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素利与去卑
魁头、泥狼皆惨死当场。余下众人望着自家依附的大头人都死的如此凄惨，面色更是难看。然而，去卑的目光却并未在他们身上停留，默不作声的转向了依旧沉默不语的素利。
似乎知道自己的大限到来，素利终于鼓起勇气，凝目望向身侧不愿的去卑。原本炯炯有神的虎目，此刻尽是无尽的眷恋和悔恨。素利不怕死，只是不甘心从此与去卑天人永隔。若是可以，他多希望时间能够回头，哪怕永远也得不到去卑，只是能够这么默默的凝视她，守护她，便也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去卑的神情看似平静，但在场的高手们都已经发觉，这年轻美丽的乌丸单于，此刻的气息已经紊乱，再无先前的镇定。从小到大这近二十年的朝夕相处，岂是说斩断便能断绝？只是，去卑知道，她是乌丸人的单于，若私放了素利，从此之后谁还会将单于之令当成圣旨？
连续三次抿了抿嘴唇，去卑终于张开口，下一秒也许她就会让亲卫拿上刑器。哪怕是最后要杀死素利，她也想亲自动手。她知道，素利必然也希望如此！
“单于。”陈涛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不高不低的声音，却正好将去卑的思绪拉了回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去卑恭敬的对陈涛拱手说道：“不知丞相大人有何事吩咐？”
陈涛摸摸鼻子，带着几分尴尬说道：“涛知晓明正法典乃是各族自家事务，按说涛不该插口说话。然，素利大头领乃是单于亲信。在涛这些日子看来，他绝无真心要反之意。今日之事，恐怕另有内情。以涛之见，为保公正，单于何不暂且放下雷霆之刃，或许素利大头人冷静两日之后，放开心结便会合盘托出。若到时单于仍执意行刑，涛必不会出言阻止。不知单于意下如何？”
陈涛的一席话说完，不仅去卑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开口，就连那素利也投来复杂的目光。
认真想想，陈涛从未露出想要霸占去卑的意图，一切尽皆是自己的猜测。而如今，自己明明已经生死片刻之间，他却还为自己开脱。一时之间，素利只觉得面上滚烫，羞愧之心溢于言表。
去卑总算回过神来，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对陈涛也是更为感激，当下一拜就顺着竹竿往上爬：“既然丞相大人为他开脱，那我就多给他三天时间。若是此间依旧无法言明，三日之后再取他性命不迟。”
既然素利都能被暂时看押起来，那么剩下的那些大小头领们自然也不会就此被屠戮一空。到头来，只有魁头和泥狼这对难兄难弟，先后去了鬼门关。
乌丸人虽然痛恨背叛，但作为最大受害人的单于都已经不计较，他们自然也没什么可说。更何况，陈涛怀中坐着的那个小女孩，在他们眼前已经成为魔鬼的化身，此刻谁敢出头来之责陈涛横加干涉？因此，去卑的示意下，素利等一行人都被押入远处临时圈画出来的几处帐篷，权且当成是监狱所在。
平定了内乱，汉军大将又以抵达，而素利虽然还身陷其中，但总算暂时保住了一条命。至于三天时间里给素利想点可以脱罪的名目，去卑自信还能做到。一时之间，去卑心情大好，命人清理场中血污之后，重开大宴，不久烤制牛羊肉的香味，就已经覆盖掉场中淡淡的血腥味，让人迷醉其中。
乌丸少女的欢快舞蹈，马奶酒的香醇，特有的乌丸音乐，自然也少不了各种草原上的美食。虽然已经吃过很多次，但这一次却是去卑最开怀的时刻。
月上中天之时，宴会才落下帷幕。而小吕布除了发狂时的勇猛之外，那骇人的胃口更让乌丸人坚定了她必定是天上神魔的事实。试想，哪有凡人可以连吃三四个时辰，几头牛羊入腹尚且不见撑死的？经此一夜，吕奉先之名，不光是勇武传颂于草原之上，就连那天下第一吃货的名号，也由中原大地遍洒塞外草原。
当夜，赵云等人自然不愿意和陈涛分开，由此便也一起住入了他的帐篷中。幸好帐篷极大，多几个人全无影响，陈涛也借此将韦儿介绍给众人。
韦儿平日里看着活泼开朗，却没想到实际上却有些怕生。自从进入帐篷之后，她便一直怯生生的坐在陈涛身边，大眼睛一会羡慕的看看赖在陈涛怀中不肯出来的小吕布，一会又看看英气逼人的马超，或又偷偷瞄几眼俊美的赵云，但却始终不敢插话。反倒是陈涛不断向众人介绍韦儿，更赞她武艺超凡，让小丫头每次听完之后，便羞红脸低下头更显文静。
赵云也向陈涛说了他被水龙卷吸走之后的种种，更谈及天书异状，让陈涛啧啧称奇。
几人商议一阵之后，决定让马超天明之后便立刻返回羌族骑兵中。虽说这些羌族骑兵看着老实，但毕竟不是自家军队，仅仅至于郭嘉一人在军中，万一要是遇到什么变故，陈涛还真是不放心。这支羌族骑兵也只有马超才能压服，因此只能辛苦马超再拍马赶回。
对于这点，马超并没有任何异议。既然已经找到陈涛，又有赵云和吕布守护在身边，马超自然也是放心。虽然心中有些遗憾无法与陈涛多相处一些时日，但她也知道轻重，当下便点头应允。
原本陈涛还打算让吕布或者赵云之中一人赶往张飞军中，带着贾诩来此，以便正式和去卑协商关于边塞贸易之事。但却没想到，不管是赵云还是吕布都坚决反对。要不是因为现在实在不适合陈涛立刻就离开乌丸营地，恐怕两人早就已经带他连夜返回汉军之中。
无奈之下，陈涛也只能退让一步，决定明天让去卑再派遣使者前往张飞军中，请贾诩前来。
陈涛这边营帐中自然是其乐融融，不管是赵云还是吕布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然而在离此数百米远的另一处营帐中，却显得气氛有些压抑。
去卑静静的坐在小小帐篷里，松开手脚的素利正盘坐在另一侧。数袋马奶酒堆在两人的中间，但却没有人去拿起，就这么静静的对坐。
哎……
去卑一声轻叹，终于将盯在素利身上的目光移开。自从素利被带入营帐中之后，除去刚进来时深深的看了一眼去卑，此后就一语不发低头沉默。
拿起一袋马奶酒，去卑扒开开口处的木塞，将那香醇的酒液灌入她的红唇之中。豪饮半袋之后，忽然将手一伸，递到了素利的面前。
似乎感受到去卑的动作，素利抬起头，看了看那只剩下一半的酒袋，又微微抬头偷望一眼去卑，当见到她正目光炯炯的逼视自己时，不由立刻低下头。
“堂堂乌丸第一勇士，如今竟然连拿个酒袋子的勇气都没了？”去卑柳北一挑，娇喝道。
也许是被美女激将，素利猛然抬起头，伸手便接过酒袋，看也不看，便将酒袋中剩下的酒液尽数倒入口中。
“好，这才像是乌丸的勇士，再来！”去卑喝赞一声，随即又丢了个酒袋给素利，同时自己也抓起了另一个。
就这样，接下来的时间中，两人一言不发将面前几十个酒袋喝掉大半。
酒意上涌的去卑，此刻双颊绯红，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动人。而素利也许是被酒精刺激，再无之前唯唯诺诺，此刻正愣愣的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女子，似乎不舍得转开目光。
“素利，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知道你并不像魁头那样好战！难道是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去卑终于忍耐不住，丢开手中的酒袋，一下扑到素利的面前，娇嫩的手掌猛然拎起素利，不让他的脑袋转开。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素利不敢与此刻的去卑直视，使劲将目光转开后说道：“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呀！”去卑抓着素利的衣领使劲摇晃，一行清泪从她明亮的双眼中流出，微微哽咽着说道：“从小到大
，都是你陪在我的身边，我把你当哥哥一样看待。阿爹过世的时候，若不是你，我或许都已经被赶出部落。每次魁头他们和我作对，也都是你帮我挡在前面。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为什么呀！”
也许是被去卑的眼泪惊摄住，也许是再也无法忍耐心中的那份感情，素利猛然回过头，盯着去卑梨花带雨的娇颜，大声说道：“我是为了你！我不想失去你！魁头答应我，只要能够破坏与汉人之间的同盟，我就可以娶你！我想过，即便不和汉人同盟，我们也不是活不下去，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只要能够得到你，我什么都愿意付出！我没有背叛你，我真的没有！”
素利的咆哮让去卑呆住了，双眼大睁，好半晌才说道：“就为了这个？”
“是，就是为了这个！”既然已经将心底的话说出，素利自然不会再有顾忌，大声说道：“魁头答应我，绝对不会动你单于的地位。而我也想过，若是他们出尔反尔，我素利一定会让他们知道欺骗我的代价。从始至终，我就没有想过要背叛你！”
去卑目瞪口呆，张开嘴几次，面色变了又变，终于怒气上涌，猛然一把推开素利，娇喝道：“你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呀！”
“是，我是蠢！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素利也不起身，就这么趴伏在地上，拳头使劲砸在地面上，恨声说道：“我没有那个汉人长得俊俏，也没有他那么会说话，我知道配不上你，可是我真的喜欢你。若是让你跟那汉人走了，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哪怕是明知道会让你恨我，我还是想要守着你，留你在身边！我就是那么蠢，怎么办？！”
“汉人？”去卑双眉一皱，随即惊愕的说道：“你说的汉人难道是丞相大人？”
“除了他还有谁！”素利像是受伤的野兽般，嘶哑的回应。
“你……你……”去卑抬起手指指向素利，咬着嘴唇说道：“那是大汉丞相，是大汉帝国的丞相！你觉得以他尊贵的身份，能看上我这个草原上的蛮族吗？素利，平时我看你挺聪明呀，怎么会这么蠢？谁告诉你我要和他走的？我是乌丸的单于，我能离开我的子民吗？他是大汉的丞相，他会离开大汉帝国吗？哎……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呀！”
“啊？”素利如梦初醒，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着去卑，愕然说道：“你，你没准备和他走？”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去卑气鼓鼓的白了素利一眼，抓起面前的酒袋子。可还没等她打开酒袋子，素利就已经麻利的爬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去卑，你没骗我，你真的没准备和他走？”此刻的素利眼中尽皆是莫名的惊喜。
“动动你那比马粪还没用的脑子，我说的很清楚，他是大汉丞相，我是乌丸单于，不管是我们哪一方，有可能离开自己的地方吗？”去卑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
“这个……这个……”素利张口结舌，弱弱的说道：“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和丞相大人不过见了几天面，就准备放弃族人，跟他离开？然后就为了这个破理由，你就跟着魁头他们一起造反？”去卑大声娇喝道。
“可是，可是我看你……若是那人，不，丞相大人不是丞相大人，那我不是……”素利已经有点口舌不清，像是绕口令般说的乱七八糟。然而，他的话却让去卑心头一惊。
若他不是丞相大人？那我……
去卑神色一暗，低下头，再无和素利继续交谈的心思，轻叹一声之后，幽幽说道：“我累了。今夜你就好好想想，希望明天可以给我一个足以说服众人的理由！”说完这句话之后，去卑甩开素利的手臂，逃似的离开了营帐。
素利呆呆的望着去卑消失的方向，此刻的他并没有发现去卑的异常，惊喜和悔恨，正在他心中反复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