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圣贤庄的正堂中，伏念一个人端坐在上位，而颜路和张良则是跪在他面前。堂内的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让躲在门口偷听的马雨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刚刚的确是去搬了救兵，但那个人是否肯来，她心里也说不准。这时，伏念猛地一拍桌子，“有什么理由，你倒是说啊！”从话语的语气中便可听出，伏念现在的心情多有么不好。
“师兄！”张良刚想说话，却被伏念打断。
“我没有问你，还轮不到你说话！”说完便看向跪在一旁的颜路。
颜路心知现在已经瞒不住伏念了，因此便想将所有的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上，“师兄，都是我的决定，你要责怪的话，就罚我吧！”
伏念显然是不相信颜路会有这么大胆的决定，于是反问道，“你的决定，将小圣贤庄上下的安危置于炉火之上，将整个儒家与帝国的叛逆混为一谈，这就是你的决定？”
“颜路甘愿承受儒家家法！”颜路并没有否认。
伏念陷入短时间的沉默，随后开口，“置圣贤先祖遗训而不顾，按照家法，该如何处置？”
“逐出师门！”颜路声音竟没有一丝波动，平静的令人震惊。反倒是一旁的张良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出声阻止。
“不！”
伏念似乎也想不到颜路会这样冷静的接受惩罚，“你修炼坐忘心法，居然修炼得数典忘祖……”
“圣贤祖师说，当仁不让，见义勇为，这样做，怎么是数典忘祖！”张良反口相讥。
“子房，不必多言……”颜路担心张良一时激动，口无遮拦，连忙提醒他。
“协助帝国叛逆，扰乱天下，当什么仁，又见什么义？”伏念反问张良。
“仁者，爱人，义者，利他，有人在为难之中，我们儒家是应该挺身而出，还是为了自身的安危和利益，袖手旁观？”这下变成了伏念与张良两个人的争辩。
“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恭、宽、信、敏、惠，居住恭，执事敬，与人忠，如民众不知谦恭，为官者不知清廉，臣下不知忠诚，如果一个国家的百姓都在想着谋害君王，以下犯上，这个国家岂不是陷入动荡，百姓岂不陷入危难！”伏念说。
“如果不问青红皂白，一味只要求百姓忠君，难道就天下太平，民众就安居乐业了？《孟子.公孙丑下.之篇》讲，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
伏念听完张良这段话，冷笑道，“哼，难得你还记得儒家的经典，《论语.颜渊》篇中，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小圣贤庄是天下读书人的心中楷模，我们如果不传播教化平和之道，反而鼓动民众动摇国本，诋毁王道！岂不是在成人之恶，就是小人的行径。”伏念拿出平日里上课说教的势头。
但张良显然不同意他的话，“子曰：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君子之道在于要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
“你说的不为难道就是不忠、不孝……”
“《孟子.尽心下》中教导，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民众的生机才是最宝贵、最重要的，这样才有国家社稷，才有君王。”张良解释道。
“你断章取义！难道你忘了，《孟子.离娄上》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如果没有了伦理纲常，没有了社会秩序，又谈什么社稷国家，没有了社稷国家，民众的利益又如何保障；没有了保障，又怎么谈得上，民为贵。”
“师兄所言固然有理，但是圣贤祖师还有这样的教义，是以唯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者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只有道德高尚的仁人，才应该处于统治地位。如果道德低的不仁之徒处于王位，就会让他祸害广大无辜的民众。”张良的话中不难听出他对秦始皇的不满。
“哼！劝，然后知轻重；度，然后知长短。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们小圣贤庄只专心研修学问，不涉军国政治。身为读书人，不该对自己的君王妄加评断。敏于事而慎于言，要知道福祸无门，唯人自取！君子不怨天，不尤人。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人必定自己是先伤害了自己，别人才能伤害他……”
张良的双手微微收拢，“那现在的百姓又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而陷入到莫名的为难之中？”
“你所说的处在危难之中的人，却正是与帝国君王对抗，要将芸芸众生陷入战乱水火之中！”
“治国之本，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如果一个君王不能爱惜自己的百姓，不能爱惜人民的生命，就不能算是合格的君王……”
伏念一时间没有说话，突然向着门口的方向喊道，“不要再偷听了，出来吧！”
马雨姣早就料到屋内的人感受到了她的存在，但没想到伏念会突然让她出来。来到伏念面前，马雨姣十分老实地跪了下来。“不知师尊找我，所谓何事？”
“对于此事，你作何想？”
这个问题让马雨姣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师兄，她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颜路见她为难，立刻为她说情。
“你别在袒护她了！”伏念才不相信这件事马雨姣不知情。“快说！”
“子虚才疏学浅，不敢在几位师公面前班门弄斧……只不过，子虚曾听过这样一句话：‘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伏念眼睛微微眯起，“你是这么想的？”
“历史上，施行暴政的王者有很多比如夏桀、商纣，他们都疏忽了这一点，最终下场如何……师尊应该知道！”
“哼！你说的那些全都是被妖人所惑……”
“妖人？子虚不知师尊所指的妖人可否是妹喜、妲己等人？”伏念没有说话，但意思就是默认了。“那在师尊的心中，吴王夫差因何亡国？”
“子虚……”张良也疑惑地看着她。
“可能在师尊心里，夫差之所以会亡国是因为西施巧使美人计吧？”
“难道不是！”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君主施行暴政，不得民心，反而亡国后却将所有的过错归咎与女子身上，从而为自己开脱。是问，女子究竟有什么错？”
“你……”伏念拍案而起，视线却停在三人身后，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看到他这样的反应，马雨姣暗松一口气，他果然还是来了！“师叔，好久不见！”伏念的态度一下变得客气、恭敬。
“十年，还不能算好久吧……我听你们吵来吵去，又是家法，又是国法，好像就是为了两个小孩！”荀夫子慢慢走至大堂中间。
“他们，都是叛逆之后。帝国重金通缉的重犯！”
“所以，你要把他们交出去？”荀夫子问。
“目前整个桑海都处在帝国的严密监控之下。最近这些天，更是打量的军队进驻。这两个小孩正是帝国通缉的重犯，从上次相国大人来到小圣贤庄之后……”
“李斯！”荀夫子听到这个名字后眉头紧皱，可见他有多讨厌李斯这名弟子。“你打算把两个孩子交给这个人？”
“这是为了儒家上下的……”
“李斯为了帝国上下，为了辅佐他的主子，为了他的官运。可以杀害自己的同门师弟韩非……而你，为了儒家上下的安危，要动用家法对付自己的两个师弟子路和子房！”
“师叔！”
“你还记得当年小圣贤庄藏书楼的那场大火吗？”荀夫子问伏念。而大火这个词让马雨姣留心起来。不由望向颜路，眼中转满询问。大火？是什么大火？“李斯，他走过的路途满是鲜血与枯骨，而你打算把两个孩子交给这样一个人！”
“师叔，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小圣贤庄的安危，延续先师圣祖的传世儒学，这也是我身为儒家掌门人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份责任只有我来承当，我不敢偷懒，也不能让任何人来替我分担。即便是我非常尊敬的师叔，您老人家！”
“你是儒家掌门，这一点我很清楚，只是在你做决定之前，我还有一句话……”
“师叔，请讲！”
“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杀一无罪非仁也。不是自己有的，却去取了过来，是不义；杀一个无罪之人，是不仁。如果你把这两个少年交给李斯，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想必你也清楚……但是无论如何，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你。掌门人的决定，就是小圣贤庄的决定。”荀夫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再看伏念的表情，有了明显的松动。想必现在他的内心也在做着艰难的挣扎，马雨姣想着，突然开始同情起这位儒家掌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