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血线在地面上溅出数米，那赤虎轰然倒地，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前一刻的狞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那老人见到血，啊的一声站了起来，之前的醉意醒了个七七八八，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老人家，虽然很感激您对神帝山的支持，但现在大势所趋，这些话还是要注意，别让有心人听了去。”坐在小酒馆角落，又一名白衣女孩微笑说道。
她一直安静的坐在那里，并没有吸引多少人的注意力。然而她此时一说话，立刻变得鲜明起来。
“是是是。”老人不迭点头。
白衣女孩笑着将酒钱放在桌上，在众人惊且俱的目光中，走出小酒馆。
她仰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叹道：“若是所有人心中自有一杆秤，你又何必冒险引九天之云，又怎会被圣渊的人带走？”
她朝西边走去，一身素白衣裳，腰间小铃当当轻响。
对于陆晨的问题，一念眼观鼻，鼻观心，一路默念阿弥陀佛，不肯多说半句，生怕一不小心就中了陆晨的诡计。
“羽萱，这你就不懂了。”陆晨一本正经，“大师说不定是年轻时为情所伤，这才剃度出家，做了这圣渊的方丈呢。”
“噢。”羽萱乖巧的应了一声，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一念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说：“贫僧的法号，是取一念有三千，观一念之心而具三千诸法之意，与之事无关。”
“大和尚，你终于肯说话了，打算带我们去哪？”陆晨笑道。
“顾施主知道圣渊的历史么？”一念没有回答，反问道。
“只是略知一二。”陆晨收起笑容，想了想，说，“据说当年有位踏入了诸皇之境的大和尚，心中慈悲世人。他连同数位圣渊长老，以性命为代价，将圣渊山门移到当时还是暗黑魔渊的圣渊之上，灭尽群魔，这才还了这圣渊百里方圆一片净土。可是……”
陆晨皱了皱眉，说道：“可是我怎么觉得圣渊之下还有几分魔气，只因被大和尚们的佛法压制，这才没有确切的让人感觉到。”
一念长叹一声，说：“顾施主说的不错，经过三百年的时间，地底的魔气一直蠢蠢将动，想要重新占领这里。”
“是么？”陆晨随口回答，心中一动，一念不会闲着没事做来倾述感情，主动说这个必然是有原因的。
“不错，也正是因为这个，圣渊周围如同荒原，百姓无法生存。”一念悲怜的叹息道。
陆晨笑着说：“那大师你为什么不也施展施展佛法，把这魔气驱除掉？”
一念忽然停下脚步，一双眼睛目光炯炯的看着陆晨。
陆晨心中一跳，觉得似乎说错了什么。
“既然顾施主有这份心思，那真是太好了。”一念露出欣慰的表情，“贫僧不顾一切将顾施主带来，就是为了这件大事。上代方丈曾留下遗言，这圣渊之中的最后一丝魔气，就要让顾施主去除。”
“什么？！”
陆晨大声叫了出来，他看着一念，发现对方不是开玩笑之后，眼角抽搐，忍不住说：“大和尚，你们上代方丈难道还点名道姓说过我，他怎么不说我是救世主？”
一念想了想，摇头道：“这个还真没有。”
陆晨满头黑线。
“并不是让施主白出力，只要施主驱除了深渊魔气，不管施主是何身份，我圣渊必将倾尽全力，护得施主安全。”一念合十双掌说道。
陆晨盯着一念，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一念叹息一声，不再说话，掉头继续朝圣渊的寺庙群走去。
三人一路无话，陆晨与羽萱被一念带进了一座三层阁楼后，一念便自行离去，也没派人看守。
阁楼中空无一物，墙壁上却画满了菩萨渡世，佛悯苍生的图案。陆晨看了两眼，便知道其中暗含阵法，以自己此时修为想要破阵就必须引起不小的动静，从而惊动一念。
陆晨也不气恼，自行走到阁楼中心盘膝坐下，望着身边的羽萱笑着说道：“那大和尚把我们带进这一间什么都没有的房间，估计就是要我们静修了。只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无所谓，就是委屈了你。”
羽萱不在意的摇摇头，在陆晨对面坐下，轻声说：“当初公子与淳嫣姐姐同行临州，也经常露宿野外，我这点小委屈算什么？”
“她都告诉你了？”陆晨苦笑，他现在已经知道羽萱之所以会来到天迎城，就是淳嫣送来的。
羽萱轻轻笑了笑，细声说道：“公子不必担心，我已经将消息告诉了外公，再加上你在神帝山的师门，圣渊是困不住我们的，公子不用冒险为圣渊清除魔气。”
“圣渊清除魔气，能将方圆百里的土地都恢复生机，倒也不是一念的私将，如果我真的可以做到，并不介意帮忙。”陆晨笑了笑，“只是一念大和尚虽不错，但圣渊中的其他人就没有他那份慈悲了，若是真的将圣渊中的那些和尚归为盟友，我不放心。”
此时外人离去，陆晨脸上终于渐渐露出了许些疲倦。他刚刚才与年小祈的七大扈从一战，越用坠云剑引九天之云下坠，对身体的损耗大到了极限，一路上只是不愿在一念面前露怯，这才一直撑着。
羽萱见状，善解人意的合上小嘴，没再说话打扰陆晨。
陆晨对她歉意一笑，开始感知身体中的情况，即使有不灭傲体，也不知有没有留下隐患。
很快，他就感知到了自己身体中的确受了不轻的内伤，恢复的极慢。然而就在他打算收回神识之时，忽然心中一跳，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在他的小腹处，那根一直以来就像是消失了的修罗。
它动了一下。
陆晨心中狂跳，他以三千红尘养意，来召唤修罗的办法，真的成功了？
陆晨思索着，身子忽然震动了起来，他微微疑惑，睁开了眼睛，却大大的吃了一惊。
眼前的景象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羽萱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身周。墙壁上那一幅幅描绘佛陀与菩萨的油画如同活了过来，从画中走出，整个空间似乎开始扭曲。
“不，并不是似乎，而是真的有什么在震动。”陆晨暗暗想着，望向地面，那里正在微小的颤抖着。
“公子。”羽萱悄声开口，指向阁楼中的一个方向。
在往上的楼梯处，打开了一个漆黑的暗格。
陆晨与羽萱对视一眼，用不灭神识将这座阁楼包裹了起来。他站起身来，小心的走了过去，羽萱跟在身后。
暗格之中，是绵延向下的石梯，石梯淹没在黑暗之中，看不见尽头，却散发着诱惑人走入的气息。
“这是什么？”羽萱忍不住问道。
陆晨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羽萱定了定神，理清思绪，若有所思的说道：“公子，这圣渊之中应该不会存在一念大师不知道的事情。”
“不错。”陆晨微微颌首，“但他带我们进来之前并没有提到这个暗格，显然是故意的，甚至有可能此时阵法变动，暗格打开，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那我们要进去么？”羽萱扑闪着大眼睛，望着陆晨。她从来都是跟在陆晨身后，即使里面是龙潭虎穴，也只会悄然跟上而已。
陆晨望了她一眼，心中一暖，咽下了劝羽萱留下的话，大笑道：“你看这飞舞的漫天诸佛，不都在劝我们进去么，去看看又有何妨？”
羽萱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陆晨手心黑光一闪，坠云剑落在他的手心，自信一笑，大步向下走进了黑暗。
在羽萱的身形也跟着陆晨融入黑暗之后，阁楼中那飞舞的菩萨与诸佛默契的提下身形，脑袋诡异的转动，冷漠的望向那处暗格。
咔的一声，暗格彻底消失，诸佛与菩萨消失，一切又回到了陆晨刚刚进来的那副模样。
走在黑暗中的陆晨顿了顿脚步，又恢复正常，不灭神识准确的将阁楼上暗格消失的信息传递了过来。
不过对于退路的消失，他早有心理准备，也有破解的办法，自然就不会说出来，平白让羽萱着急。
忽然，他的衣袖被轻轻捏住。
“怎么了？”陆晨轻声问。
身后的羽萱许久才憋出两字：“我怕。”
陆晨微愣，心中莫名涌过一丝暖流。沉默了一会儿，说：“抱歉。”
“怎么了？”
“我当初说过要去找你，还要让百里家的弟子们倒履相迎。”陆晨有些自责的说，“但结果却你是来到了天迎城。”
“来天迎城，也是在等公子呀，公子也没有让羽萱失望。”羽萱在黑暗中似乎摇了摇头，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欣喜，“淳嫣姐姐说的，在哪里等都是等，所以我才出了百里家。”
陆晨笑着摇头，知道这副说辞肯定是淳嫣在劝羽萱离开百里家时对她说的。
“公子。”
“嗯？”
“如果有一天你又不见了，羽萱一样会等着你的。”
“嗯！”陆晨心中一暖，伸手将身后人儿捏着自己衣袖的手，紧紧握住。
羽萱似乎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拒绝。
陆晨放弃了用魂术点亮通道的想法，牵着羽萱向下走着，甚至有一直在这黑暗中走下去也不错的感觉。周围似乎有暖洋洋的歌声响起，令人舒适无比，忍不住想闭上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