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被这笑意满满的威胁弄迷糊了，它一时无法判断萧溯月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于是它卖了个萌，放出了一声“喵”叫。
萧溯月一脸迷惑，“它是不是坏了？”
“脱脱没坏——脱脱为您推荐地球另一侧的摩洛哥，它是北非的珍宝，拥有浪漫的沙漠与古堡，大西洋的海风与永远的誓约……还有比这更适合感受异文化奥妙之处的地方么？不，没有了。”它连忙紧张到自问自答。
“好。就按你说的办。对了，钱要AA。”她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我可不想被认为是骗旅费才跟你在一起的。要是真结婚了那再说。”
薛霸点点头，问：“没问题，那房间呢？订一间还是……”
“肯定是两间啊！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她一脚踢上了他的膝盖窝。
半个月后。
T3航站楼的那片红屋顶，据说是设计师以华夏红为理由安上去的。远看怎么都嫌丑，近看加工细节却很精细，由一片片密密麻麻的格栅状金属条拼接而成，走在下面，连人都觉得倍儿有面子——一点不输外国的著名机场。
但这是建筑狗的想法。文学少女可不会这么想。
“妈，我到机场了，这里人多得像过年似的。”萧溯月对机场大厅内的一切建构元素都毫无反应，只紧盯着排队区的号码牌，手中握着耳机线，看似心情甚佳，“没事的，我就带了个20寸小登机箱，轻着呢，再不济我朋友也能帮我拿。”
电话那头传来了母亲担忧的、打探般的谨慎询问。
“朋友？溯月，你朋友是男是女呀？”
“嘿嘿嘿，别拐弯抹角了，是位男生。要是我俩正式确立关系的话，我一定向您汇报。”
她笑着挂断了电话。
期末评图和论文提交结束后，寒假来了。为了给历史文创协会《重现五代十国》项目的异域交流部分寻找素材，薛霸和萧溯月得到了一起去摩洛哥旅游的机会——当然是自费。
实际上，别说五代十国时期了，早在七世纪中叶，唐朝就有一位叫杜环的人到过摩洛哥，他撰写的书上还记载着非洲的风土民情。这些历史小知识都是萧溯月告诉薛霸的。
“薛霸？”
她对等候在行李安检处的他挥了挥手，今天她打扮得和平常不同，妆色偏紫红，裙子上也有阿拉伯织锦般的花案，就像来自幻想世界的迪士尼公主。薛霸却还是老样子，戴顶巴拿马帽，一袭黑色，连羽绒服都是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名侦探柯南里的黑衣人。
“给我吧。”
他顺手接过了她的迷你登机箱。但萧溯月在看到他身后的巨型行李箱时，惊得叫出了声。
“你是女生吗？！”
他无辜地看了看身后，问：“有哪里不对么。”
“当然有！这箱子尺寸也太大了吧！我们只去一周，又不是住一个月！再说了，冬天哪有那么多衣服可换……”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男生出门带32寸的箱子！简直是搬家迁徙！他这跟从南极般去北极的企鹅要带的行李量没两样！
薛霸严谨地举起手机，给她看上面绘制的分析图表：“我提前查好了摩洛哥当地的气候情况和生活条件。据AI初步判断，虽然摩洛哥位于非洲，但1月的平均气温也不高，加之海拔高差巨大，在沙漠里可以只穿毛衣，但在高原上必须裹上相对保温的羽绒服才行，那里1月有积雪，所以服装必须带尽量多的种类。”
“你太死板了……”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此外，在食物方面，许多旅行网站的亚洲用户抱怨无法适应当地饮食习惯，建议自带老干妈和方便面，我也储存了二人份能吃三顿的干粮，以备不时之需。第三就是……”
“打住！”她开始头大，“就不能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吗？”
“那怎么行，考虑周全是理工男的唯一优势。再说，我怎么舍得让女朋友受委屈。”他如此严肃的样子好笑极了，“饿肚子可不能靠亲亲抱抱举高高来解决。”
“讲起骚话来倒是流利得很。你提得动吗？”
这才是她最大的担忧。毕竟薛霸瘦瘦高高的，不像那种暴力拖拽型肌肉莽夫。
“健身房没白去。”薛霸随手举起了那硕壮如牛的行李箱，又放回地上，眼中闪过一道莫名的光，“就连你走不动了我也抗得起来，要不试试？”
说干就干。下一秒，薛霸就用双手握住萧溯月的腰，把她像举婴儿一样举了起来。
——是“举”！
“薛霸！放我下来！”
她无力地蹬腿的样子像极了被恶魔控制死穴的猎物。
薛霸面无表情地说：“这就是轻易质疑别人的代价。你说喜欢我就放。”
“我才不喜欢你！君子应当内敛，一念收敛，则万善来同；一念放恣，则百邪乘衅。喂——”
这下他举得更高了。整个机场的人都一脸迷茫地望向他们所在的地方。
“那我就不放了。”他隐藏在深处的坏心眼一览无遗，“女士，麻烦让她过一下安检。”
说着就装作要把她放在安检处的传送带上。
萧溯月简直想翻白眼。
“检查合格，盖戳。”他及时收回双手，把她抱到胸前，往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今天的份也给你了，要不待会儿上了飞机，一倒时差，该忘了。”
萧溯月腿都软了，当着机场这么多乘客和安检员的目光，她实在羞得耳根都红成了柿子。
“你又被AI带坏了！就知道撩我！你应该用这些精力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撩女朋友是一件这么高效益的事，你快乐、我也快乐、还能提供AI深度学习的样本。”他越是面无表情，她的脸就越红，“要我抱你上飞机吗？”
“不必了！”
才一段时间不见，这人不要脸的技术简直变本加厉，哪里还有那个憨厚老实的学霸的影子？
土耳其航空的B773客机飞离首都国际机场后，脚下的城市开始缩小，由于时间是半夜，萧溯月只能望见隐隐约约的街灯，它们就像一副经过人为干涉的宇宙星空图。这时，她注意到薛霸的表情有些僵硬。
“……”
他捏紧了她放在腿上的手。
萧溯月一眼就瞧出了他的不安。
“薛霸……难道你怕坐飞机？”
“不，我只是在计算出事故后保存全尸的概率。”他强撑着冷静的脸色，但手上的力道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单从数字上看，飞机是全世界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但一旦出事，死亡率就高达铁路的6倍。”
“你就是在害怕嘛。”
“我没有。”
“那你抓着我手干嘛。”
“因为舒服。”
他还死不承认。也是，怕坐飞机这种设定，在9012年都是原始人级别的问题了。
她佯怒道：“把爪子拿开，我要吃饭了。”
没想到他来了句：“我喂你吃。”
说着就真等空乘送来飞机餐，替她用单手打开了饭盒，还好，是牛肉土豆泥，不必使用刀子进行切割，只要一把钢叉便足以进食。
他单手举叉的模样让萧溯月有点好笑。
“你智商是不是下线了？AI呢？”
“现在是在飞机上，它连不上网，无法正常工作。”他示意她张嘴，“……吃吗？”
这还真就只是因为害怕得不敢撒手、而强行把食物塞进她嘴里而已，一点暧昧的意思都没有，害她白白有所期待。
什么？不是！她可没有想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他不好！谁叫他刚刚在机场里还忽然来了个公主抱！这谁能不瞎想？
且不说薛霸这边如何假借害怕为由疯狂撩妹，另一边，得知女儿出行的朋友是男生的萧溯月母亲将消息转告给她爹，后者立刻发出了公牛般的叫喊。
“啊？和男生一起出门？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你忙着工作，哪里问过女儿假期的安排。当初成贤找到女朋友的时候，你不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萧母才不屑于跟他啰嗦，她织着手里那件为儿子准备的红色毛衣，忙得不亦乐乎。
被她这么一冷嘲热讽，只见那穿着改良中山装、留三七分书生头、鼻梁上一副儒雅眼镜的中年男人竟双眼一闭、信手撕碎了桌面上刚刚批阅完的试卷。
“我可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敢对我女儿居心叵测就罪该万死！死有余辜！吃了熊心豹子胆！”
“哎呀，亏你还是个老师，说起话来还跟烂俗电视剧里一模一样，能不能有点原创性？我要是她，也要看不上这样死板的老爸。”萧母放下毛衣针，开玩笑似的抢走了试卷一侧的粥碗、丢进厨房的洗碗池里，背对着他说，“那孩子小时候就一根筋，谁知道会不会喜欢上一个大她二十岁的男人……”
“别说了！”他厉声制止道，“溯月不会的，她是高智商人才，谁也别想骗到她。我只是脾气差了点，她从小就很黏我的……”
“Hereweare,ca.”
几乎在同时，萧父的假想敌正身心舒畅地面向北非街道张开双臂，感受来自另一片大陆的湿润空气。薛霸肯定想不到自己已被列入某中年教师的死亡黑名单。
“脱脱，Rick’sCafé的预约怎么样了。”薛霸一边在素描本上用马克笔画着车窗外城市墓地的草稿画，一边和初步恢复运作的人工智能进行沟通。
那里是当地最有名气的咖啡馆，也提供正餐，名字来源于电影《卡萨布兰卡》中的里奇咖啡——简直是浪漫与怀旧结合的最佳约会地点。这座咖啡馆外墙主基调是白色，花纹精致的门窗采用黑木雕刻而成，室内装修颇具北非风情，门前还有两棵笔直的棕榈树，风水很旺。这是脱脱用以说服薛霸的信息。
“它还能预约餐厅？”萧溯月好奇地往他这边探了探头。
“感谢您使用与青蛙点评合作的餐厅预约服务，程序确认中……叮！已确认，二位的坐席在一楼内侧，时间是下午19点整。如需取消，请至少提前2小时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