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其它小说 > 许愿币 > 第三十七章 花开两相伴28全文阅读

这话过分了啊喂,有话好好说不行吗?这么诅咒全世界的女生你丫就不怕引起公愤群起而攻之遭天谴的吗?

想是这样想,文意还是不能自已地在心里和尚念经一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地替他忏悔了三遍。

这时楼上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口哨声,没有人告诉文意发生了什么,氛围突然紧张,状况外的她只听乔良急促地丢了句,“帮我打掩护。”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小豆子大有一去不复返的架势往楼下……嗖——冲没了影。而张斌脚底跟抹油了似的恨不能一步登天地蹦回原位,跟着那一排四五个人突然转了性似的规规矩矩站好,阳光从背后打过来,洋溢出他们一张张青春活力的笑脸……然后就被“还笑还笑,都给我站好了,站不好别想吃晚饭……”连珠炮似的大嗓门无情粗暴地打压了下去。

文意突然恍然大悟,就是没管理好表情——噗嗤一声,原谅她忍不住笑了。但是……

老师你别这样盯着我啊喂,我只是个无辜路人,你这样盯我我会做噩梦的!

文意被盯得莫名心虚紧张,心脏还突突地跳,顶不住那老练毒辣的目光,灰溜溜地也跑了——当年她毅然决然去班主任办公室要乔良的地址好像也是这么被老师盯着。

隔着一堵墙,乔良没心没肺地笑着听二楼上的好兄弟们异口同声的为他打掩护说,“上厕所”,然后就被班主任那张洒水车似的嘴喷了个狗血淋头,“谁允许你们上厕所的?啊!不懂规矩就收拾东西滚回家去……还有刚刚那女同学是谁?打架不够还要早恋……”

他一只手覆盖在小豆子的西瓜头顶,整个人笑弯了腰地靠在墙上,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不小心牵扯开还未愈合好的伤口,他痛得整张脸像被拧紧的抹布似的扭曲在一起,等这一阵剧烈痛感过去,他还是停不下来的从喉咙底儿发出鹅鹅鹅的笑声,就差没笑出猪叫来了。然而班主任嘴里的那个女同学却迟迟没跟上,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文意的影子。

再磨蹭也磨蹭下来了,乔良咽口口水,打住表情,探出个脑袋,试探性地先往二楼栏杆上的那一排背影望了望,确定了安全,才往一楼楼梯口望去,然后怔住……

文意就愣在楼梯口的最后一梯台阶上,高麻花辫,雪尼尔花式宽松毛衣叠穿,部分扎进高腰深蓝色牛仔裤里,外面套了件软薄的黑色牛仔外套,整个人清清瘦瘦,一只手搭着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一班教室门口——

抱了一摞作业本的男生不大方便地前伸着一只脚,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从他面前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说:“好了,系了个结实的蝴蝶结。”红到了耳根子的男生除了说谢谢还是谢谢……

对于有些人来说,回忆里的人见不得,因为见了,回忆就没了。但对于乔良这样的人,却恰恰相反,见了,反而会让他不经意间想起淡忘在记忆里的人。

那年十一岁生日,他请班上玩得好的几个同学去溜冰,他依稀记得那天溜冰场人很少,他们敞开了的玩疯了,文意技术不好就胆小地趴在护栏外看他们溜来溜去。

他也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是好玩儿,也许是看她一个人无聊,就是横了心地想让她下场,好说歹说把她骗下来,她却抓着栏杆说什么也不放手,他就耐着性子陪她,教她怎样控制重心站直身体,又怎样抬脚像平时一样走路,后来她的鞋带松了,他二话不说蹲下身就帮她系鞋带,被旁边的人看见就误以为他俩有什么地瞎起哄。急得一向伶牙俐齿的文意除了脸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他系好鞋带站起来,没什么事儿一样地正经八百说:“她帮我系过红领巾,我帮她系鞋带,天经地义,你们不要想多了。”

文意下意识动动小拇指,半个月前的高数课堂上,她表弟没完没了的电话轰炸逼得她忍无可忍,悄悄溜出教室,手机刚搁到耳边,就传来一声久违了的称呼——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个比她只小了两岁又一向没大没小的表弟叫她姐了。

“除了打给你,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我真的好难过好难过……”

“她,走了……”

走了,最糟糕的解释莫过于再也回不来了。

十六岁的大男孩,争强好胜不服输,不知道年少轻狂,只知道凭一时意气逞能逞英雄,无所顾忌的喜欢更不知道藏头露尾,大声说出来的表白就像在向全世界宣告主权,以为拥有了爱情就拥有了全世界,却不知道至始至终感动的只有他自己。直到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也只敢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放声痛哭,哭得稀里哗啦像个找不到妈妈的无助小孩。

他喜欢的女孩出了车祸,还没来得及抢救人就走了,走得太匆忙,以至于没来得及跟任何人说一声再见。

年轻的我们总爱说来日方长,其实到头来最多的不过是世事无常。

文意被他哭得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一通乌七八糟的安慰,差点儿把自己给急哭了。也许这就是青春,没有什么是痛哭一场解决不了的事情。她索性闭了嘴,让他痛痛快快地哭。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她妈还在电话里唠叨他成绩一落千丈的事……记忆再放远,他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呢?

那一年他妈妈身体不好,做了一场大手术,他爸就被赶鸭子上架,硬生生逼成了家庭主男,每天勒紧裤腰带,柴米油盐能省一点是一点。小学五年级下学期,他爸为了捏紧几个钱,狠心没给他买保险,因为这小破事,不知道是损了他班主任的利益还是怎么,他班主任像耿耿于怀暗地里使坏一样,让他一个人扫了一学期的操场,大热天感冒了好几次,他又不敢告诉他爸,就一个人生生硬抗着。

文意高他一个年级,有一天她顶着个大太阳回教室的路上偶然撞见他站在操场的角落里偷偷抹眼泪,文意就跑过去问他哭什么,他一开始还支支吾吾藏着掖着,等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文意跳脚似的一边骂他猪脑子,一边抢过他的扫帚,帮他扫完了那片地。

小时候的文意雷厉风行,回去就告诉了她舅父,而他舅父当即给班主任打了个电话,他班主任找借口说什么劳动最光荣。不知道是因为好笑还是其他什么,文意仍记得她舅父的回答,他说劳动最光荣,那就让每个人都光荣,不能让他儿子一个人光荣……

后来怎么挂的电话,又是什么时候回的教室,文意完全没有意识知觉,像昏睡过一场,等她从魂不守舍中清醒过来,她已经下意识翻开了课本的第二页,那里有她大学第一堂课信手写下的一句话——

今天我看见他了!2015.9.28.08:36.

当初以为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现在她才发现其实最难得的是重逢。

三生有幸,她今天,也看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