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在她心里思量了很多遍，偏偏欲言又止，也不知什么阻挡着她。
当高铭的一双手伸进宋莉的毛衣下去解她的胸罩时，她制止了，高铭觉着她状态不对，于是耐心地问她怎么了。他把女人圈进怀里，用情人间的呢喃安抚她。宋莉的脸色苍白，显得有些紧张，她说：“……我已经两个月没来那事儿了。”
“什么？”高铭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仍旧明知故问。
“……就是月事，上个月的没有，我没太在意，可能是身体原因，但是这个月也过了一半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在想我们是不是……？”
“你想多了，我亲爱的。”高铭说着，把手放在她小腹上，暧昧地捏她腹部的软肉，说道：“我们每次都有安全措施的，不是吗？”
“可有那么几次你喝醉了，我心里害怕，这算怎么个反应？高铭，我想我们是不是太不谨慎了？”
“哪有？”
宋莉忽然推开他了，并坚定的说：“这不行，我心里没有底，我得去医院看看，必须得去，如果……如果真有了孩子，那该怎么办？”
“有了就生下来！”高铭忽然间正襟危坐了，他拉着宋莉的胳膊不让她离去：“有了孩子，我们的？当然要生下来，你看我今年多大了，你今年多大了，有了孩子，可不开心得要命了？而且我爸那里也好交代，有了孙子以后他肯定更看重我了……心肝，你不是担心我养不起你和孩子吧？瞧你的脸色，果然是小女人！我的小妞……”他忽然大笑起来了，并用力在宋莉的肚子上揉了两把。趁着这高兴劲，高铭继续说：“你最近是不是手里又紧了？手里没钱了就跟我要嘛，我高铭的女人从来不会落到吃苦的境地。你知道前阵子的猎杀我们得了多少晶核吗，一百五十七个！——什么概念，一个人要是得了这些，那就是上个世纪的百万富翁，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乖乖，你老老实实跟我说，你手里还剩多少？”
宋莉的性格一向软，赵云杰她能应对得了，但耐不住高铭强烈的雄性气势，几番挑逗下，逐渐软成了一滩春泥。老老实实地跟他讲了自己的困窘，听对方许下诺言，顺便受了奉承，然后便乖乖任对方摆布了。
一夜春宵。
第二天高铭出任务，临走前给足了宋莉下月的生活费。望着牛皮袋里的一兜白色晶核，宋莉心里有了底，她暂时地忘记了高铭那些恶劣的特点，忽然觉得他很是可靠起来，连同那些高兴时的甜言蜜语，都显得诚实而真挚。此刻她意识到，再坚定的信念也抵不过贫乏的物质生活，而爱情这种东西，是需要金钱来添柴生火才能烧起来的。
宋莉用测孕棒给自己做了检查，在看到对照区出现一深一浅两条线时，她的脸色倏地发白。这是未确定的结果，可能是中招了，也可能没中，她需要到医院做检查。在踌躇了许多天后，高铭打电话，对方的手机正在忙碌中。高铭还在出任务中，并且在极度的劳累中倒在了帐篷里呼呼大睡，待到第二天午后宋莉再打过去时，他正坐在赌桌前和弟兄们开第三场。
宋莉决定自己去。
在去B区的医院的途中，她的心里一直上窜下跳，见着一张张脸孔路过，分辨不清他们的模样，直到一张熟悉的黝黑的圆脸靠近她，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赵……云杰？”
“宋莉姐……你来医院做什么？怎么啦，生病了吗，你的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没，没什么，没有病。”
“啊，是么……好长时间不见了，宋姐还是像以前一样漂亮……我半年前就退到医院工作了，转了一圈还是回来了，唉，我看你脸色不对劲，到底怎么了？”赵云杰极为关心地拉住她询问，时隔一个多月再次重逢，赵云杰的头脑里再次涌出对这个女人的爱慕，他决定暂时忘记那令人难堪的事实——宋莉是高铭的女人。——不，忘掉它吧，他想。
宋莉本不愿意赵云杰参与进来，但是此刻的她缺乏依靠，极度脆弱。未确诊的结果使她手脚无力，微弱的希望在更悲惨的预料中还试图挣扎着，这种凌迟般的痛苦最能消耗一个人的精神。宋莉接受了赵云杰的帮扶，她拉着他对他道明忧虑，得到对方同样惨然的脸色。但赵云杰毕竟是个汉子，他的心情在剧烈震动之后很快作出了决定，他决心帮宋莉一起去做超声波检查。
检查过程在意识中被拉成缓慢的直线，一分一秒都如同刀割，最终的确诊结果出来时，所有人都没有惊讶——“恭喜您，宫内孕囊正常，您已经怀孕至少七个周了！”
宋莉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给高铭打去今天第九个电话，清脆的铃声以后，传来持续不断的盲音。宋莉的嘴唇发抖，眼泪从眼眶里渗出，她控制不住地捂住脸痛哭起来。赵云杰紧张地把她拉近怀里安慰，面对着爱慕的女人主动的亲近，他显得既紧张又惶恐，也不知是该为自己难过还是高兴。
“呜……我该怎么办，云杰，这个孩子，我该拿他怎么办？生在乱世啊，吃人的世道，他怎么能活下来，怎么能……？”
赵云杰结结巴巴地慰劝她，他嘴拙，想来想去只能说一些司空见惯的话，这并不能起太大作用。仿佛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了，赵云杰心一恨，脱口而出：“别担心，大不了……大不了我来帮你养！孩子是无辜的……我会把他当作亲生的来抚养，我会的……”
宋莉惊讶地望着他。
她的眼泪里多少有点做作的意识，事情很明显，高铭还在，怎么会轮到赵云杰接茬呢？——宋莉心里明白，高铭有财产却不一定靠的住，他拒接自己的电话已经使她的心凉了半截，而此刻陪伴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似乎还对她情有独钟的，此刻她不向赵云杰示弱向谁示弱呢？而且，这种示弱起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赵云杰把宋莉送回家后，宋莉再次给高铭打电话，第十个，通了。她把消息告诉他，冷静地问他：“要不要打掉？”
“打……打什么？噢噢、噢噢……滚犊子的敢在我面前出老千，活腻了你……啊哈不好意思，那几个小崽子不好对付……你刚才说什么，对了，不打，不打，留着留下来，你不知道老爷子盼望孙子盼多久啦……别担心，婚礼会有的，现在不是紧张时期么？只要你能把孩子顺顺利利地生下来，你就是我们高家的媳妇儿了……咯咯！嘿，想不到吧，看我这手气……！”
宋莉“嗯”了一声，听那边的高铭糊里糊涂地嘟囔着不着调的酒话，也不生气，她把自己的手放在小腹上，再“嗯”了一声。室里生起了暖气，窗台前的帘子换了新的，一盆绿萝疯了似的长，现在她是这栋楼唯一每顿都能吃荤的人。宋莉的目光在幽暗中转移到桌上那袋晶核上，一个三个五个……白灿灿的闪着光的石头，她知道这些晶核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样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