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叶市骨科医院里，李洛约和罗宾行色匆匆走到三楼的住院部，问了问312的病人情况。值班的护士翻了下记录，说是错位性骨折，给他们指了指方向。
俩人一言不发走到病房，里头有一个背挎包中年妇女正在给床上的病人倒开水。
白色病床上的人看到他们来了，想要说什么，看了眼旁边的妇女又没说出口。
“王睿，来喝点水。”
中年妇女转过身来看到拜访者，笑了笑：“你们是王睿的大学同学吧，我是她妈妈。这孩子读大学都不不让人省心，谢谢你们来看望。”
李洛约和罗宾都说了声阿姨好。
大概王睿母亲也看出三人之间有些话说，索性说回家给王睿炖鱼汤，朝俩人示意后离开了。
现场就剩下他们。
王睿是一个有些瘦弱的年轻人，鼻子很挺，眼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忧虑。
李洛约少有脸色凝重地说：“对不起，当初如果我再仔细一点说不定可以避免这件事。”
王睿摇摇头：“怎么会，你们愿意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哪怕换做我是你，也不太会相信有这种事情了，这种东西世界上本就不应该存在的啊……”
罗宾则是问：“王睿学长，你应该是几个月都要在家休养了吧？”
“三个月。”
王睿倒是乐观：“前一段精神压力太大，现在休息一下也好。说不定再次回到学校幻觉就消失了。”
听到这句话，李洛约心里极为自责。
如果自己能够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一点，而不是自动忽略罗宾嘴里的“撞鬼”，至少现在不用让王睿在床上躺几个月。
不经意间破除了几个案子，是不是自己内心膨胀了起来，导致无法用不含任何倾向的眼睛去观察？
李洛约看到搭档罗宾眼里也是失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认真道歉，决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整个事情开端要回到一周前。
“K君，又撞鬼了！”
慢着，这句话似乎有些耳熟。
只不过隔了一章而已，这家伙怎么又见鬼了？
李洛约看到罗宾旁边还有个瘦弱的青年，不好直接吐槽罗宾。
“什么事情？”
罗宾看向带来的朋友：“这是王睿学长，还是由他来说吧。”
王睿不高，一百七十厘米左右，蓝条纹衬衣，黑方框眼镜，头发也是最老实的寸头，身上散发出“奖学金高手”的隐隐金光。
“你是推理社的人吗？”
李洛约当然知道罗宾肯定说了谎，点头说：“对的。”
王睿有些紧张地说：“说起来你别笑，我是真的见了鬼……”
他是大二智能化专业的，住在对面的老宿舍里。
王睿有两个室友分别叫做阿兵和周铭，不像王睿对于本专业的热爱，他们俩都迷上了游戏直播。
听到这里李洛约有些迷惑：“游戏直播是什么？”
罗宾终于看到搭档不擅长的领域，抢话道：“K君你之前还是玩游戏的这都不清楚。就是网络直播啊。直播自己玩游戏，有专业电竞战队的，也有民间的一些娱乐玩家。当然，娱乐玩家重点就不是给观众们说什么战术了，基本上以娱乐开心为主。像英雄联盟，DOTA2，炉石传说还有主机游戏，现在的直播非常多。各大游戏网站都有。”
王睿点点头表示赞同：“是的。他们和网站签了合同，有薪水的。一般是一个底薪再加上观众赠送的金币，然后还有一个关注人数的计算公式。反正是和观看人数、赠送金币数、关注数挂钩。越多得到的网站酬劳越高。”
李洛约眼睛一亮，自己缺钱啊！
罗宾也眼睛一亮：“K君你可以去直播一千种死法！至少我肯定会送金币！”
李洛约恨得牙痒痒。
自从上次在魔兽世界里找到了线索，罗宾冒出的那句“游戏要在推理后”不知怎么让李洛约觉得不错。于是拉上罗宾玩了会儿英雄联盟——这款游戏李洛约是会的，当然也不厉害。结果他击杀对方一次，死亡数二十二，将一旁的罗宾震惊了。
大概罗宾以为李洛约说自己是游戏手残党不过谦虚，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玩到一半，敌我双方都聊起天来。
敌人说：“你们那边的辅助真是6啊，一直追杀我们到塔下。”
我方：“见面就是干，不能怂。蛮好的……”
敌人又说：“可是为什么到塔下了他反而去打小兵了啊？”
我方：“大概是起了恻隐之心……”
“有道理，66666666。”
“我赵日天服了。”
“大兄弟，加个好友吧。看到你我就觉得这是一款可以玩的游戏。”
“慢着，怎么大兄弟竟然杀了一次人！”
敌方最强之人站出来，语气惆怅：“是我。本以为他是个菜鸟随便打就去嘲讽，结果他竟然神预判到了我的走位，恰好用锤石从两个兵之间钩我到塔下，再利用小兵封我走位，用塔将我虐死……原来是装演员。”
下面一片66666666666。
竞技气氛出奇融洽。
李洛约怒砸鼠标。
只有罗宾看到了事实，李洛约是不小心拉到了鼠标线，误打误撞勾中对方，之后诡异的走位也是如此……
王睿不清楚其中的梗，只好继续说他的。
在他们寝室里阿兵是英雄联盟主播，周铭则是DOTA2狂热粉丝。阿兵风格搞怪，周铭则是正经派，再加上这两款游戏玩家群体一直互相不待见，俩人也因此颇有矛盾。有天晚上他们又一次闹了起来。
周铭指着阿兵说，你闹够了没有？有本事直播间人气超过我啊，你先超过我再来说话。别一天跳跳闹闹，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就他妈一个小丑。王睿包容你不代表我也要容忍你！
阿兵也不肯退步，说周铭你给我听好了，我人气一定会超过你！
放完话他只穿拖鞋就气冲冲出了门。
王睿以为他出去散散心吹吹风就会回来，没想到一走就是一整天。他打电话过去，阿兵关机。他很确定，阿兵也没有回家。因为阿兵是个网络重度爱好者，哪怕什么也不做都会挂QQ、微信，微博，在家里一定会在网络上留下痕迹。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阿兵这个人仿佛从世界上消失了。
周铭也有些着急，说那小子不会想不开吧。
很难讲。人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时间到了夜里零点，周铭突然喊住正要上床休息的王睿：“你看！看！这小子现在在直播！”
王睿看向屏幕。可不是，阿兵正好端端坐在摄像头面前。不过他这次直播又想了个新招，题目叫做“暴食鬼附体，送多少金币主播吃多少东西，500金币=1个单件食物”，他面前桌上摆满食物，有面包、汉堡、饭团、巧克力、薯片、凤爪等等。
他在直播狂吃东西。
王睿有些咋舌。太拼了吧。
周铭指了指阿兵直播间旁边的一个小标签，那里写着“超人气主播参赛选手”。王睿顿时明白了过来。最近网站正在进行一个选拔活动，如果能够进入人气前十或者投票前十都将会得到巨额奖金。
知道阿兵没事，周铭语气又臭了起来：“这小子歪门邪道真多，我们真是多余操心了。”
半夜里王睿被人摇醒。
他睁开眼，看到周铭的脸被显示器的冷光照得有些阴森，差点有些没认出来。
周铭声音有些颤抖：“阿兵直播吃东西已经超过了三个小时，他一直没有停过，还在吃……”
王睿翻下了床，看到屏幕上直播还在进行中。更让人吃惊的是，直播间在线人数赫然上升到了一万，这是王睿都从未办到的事情。旁边不断刷新观看者的留言，金币刷得飞快。
在行业里，这种现象俗称“炸了”。
摄像头的图像中，阿兵满头汗水，气喘吁吁，吃得非常艰难，看得出他略胖的身体已经有些承受不住。在他桌子边那些一个个被撕开堆积如山的包装纸就是铁证。
就在这时，突然阿兵发出一声仿佛被袭击的惨叫，然后是一身非常响亮的，某种膨胀物爆炸的巨响。声音很大，让周铭和王睿有些愣神。
直播的主播画面变成了花屏。
周铭和王睿打电话过去，依旧关机。
讽刺的是直播间里人数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在不断飞速增加。各种文字飞快充斥着整个黑色屏幕。旁边留言写着各种猜测，主播怎么了，主播没事吧，主播吃爆炸了吗，还能吃吗，去医院了吗……
然而这时候周铭突然点入个人消息页面，里头阿兵的ID给他发来了一串信息。
救救我！救救我！
王睿打开自己的直播网站账户，看到也是一样的私信。
俩人对视一眼，都察觉到对方的不安，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起来。
周铭发了条询问信息过去，结果显示对方用户已经下线。
直播间很快被网站方强行关闭，理由却是可笑的——技术故障。
一晚上，王睿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阿兵的叫声。周铭同样没睡着，虽然他藏得很好，王睿还是注意到了他手机的灯光。他大概在用各种方式想要和阿兵联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