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盐, 也烤焦了。
竹原面不改色地咀嚼着勘称黑暗料理的烤鱼。
三十下是他一贯的坚持。
试过一口的周防尊直接失去了表情。
“……”
好在那一口就使他已经半饱了, 他不感兴趣地丢开了自己制造出来的的毒物, 找个地方躺着晒起了太阳。
身体变小之后对火焰的控制力也变弱了不少。
竹原等了好一会没听见他的动静，不由地伸手试探地摸了摸。
一双小到难以言喻的手勉强托住了他的手指：“你想压扁我吗？”
“抱歉。只是想提醒一下，不要离我太远。”
周防尊低低地“嗯”了一声。
周围突然变得非常安静。
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淙淙的流水声和零星的虫鸣。
这样的时光确实很适合无所事事。
吃完鱼后, 竹原探出身子，从河中捞了点水仔细地清洗了一下手指。
一直这么呆着让他感觉到了些许无聊，但目前的状态最好就是一直这么待着，想要有趣的话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灾难。
他索性用手在地面上慢慢地摸索了起来, 借着辨认这附近的东西来打发点时间。
那个长得有点像土豆, 大概是鹅卵石, 并不光滑，表面坑坑洼洼的，大概是还没经过时光冲刷。
这个则有凉而黏的表皮, 似乎还有呼吸, 一鼓一鼓地待在原地不动……唔，会是什么？
“咕呱。”
竹原只能再洗了一次手。
然后这个是——
哇哦。
他稍稍惊讶了一下。
在这块使人心情舒畅的地方呆了一段时间，杀生丸又开始往前走了。
竹原照旧跟在他身后, 虽然不知道这次的目的地是哪里, 但他在周防的指点下采了好些可食用的浆果, 酸酸甜甜的，非常好吃。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上的不适以及依旧看不见东西的双眼，他差点要以为自己是出来郊游的。
可惜好景不长。
这片森林似乎是妖怪的巢穴, 深处藏着各种各样的怪物们。
在潜伏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按捺不住地倾巢出动了。
奇怪的是这次绝大部分的妖怪是奔着杀生丸而去的，只有那么几只目标是竹原，似乎是商量好了要先解决掉比较有威胁性的敌人。
杀生丸并不把它们放在眼里，但数量甚多的对手一齐发动攻击还是有些麻烦。
在被某只蟾蜍黏糊糊的舌头刮过腰侧后，他似乎有些生气了。
宛若有形的妖气缭绕在他的身侧，卷得地面的石头不安地挪动了起来，有些个头不大的甚至直接漂浮了起来，悬在空中。
他双眼充血，伴随着讥诮的嘴角弧度，吻部不断地向前拉长，露出了刀锋一般锐利的尖齿，整张脸从清俊的少年彻底变成了野兽。
竹原在攻击中若有所觉地朝着他的方向偏过了头。
站在他肩上的周防尊皱了皱眉：“这是……什么？”
下一秒竹原就感觉自己被什么狠狠地一拽，身体陷入了一片柔软的海洋之中。
他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微微睁大了眼：“周防先生，请抓稳——”
杀生丸如同一颗倒转的流星冲上了天空，在上面盘旋了一圈后极速地俯冲了下来。
竹原不得不死死地抓住他身上那圈云雾般的毛发，他感觉自己的额发被吹得全倒向了后方，脸也被风刮得生疼，实在是刺激得有点过头。
杀生丸对着蝼蚁们发出了巨大的吼叫。
离他最近的竹原觉得自己的耳膜快破了。
尽管一身高洁的雪白，皮毛也足够柔软，但这依然是一只凶兽。
猩红的双眼中瞳孔收缩至极小的一点，他眼中蕴含的不再是一贯的冰冷高傲，而是择人而噬的狂暴，速度与妖力都提高了相当大的一截，就连呼出的气体都带着刮骨的剧毒。
在碾压式的实力之下，即便敌人众多，战斗也还是很快结束了。
巨大的爪子踏在一地的尸骸之上，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诡艳之美。
竹原被空气中的血腥味呛得咳了一声，索性把整张脸埋进了茂密的毛皮之中。
但不等他平静些许，身下巨大的身体就骤然缩水成了成年人类大小，他也猝不及防地摔在了对方身上。
灼热的气息擦过了他的耳迹。
杀生丸呼吸有些急促地推开了他。
竹原并没有因此感到受伤，他只是微微蹙起了眉，手背在自己脑门贴了贴。
果然不是错觉。
刚才触碰到的一小块肌肤烫过了头，即便要说人妖有别，也太夸张了。
周防看了他一眼：“是蟾蜍。”
看起来毒性还不小。
蟾蜍的话……
竹原思索了一下，对着尊说：“周防先生能帮忙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镰刀叶的植物吗？或者椭圆形排布在——”
不知道对方的妖力能不能排除毒素，他只能暂时将其当做是正常的中了蟾蜍毒的人类对待。
“我不需要。”杀生丸粗暴地打断了他。
他看着微微侧头的竹原，声音比刚才放缓了一丝：“不过是最低等的妖怪而已，伤不到我。”
竹原闭着眼睛，准确地按在他的手臂上。
“已经麻痹了不是吗？越是弱小的妖怪为了活下去，手段就越要狡猾一点。”
不然刚才就不会那么突兀地变回来了。
“人类有个词语叫做结草衔环，受了恩是一定要报答的。嗯……其实我也不确定有没有效果，但是这两天多少受了您的恩惠，如果不趁着这个最方便的机会报恩的话，以后好像就没有其他机会了。请谅解一下我的情不自禁。”
杀生丸：“你并不是人类。”
从气味到身体构造，和普通的人类都有着本质的差别。
竹原沉默了一下。
“以前是。”
“以前也不是。”杀生丸冷冷地戳破了他的谎言。
竹原放弃探讨这个问题了，他想起对方之前叫自己“杂种”的事，估计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不纯了。
他吐出一口气：“好吧。不过周防已经去了。”
杀生丸：“我不会用的。”
竹原从善如流地点头：“哦。”
杀生丸：“……”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无言。
只可惜这份安静没能维持一会儿，暗处的老鼠又出来搅局了。
“还没完没了了。”竹原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背朝着杀生丸，把刀握在了手上。
“不对，漏网之鱼吗？”
杀生丸不大高兴地压低了眉。
“彦，开始了哦。”
他淡淡地知会了一声。
首先是，正前方。
吱吱吱地叫着，好像真的是老鼠。
竹原循着声音一刀劈开了它。
第一只。
接下来是东北方。
第二只。
第三只——
上方。
这次竹原失手了。
他被一张巨嘴咬住了左肩。
唾液混着鲜血流了下来。
他啧了一声。
“为什么总和我的左手过不去？”
手腕利落地一翻，调转了刀头捅了进去，在内部如同切腹般用力地搅了搅，确认死的不能死了之后他才有点吃力地掰开了还死死咬着他肩膀的利齿。
竹原稍微摸了一下那个脑袋，凹凸不平的粗糙表皮，长长长的吻部……鳄鱼？
有点魔幻了。
尽管自此之后伤口逐渐开始变得多了起来，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不断进步。
看来所谓剑术，真的是要在血战中磨砺出来的。
他不禁有些期待起了回学校后和冲田的对练。
说不定会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不，大概更可能是“比我还差得远呢”这种吧。
毕竟那才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等尊好不容易找到和竹原描述比较像的植物回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竹原和杀生丸各靠在一棵树的两个方向，除了地面上新增加的几具尸体，根本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竹原肩部被撕成条状的衬衫以及裸.露出来的伤口，避开地上血与内脏汇成的河流，慢慢走过去，把比他整个人还高的叶片塞到了竹原手里。
竹原仔细摸了摸叶片的边缘，确实是他要找的那种。
他似乎有些高兴：“谢谢你，周防先生。”
“……”周防依旧维持着沉默寡言的人设。
杀生丸却再一次开口了：“我说了不要。”
竹原扶着树，在他面前蹲下。
他微垂着眼帘，树荫在其脸上投下了一道静谧的阴影：“我改变主意了，这不算是报恩。杀生丸先生要是不赶快好起来的话，下一波敌人我一个人是打不动的，所以现在是互惠互利才对。”
他想了想，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杀生丸面前：“这个才是，我的报答。”
杀生丸皱起了眉：“……什么？”
一抹柔嫩的绿色，因为离开根系的时间有些长而变得蔫头耷脑的，不太讨喜，更别提上面还蹭上了一点血液，看起来脏兮兮的。
但它有四瓣叶子。
像是四颗小小的心簇拥在一起。
“五千分之一的幸运。自由、好运的象征，送给你。”
杀生丸沉默了一阵。
“无聊的东西。”
竹原并不在意这评价，摸索着将四叶草放在了杀生丸的手上。
他开始自若地处理起杀生丸的伤口来。
这次银发的妖怪只是冷淡地别开了脸。
幸运的是竹原的记忆并没有出错，那种草药的确是解蟾蜍毒的良方，杀生丸很快就恢复了行动力。
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强大的妖力起作用了。
这都无所谓。
他们就这样在休息——战斗——养伤——休息的循环里度过了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人觉得杀生丸这几章画风甜蜜了起来，一定都是大毛毛的错！
之前和基友讨论杀生丸为什么妖化要飞上天再冲下来，最后得出结论：打架要有气势。
我再准备一下，神大人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