离不开妈。萍,你说咱家现在日子多好。实准不行,咱把这个大房子租出去,回原来的一间半地房住不也行嘛?人这一辈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就是幸福。”

深秋的月皎洁明亮寂寥地挂在中天,周遭或远或近或明或暗稀疏的星闪烁着。丽萍躺在床上心如涨潮的海,汹涌澎湃。

“老公,你就让我试试吧。机会来了,不抓将来会后悔。”

“啥机会呀,你就断定将来能赚钱?消停上班得了!睡觉!”

终于熬到了第二天早晨,喂完孩子。

“妈,趁冬强休息帮看看孩子,我出去买两件衣服。”

稳稳当当地出门,急急忙忙地打车回了娘家。

“爸,妈,黑水路建了个批发市场,我想签一个摊位,可我婆婆和冬强都不同意。他们非要我上班,我真的不愿意上班,我想卖服装给自己打工。”

“闺女,妈支持你。现在做生意挣钱容易,咋也比上班强。”

“妈,他们不同意更不能给我出钱。爸,您能借我二千块钱么?”

“闺女,给你拿钱可以,但爸提醒你,可不能因为这事两口子打架呀,有事慢慢商量,你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啦。”

“爸,您放心,不会吵架的,就是这钱不知啥时能还上。”

“闺女,你结婚时爸妈也没给你买什么,这钱赔上了就当嫁妆了。赚了,就加倍还老爸。”

“爸……”丽萍的眼里含着泪水。

命运不是等待而是把握。周一,丽萍终于签到了三楼主道中间的一个摊位,已经是上好的位置了。她把合同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惴惴不安地回了家,预感暴风雨就要来临,而她只能做那只勇敢的海燕了。

“啊!这么大的事,你竟擅自做主,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你竟然还向爸借钱签摊位?你胆也太肥了。你纯粹是红眼病,看三姨他们挣钱你眼红。可你没想想自己是那块料吗?”冬强近乎咆哮地声讨着。

“冬强,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呀!想让孩子们将来接受最好的教育,过上富人的生活!”

“那些事是你操心的吗?你就消停带好两个孩子,上个班完了。在光复路呆两天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机会来了,能不抓吗?”

“屁机会,又不是考大学评职称。我告诉你,明天赶紧把摊位匀出去,匀不出去咱俩没完!”

“我也告诉你,这个生意我做定了!”丽萍被激怒了,声音突高。

“你纯粹是个倔驴,我是哪辈子瞎了眼了,找你这么个败家老娘们。我还管不了你了呢!”冬强绰起啤酒瓶子砸在丽萍头上,“你个败家老娘们还想翻天!”

鲜血顺着丽萍的脸淌了下来,丽萍倔强的抬起头没有眼泪,“离婚!”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离就离!”冬强夺门而出。此刻,丽萍感觉到这样的夫妻关系可怕又陌生。

婆婆吓得惊慌失措,两个孩子也吓得哇哇大哭。老人慌忙地给丽萍上药止血。

已经是下半夜了,冬强被最好的哥儿们送回来,满身酒气满脸是血跌跌撞撞的。

“大娘,冬强今天喝得太多了,我没劝住。出门时摔了一大跤,脸摔破皮了。”梁平面有愧疚。

“萍,不是妈说你,上个班不也一辈子吗?干嘛非得做生意?你瞅瞅你俩打的跟仇人似的,这要是出点啥事,后悔都来不及。”

“妈,我俩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这是个错误的婚姻。”

“萍啊,别瞎说!咱啥也不看,就看这俩孩子也得好好过呀!”

第二天早晨三姨匆匆赶来:“你妈昨晚半夜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因为签服装摊位吵架了,你还把丽萍打坏了。是,丽萍背着你签摊位不对,可她也是为了这个家呀!你看看就你这一家老小的,上班那俩钱顶个屁。就这一天功夫,昨晚我们邻居来电话说连中等地段都没有了,这不就抓着钱了吗?你还有啥作的?就你那死脑瓜骨一辈子都别想发财。现在国家政策好,还大力扶持,听说你们签的那摊位,第一年啥费用都不收,就说赔能赔哪去?作!你咋没喝死!又不是逼你干,将来我带丽萍上货,雇个小保姆帮你妈照看孩子不就得了吗?你呀,就是安于现状鼠目寸光,照丽萍的眼光远去了。萍,你准备准备,开业前尽量赶个周六周日冬强休息,三姨带你去西柳进货。姐,你就别跟着上火,年轻轻的,让她折腾吧,你就帮看看孩子得了。姐,你相信我,丽萍就是做生意的料,这条路一定能改变你们家的生活。”

本想让妹妹来劝劝丽萍把摊位匀出去,没想到倒助长了丽萍的气焰。没办法,妹妹是全家族的骄傲,是亲戚圈里最成功的典范。也许她没看走眼,兴许丽萍就是做生意的料。借妹妹吉言吧,折腾去吧!

临走三姨又把丽萍叫到一边:“三姨也得说说你,两口子吵架不能把离婚挂在嘴上,离了孩子咋整?缺爹少娘的。再说吵架也不能硬碰硬,要学会示弱才不会受伤。”

“三姨,您放心,我一定活出个样来,证明给他看看。”

丽萍跟着三姨在西柳市场一圈一圈地转,这是个原始的露天批发市场。尽管进入腊月,地上有厚厚的积雪,天气也极其寒冷,但市场里人流攒动,人声嘈杂。货主们在水泥台上堆满了货,向来来往往的进货者兜售货物。三姨的货早已选好等待打包。

“萍,相中哪个样了?”

“三姨,这个小棉袄行不?”

“不行,萍。虽然眼下正穿棉服,但你记着,批发市场的货一定要超前。这眼瞅着元旦了,得进点薄的。”

丽萍终于进完货:五十件拉绒小衬衫,二十件时尚女式晴纶小开衫。

“萍,放我包里一起发回去。”

“不用三姨,我背回去,明早直接拿到摊位上就挂上了。”

“萍,回去看跟前没有就多加钱,跟前有就少加点。这十五、十八的好加价。这买卖也就得摸索着干。”

丽萍后背背着一个深蓝色牛仔旅行包,两只手分别拎个旅行袋子,红色羽绒服的拉链半开着,高高束起的马尾辫更显倔强干练。

三姨分明看见了自己初出茅庐小试牛刀时的影子,看来二姐老年的幸福生活有指望了。

第二天,只一上午功夫,七十件货物全部卖掉了,每件竟赚五元。这才是生命的价值,这才是我李丽萍的舞台呀。她激动得面颊绯红,同时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愉快。人生重要的不是努力奋斗而是抉择。一次正确的抉择胜过千百次的努力。婆婆与冬强的怨气烟消云散了。

“妈,这本钱我还得用一些日子。”

“哎呀,用吧!妈死了这把老骨头渣子也是你们的。你呀就好好做买卖,我在家看孙女。”

折腾了一个月,赚了赔,赔了赚,丽萍竟赚了三千多元。

“儿子,你看媳妇儿累的,瘦了,还一劲地咳嗽。照这样下去,人就累完了。再说我一个人照看两个孩子也真是吃不消。丽萍要是不出门进货我就能轻松点。儿子,不行,你也停薪留职一起干得了。”

“妈,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来,萍,你先吃,我看孩子们。”

丽萍感激地看着婆婆,只觉得嘴里的东西难以下咽。六十多岁的人了,为了儿孙,如一颗燃烧的风中残烛!

冬强的停薪留职手续终于办完了,众说纷纭。其实很久了,冬强一直佩服老父亲身上那股创业的劲,自己却没勇气干,而今踏上这条路,心底有些慌乱。

“老公,你先跟三姨走两趟就会了。上货没那么容易也没那么难,亲自做就好了。你眼力好,一定行。咱们呐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别看咱眼前不如他们舒坦,几年以后你再看,咱肯定啥都比他们强。”

“你就吹吧,天天做美梦。连妈都被你传染了,一天到晚竟想美事。”

冬强上货眼力不错,就是放不下知识分子的架子,不好意思讲价。

“冬强啊,咱是批发,讲下去个五毛一块的,咱得多挣多少钱啊。慢慢锻炼吧,吃别人不能吃的苦才能享受别人所不能享受的一切。”三姨絮叨着。

亲人就是亲人,隔几天晚上三姨就来家坐坐,传经送宝。三姨的每个提醒都弥足珍贵,夯实创业之初的路。在这条路上走得越远,越会感觉珍惜和感恩是一生的必修课,同时在这条路上必须学会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才能生存下去,其他你别无选择。因为商场就是战场,如同草原上的狼,没有伤的狼不叫好狼,只有经历过厮杀拼打浑身伤痕累累而胜出的狼,才是真正的赢家。

二年后,冬强积累了一些经验,经济上有了改观,两个孩子也上了市重点幼儿园,他决定跑远道,到义乌进货。创业之初的钱弥足珍贵,能省则省。冬强带了二十袋方便面,几袋大酱,一瓶咸菜,一个大茶缸用来喝水泡面,买了长春到上海的硬座火车票。

五月中旬,北方的天气刚刚变热,火车上却热得透不过来气,肥大的蓝背心湿漉漉地贴在后背上,胸脯上脖子上都是痱子。尤其是坐累了,躺在凳子底下时,臭脚丫子味熏得人快要窒息。哪敢实睡,腰上用长筒袜缠着全部家当呢。

终于到达上海站,霓虹闪烁的地方,却无心观赏,当即又买了上海到义乌的硬座火车票。长达几十个小时的旅途劳顿虽然很疲惫,但精神却不能懈怠。冬强终于到达了义乌市场:创建初期的大棚式的市场杂乱无章,但却有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品种齐全的服装,并且每家都有自己的小作坊。冬强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开阔明亮,谨慎斟酌后敲定:男士白色前胸印有马拉车彩色图案的短袖t恤八百件,每件十四元五角;女士彩色起肩泡泡纱短袖二百件,每件十三元。亲自查数看着打包,送到货场发快件发往长春。交完运费,买完辗转回去的车票,所剩饭钱寥寥无几,索性买了十多包方便面,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货包刚送到摊位,对面老太太就问:“扛包的,哪的货?”

“义乌!”

丽萍的心里咯噔一下子。男士t恤一挂上货架就抢购一空,市场独一份,每件利润五元。冬强又辗转来到义乌,走了一圈市场惊得目瞪口呆,问上次发货的人家:“王老板,马拉车t恤怎么不做了?怎么市面上货这么少啊?”

“谁说不做了,前几天来了个小伙子,把市场所有的马拉车t恤都打光了,有的厂家的货还没做出来呢。对了,也是你们市场的,我还特意问了呢,是三楼号摊位,是带着样品来的。”

“妈的,这不是劫财吗?太狠毒了!狗娘养的。”

对面老太太的二大包货到家一拆包,丽萍就本能地窜出柜台指着老太太的鼻子:“老太太,你太不要脸了,这么大岁数白活了,门对门的你跟货,你太不是人了!”

同行是冤家,市场的人就不怕事大,唯恐天下不乱,刷的围上几个人。

“跟啥货呀跟货,我儿子也没看见你家到的货,你小小年纪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谁不知道你家孩子拿着样品飞去的,我告诉你老太太,不管你有多少货,这货我卖定了,我明天就空运一包,本钱卖,咱俩玩玩看谁先死!”

“你运呗跟我啥关系,又不是跟你货,你这不是埋汰人吗?损货!”

“跟不跟货你心里清楚,张丽琴,我告诉你,这个仇我一定报,只要你有好使货我就跟,咱俩玩到底!”丽萍的声音激动高亢。

人群一阵骚乱:太不带劲了,跟货跟得太近了。

人拿自己钱上货,那货又不是被你承包了,霸道!

生意场上就是这样:你生意兴隆,有人妒忌你,肆无忌惮地坏你。你生意潦倒,有人踩你,把你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这一辈子,不是别人的楷模就是别人的借鉴。丽萍一直想做别人的楷模,她曾试图过用文明的方式对待周边每个竞争对手,可在这条路上她行不通。为了生存,她只能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自然界中的适者生存,弱肉强食在生意场上显现得淋漓 尽致。

对门的货热火朝天地卖着,丽萍坐在柜台里,表面沉稳心却颤抖着:张丽琴,只要你有好使货我就跟,除非你不做生意!

丽萍筋疲力尽地回到家,两个刚从幼儿园回来的女儿扑了过来,婆婆和保姆小杰在厨房忙碌着,春雨买了东西来看孩子们。淡定!微笑!

冬强打来长途电话:“张丽琴家的货到了吧?这狗娘养的,我做梦也没想到是她。平时咱对她儿子多好,一起喝一起玩的,她儿子结婚咱还随礼了,真他妈不是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生意场就得这样,勾心斗角,笑里藏刀,别上火,这很正常。冬强,我想好了,这货就是卖死咱也得卖,要不以后她还会跟咱货。”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今天看了一天市场,就咱发货那家的料好,彩印也亮堂,而且是他家主打货。别的有那么几家,家家都不是以这货为主,料不好,彩印也不亮堂。我在王老板家订了一千件,后天发快件。王老板答应长春就发给咱一家,因为咱不打散货。这回你瞅着点,顾客拿回来换的货,你认得商标就好。看来我得在这儿住些日子,再打点新货,抽空给我汇款,家里你受累了。”

两个孩子抢着电话:“爸爸,爸爸,你从电话线钻过来呀!”孩子们的哭闹声撕扯着丽萍和冬强的心。

电话铃声又一次想起:“丽萍啊,我是你丽琴阿姨,你瞅瞅我们家小子也不知道你们家卖这货,还打撞车了,我家就这二包货卖完拉倒。有的是新货,你呀,错怪阿姨了。”

老奸巨猾的腔调让丽萍感到一阵阵恶心。

“阿姨,你愿意卖就卖吧,市场有的是这货,谁挣还不是挣呢。我和冬强想好了,以后你打啥货,我们就打啥货,凭咱们的关系挣钱不分彼此!”

丽萍的抗争终于得到了挣远道货第一桶金的机会。这个会卖货的小女人,每天都会牵引同行或鄙或羡的目光。

丽萍的手在付货,心在算账,眼睛却常常溜一眼对面老太太,只要一有新货抢手,总会有二个陌生人在老太太床子前观望,老太太还跟他们耳语着。丽萍意识到,老太太没法跟自己的货,肯定是告诉别人跟了。果然一溜达市场,楼上就有卖的,听说是老太太的朋友,丽萍恨得牙根痒痒,无可奈何,只要附近摊位不是明目张胆地跟货,其他只能糊涂,热情地糊涂,洒脱地糊涂,精明地糊涂。

夏季货卖完了,秋季货还未开始,淡季了。在外漂泊一个来月的冬强回家了,已经是几天没刮胡子没洗过脸,衣服因钻凳子下睡觉也变得肮脏恶臭,整个人邋遢至极。两个宝贝不敢靠近他,他温柔地抚摸两个女儿,心酸溜溜的,女儿们直盯盯望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僵持五六分钟,哇的一声:爸爸!到底是血亲,无论变得多脏多丑,女儿都能认出来,眼泪鼻涕抹了一脸。

看着洁净祥和温馨的家,冬强的心里涌上一丝温柔的甜蜜,幸福是如此强烈,又是如此单纯。那一夜,冬强睡得沉沉的,他梦见自己上的秋货又一次爆了!

九月,夏的气息还未完全褪尽,秋的气息已悄悄降临,依然是满眼的葱绿,空气中却溢满淡淡的秋凉。大明是那一届英语系最优秀的毕业生,幸运地分到了本市一所区重点中学任教。站在中学门口,他深深地吮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宽敞的教学楼,偌大的操场早已让他心驰神往,早晨的阳光祥和地洒满大明充满活力的身体,高大俊朗,蓬勃向上,举手投足间透着青春活力。谁会想到,平素里穿着运动装,大汗淋漓奔跑在操场踢球的大男孩,今日一袭正装荣升为一名为人师表的英语老师,浑身的热情呼之欲出,他想,这一定是激情燃烧的岁月!

一身中山装两鬓花白的老校长热情地接待了他:“欢迎你呀高材生,我们学校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呀,有活力有才学,你的到来就像新鲜血液注入体内,一定会让我们的英语课活起来!经校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的,你将担任初一·三班的班主任,并兼初一的英语老师,希望你不负众望啊!”

“校长,您放心,我一定努力!”大明受宠若惊喜形于色。

初一·三班有四十二名学生,一多半女生。和往届一样,学生们对刚刚兴起的英语课有强烈的好奇心,却没有浓厚的兴趣。纵观往届毕业生的英语成绩都不容乐观,甚至被外界称为英语瘸腿学校。

大明冥思苦想,又请教了自己高中的英语老师,得出的结论是:以一个全新的快乐教学法,提升学生们的英语成绩。作为班主任,他深知任重道远,肩上承载着四十二位家长的厚望,有时会感到压力重重,但同时他又喜欢挑战自我。

每天早晨的晨读,大明都要求学生们读一小段英语,平常遇到学生,大明会主动用英语打招呼,班会上他也会用英语跟同学说几句,课下开玩笑,他也会用英语调侃。久而久之,学生们的英语热情异常高涨。在大明眼里,每个学生都是一颗能量超凡的星,都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宝石。

初一·三班的体育课上,有时会看到大明参与其中雀跃的身影。篮球赛时,会有大明矫健的身姿。遇到学习吃力的同学,大明会用课下时间单独补习。鼓励可以让白痴变天才,谩骂可以让天才变白痴。大明的赏识教育取得了预想不到的效果。经过一个学期的摸爬滚打,初一·三班在全校出了名,创造了玩和学习都第一的奇迹。

人才只有放在正确的舞台才是人才,大明有驾驭这个工作的能力,是这个舞台上的矫矫者。

光阴如梭,转眼冬强已发了二年多义乌货,生意虽说起伏不定,但结果却比上班强多了。马上就要元旦了,还没有进到抢手的货,之前的货换了好几次,如同蚕蜕皮一般,剥掉一层又一层,不知不觉库房里积压了二百多件棉货,冬强的心火烧火燎的,他在义乌市场来回地转着。选来选去,冬强相中了一款薄毛衫,平板鸡心领女衫,八个颜色够肥够大。厂家老板想转行,库存二千多件想一次性处理掉。冬强查看了样品,价格讲到兜底价,每件十二元,一次性打走,不调不换。然后冬强到货场用快件发往长春。

丽萍兴奋地打开货包,看了上面几件样子,够肥够大,色也正,不禁心花怒放。再打开那些成捆的货一看,傻眼了,颜色还正,可尺寸不够,要比样品小很多,弹性也不好。丽萍急忙打电话告知冬强,冬强急匆匆地找到当时发货的厂家,已经是人去楼空。欲速则不达,事已至此,只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为避免同行的奚落,批发十元还扬言赚钱。冬强坚持的神经终于崩溃了。

“萍,我回家了,不干了,这是干啥呀?名义上买卖挺大,干批发的,年轻轻的竟两地分居来着,还挣不到大钱,有时还赔钱,这心都快磨死了!”

“老公,咱要坚持,不能半途而废。现在市场里广州货卖得不错,要不你到广州看看,行吗?”

九十年代中期,伴随改革开放的大潮,广州经济在飞速发展。批发市场大多集中地分布在商场道路两旁的小平房里。冬强在广州市场转了二天,相中了三款夹克,出去取了钱,途经胡同小吃部想吃点小吃,迎面走来一个‘醉汉’一样的人摇摇晃晃的,手里似乎拎两瓶东西,冬强左躲右闪,怎么也躲不开撞在一起,他手里的那两瓶东西也应声摔碎。‘醉汉’一把揪住冬强,面露狰狞:“你他妈给我赔,那是救命的药,一瓶就万八千的!”

“是你故意撞我的呀!你还讲不讲理?”冬强想据理力争。

“妈的,你给我弄碎了就得赔!”‘醉汉’吼着,两个人撕打在一起,随即又上来两个人抢走了挎包,整个过程只用了几分钟,歹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冬强踉踉跄跄地走进派出所报了案,算回小旅店的押金钱,加上裤兜里幸存的五百多元辗转回家。回想自己与歹徒拼命搏斗的一幕,三万多元被顷刻抢走那一瞬,冬强的心彻底散了!路上,他下定决心不再涉足商圈,安安稳稳地上班。

丽萍看着冬强满脸的青瘀,头上的包,还有浑身的伤,俩人抱头痛哭。

“对不起老公,我再也不逼你做生意了。都是我不好,我财迷心窍。”两个孩子也被吓得躲在奶奶身后哭泣着。

“你俩就作吧,你说咋过不一辈子呀,非得做生意。作吧!差点儿把命丢了。”婆婆浑浊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声音痛楚而无力。

冬强昏昏沉沉睡着了,“别跑别跑,还我的钱!站住!”睡梦中的冬强声嘶力竭地喊着。丽萍的心流泪了,她千百次问自己:这条路走错了吗?我这是爱冬强还是害冬强?

冬强的事成了爆炸性新闻,在商场内不胫而走。面对着同情与解恨的目光,丽萍终于领悟到什么是落井下石,什么是鼎力相助。对面老太太时而佯装自言自语: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哇!此刻的丽萍再也无力跟她争辩什么,她一心想把手里的货处理完就不干了。让噩梦到此结束吧!不要再殃及无辜了,让冬强好好上班吧!

“丽萍,坚强点,挺过去,做生意哪有那么顺当的,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别成为别人的笑柄。萍,没啥,反正死不了,天塌不下来。用钱大姐这儿有,别听别人放屁。啊,就他们是做生意的料?放圈屁!”于姐胖胖的手掌一直抚摸着丽萍充满恐惧的后背。

丽萍想说句感激的话却激动得一时语塞。

几年了,她和临摊位的于姐可以说是战友了,一起上班一起下班,谁都没有雇服务员,相互帮忙照应着,在一起呆的时间比和老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可以说是感情笃深。丽萍望着于姐因长期不保养而肌肉松弛的脸,还有那一双睿智善意的眼:“姐,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人冬强好好的语文老师,我非得逼人家干批发,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我实在是干不下去了,心难受哇,姐!”

“啥干不下去了,谁一辈子不遇点沟沟坎坎呀?冬强要是没心干,你自己干。整点近道货,利虽薄点,也比上班强啊,再雇个服务员,你出门进货我在家帮你盯着点,下晚我帮你把钱存上。这买卖都支巴起来了,扔了多可惜呀!”

人在难时给一口,胜过富时给一斗。落难时于姐的一声声鼓励,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丽萍,支撑着生意。丽萍至死都不会忘记于姐的恩。

冬强又一次喝多了,吐了满床,嘴里还歇斯底里地喊着:“我是家里的罪人,我把钱都弄丢了。你放心,将来我一定要找一个挣大钱的机会,再,再挣回来,酒!酒!给我酒!”丽萍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忏悔中,她一个人默默地跑近道货,默默地承受冬强无休止的酗酒成性。她想,如果时间足够长,她一定能把冬强从受挫的阴影里拉出来。

年后的大雪又纷纷扬扬飘洒起来,在昏黄的路灯下舞动着金色的旋涡。夜已深,冬强跌跌撞撞地从外面回来,满身酒气。

“媳妇儿,我改命的机会到了。今天同学会,我最好的一个同学从英国回来了,邀请我去英国。他也是在国内没挣到钱,才去英国的,听说挣了好多钱,我跟他说好了,我一定去挣好多钱,不让你遭这罪。那英国啊遍地都是黄金哪!”冬强的眼里溢满希望之光。

万念俱灰时,冬强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执意出国打拼。

春天,万物复苏,沉睡的冬天刚刚苏醒。冬强的同学从英国发来了邀请函。冬强从三姨那儿借了钱,信誓旦旦地站在母亲面前:“妈,您放心,我在国外干个两三年,指定比在国内干十年都挣得多,您就等着瞧好吧!”

“儿子,你都这么大岁数了,妈也管不了你,你这一去三年,只求你能照顾好自己!”婆婆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牵挂。

机场候机大厅里,丽萍领着婆婆,两个孩子,和冬强依依不舍地告别。

“爸爸,早点回来!爸爸,别忘了给我们打电话呀!”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往伦敦的XXXX次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

冬强转身离开,带着老母亲的牵挂,妻女的无限眷恋,奔赴异国淘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