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你假好心！”墨羽蝶攥着拳头，脸色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咬着牙说道：“墨羽夕，我不是你的姐妹，用不着你来可怜！”
墨羽夕面上露出哀伤之色，楚楚可怜道：“好姐姐，你还因为三个月前的事情怪我吗？可是，妹妹也不知道，你出去历练的时候，竟然会出那样的意味，以至于灵根尽毁，资质尽废呢？妹妹真的只是关心你，没有别的意思！”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和我打赌，我为何会去寂静岭历练，为何会在寂静岭出事？”墨羽蝶像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张口就说道：“哼，我一出事，你马上就和我的死对头勾搭到一起了，现在还来对我说对不起？对不起又如何，能让我的灵根彻底恢复吗？既然没有那个补偿的本事，就别来我面前装不得已！”
墨羽夕没有继续辩解，只是露出一副伤心越绝，像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身子微微颤抖，就像是个好心关心姐妹，却反而被人误会了的柔弱女子罢了。周围的人也在一边指指点点，言语中不乏嘲讽。
“瞧瞧，都资质尽毁了，居然还这么张狂！要我说，这样不知收敛的人，就该让她付出代价！”
“就是啊，这还是在众人之前，对自家姐妹就这样恶毒，若是在人后的时候，还指不定会如何呢！”
“这歹毒女人的资质毁的好！也不知是哪位神仙下凡，替人间做了这么一件好事！”
……
墨羽蝶显然也把这些话听在了耳朵里，悲从中来，眼里溢满了泪水。可在看客眼里，这不过给他们更添了一件谈资而已。
叶瑶走了出来，走到墨羽蝶身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离开了！”
墨羽蝶一言不发地随着她离开，两条雪狼跟在二人的身后，再后面，是墨羽夕乍然变得冰凉的目光。
等走到小巷尽头，僻静无人处了，叶瑶停下步子，等着墨羽蝶平静下来后，方才问道：“觉得很委屈，是吗？”
墨羽蝶抬起头，却没有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任何情绪，只有一片近乎漠然的平静。这种平静却比方才的嘲笑声，更让她难堪！
“你也觉得，我是活该，是不是？”她低声问。声音虽然压得低，可里面的颤抖和压抑却让人一听便知。
叶瑶忍不住抚了抚额头，说道：“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想猜到归灵草，恢复资质后，就回去报仇，是吗？”
“不错！”墨羽蝶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他们好过。”
叶瑶又问：“那么，与墨羽夕动怒，在人前大吵大闹，对你回家报仇有好处吗？你方才那种做法，分明就是在提醒你的仇人，除非你死了，否则，你便永远不会忘记那仇恨。如此，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在你还未长成之前，前来斩草除根，灭绝后患。这与你报仇的心思，不是恰恰起了冲突吗？”
墨羽蝶也不算笨，很快就想明白了这点儿，讷讷道：“我当时没想这些，只是脑子一热，就什么都说出来了！哼，那墨羽夕一向惯会做表面功夫，明明心里头恨得要死，面上装着姐妹情深，也不嫌恶心！我才没有她那些矫揉造作的臭毛病！”
叶瑶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本愚笨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当然，我并不是在称赞墨羽夕，只是觉得，你若是连这一点儿委屈都忍不下，这一点儿刻薄都受不住的话，如何能报得了仇，恢复得了资质呢？墨羽夕或许的确上不得台面，可是你，连她都不如！”
墨羽蝶眼角的泪水一下子流淌下来了，她转头就离开，再也不敢这个戳中了她心中痛楚的女人，可潜意识里又觉得，对面这人如此说，应该着实是为了她好。
叶瑶微微一叹，说道：“还有，我不认为你之所以忍不下这口气，是因为性情本就冲动，而是因为你忘记了，对于你来说，报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若是时时刻刻都记着自己心里最重要的任务，就不会为了眼前的一点儿意气之争失态！”
叶瑶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劝勉墨羽蝶，又像是劝慰自己一般，说道：“只有着眼长远，看着美满的将来时，你才不会在乎脚下的一点儿小小磕绊。同样，只有始终把此生重任放在心头的时候，一个人才能不在乎看客的风言风语，不在乎无关之人的落井下石，坚定不移地向着最终目标步步走去。”
“瑶姐姐，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墨羽蝶想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说道：“只要能报仇雪恨，区区一个墨羽夕，我便是忍耐她一时半会儿又如何！”
叶瑶笑了笑，又问道：“墨姑娘，你可知道，对于一个一心复仇的人来说，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吗？”
墨羽蝶一怔，说道：“是功败垂成，事败身死？”
叶瑶摇了摇头，说道：“不对，是找错了仇人。甚至把恩人当成了仇人，把仇人看做了恩人，是汲汲营营了半辈子，却落得了个亲者痛，仇者快的结局！”
“找错了仇人？”墨羽蝶喃喃低语，又猛地摇头，说道：“我知道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定然不会找错！”
叶瑶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如此最好！”
说到仇恨，叶瑶现在觉得，这种感觉像是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即便那黑白老怪把她扔在了这个地方，让她和她的亲人远隔天涯，她也不曾痛恨过那黑白二怪。
大概是潜意识里明白，恨也无用，还不如把这份心神都用在应付现在的情况上。
她想，或许还因为，她也明白，祸福从来不分家，她为此尝过辛苦，但也有所收获。如果说因为那些苦楚，她应该恨，可那些收获呢，她不是也应该感激吗？
看看吧，事情到头来，若是把恨和感激折合到一起，就已经无所谓爱，也无所谓恨了。
只是寻常时候，一个人记住了恨的感觉时，就已经忘记了感激和爱；记住了失去的感觉时，就已经忘记了去奋斗和珍惜。
所以，天下人万千，唯有怀着仇恨之心的人，最容易把人生路走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