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一只手推开，一个穿着兜帽衫的古怪男子站在我们面前。
纵然是一直冷漠脸的武处长也朝他点头：“来了。”
赵沉宵也点头示意，言简意赅：“来了。”
他年纪看上去二十七八岁，脸很僵硬，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死气，干净利落的寸头，左眼下有一道和眼脸平行的伤口，看起来就如同某种异域风情的纹身，此外他右耳戴了一只黑色耳钉，这耳钉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枚图钉，只是浑身黝黑。赵沉宵套了件白色无logo兜帽衫，背一个牛仔双肩包，同色深蓝牛仔长裤，脚下一双徒步鞋，站在那里透出一种特立独行的气质。猛一看他给人一种街头模特感觉，但又一凝神，尤其触碰到他那沉静的眼神，你就会发现，他既不属于城市，也不是山林，赵沉宵仿佛是处于夹缝之中的那种人。他拥有城市男子的一些显著特点，绝非不修边幅，美学外观上有自己的见解，但他又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这让我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仅仅和我打过照面的“天师转世”张道成。
“就差你了，赵兄。”叶言庭见到赵沉宵仿佛大大松了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徐青宁怎样了？”
“平手。”
赵沉宵依旧话不多，看向孙倪和陆阴阳，以及我。
叶言庭开始给我们互相介绍：“孙倪你是知道的，这是陆家当代继承人，也是出世行走陆阴阳，陆小姐。”
赵沉宵对陆阴阳抱拳：“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陆阴阳也郑重抱拳回礼：“客气。”
恍然间，我仿佛回到了旧时代。
“这是马烨，陆小姐的……助手。”
赵沉宵也对我微微点头。
“赵兄，馒头呢？”叶言庭看了看周围，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馒头……”赵沉宵说：“快到了。”
话才落下，一个小小身影从门外窜出来，鸟儿一般停在赵沉宵身边。这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戴着一张钢铁侠面具，头戴一顶黑色八角帽，他穿着一件和赵沉宵同款的白色兜帽衫，行动敏捷迅速，更有意思的是他背着同样牛仔包，右耳也有一款较小的同款黑耳钉，酷酷的，活脱脱一个幼齿版本的赵沉宵。
“馒头~”
叶言庭笑眯眯躬下身体，用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帽子。馒头呆呆站在原地，任凭她拿捏，十分乖巧。
原来这孩子叫馒头。
“这是赵兄的助手，馒头。”叶言庭对我们说。
孙倪有些讶异：“这就是……”
“对。”叶言庭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赵沉宵一眼就看到里头躺在地上的张保尸体，他将背包脱下，附身在张保胸口听了一阵子，又从背包里翻出七枚木钉，他手上一用力，竟然将木钉直接钉入了张保体内。随后赵沉宵摸出一支硕大的毛笔，将旁边的饮水机桶子倒过来，蘸了水在张保身上写字。
与此同时，馒头灵巧地跑到窗口将一扇扇窗户关严，拉上窗帘，武处长也灭了烟头让开来。
密室内弥漫着一股隐隐臭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一道光从馒头手里亮起，不知何时他手里多了一支小臂粗细约十公分长的蜡烛，这白蜡烛点燃之后散发出一种淡淡馨香，将室内的臭味稍微抵消了一些。馒头就像是一个人形烛台，手捧蜡烛，书童一般安静站在还在画符的赵沉宵身边。
最后一笔画完，赵沉宵收笔将笔递给馒头，馒头立刻用咯吱窝夹住。
“起。”
赵沉宵右手单掌和鼻梁重合，对着地上张保尸体喝了一声：“嗻！”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一样，温度骤然降低了好几度，女祸之体让我体质十分敏感，这是鬼怪出没的迹象，我没有像陆阴阳和孙倪、叶言庭那般拥有天眼，只能站在原地看空气。她们几人都望向张保尸体，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眼神烁烁。
赵沉宵皱眉凝视了一番尸体，捏了个指决，又道：“灭。”
馒头立刻吹灭了烛台，而后黑暗中一路小跑去打开了窗户和窗帘，外面的新鲜空气再度能够涌入进来让我松了口气，绷紧的肌肉也舒缓下来。
一转头馒头已经将那支大蜡烛装入牛仔包里，乖乖站在赵沉宵身边，安安静静，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孩子的好动多嘴。
“他身上有印记。”赵沉宵撩开张保身上的衣服，在张保后背肩胛临近脊椎一带露出一个印。
这印看起来像是某种小动物，小猫小狗踩出来的梅花图案，只是色泽偏发青，不仔细注意分辨以为那只是一团不慎弄出来的青淤痕。
“阴阳术。”
赵沉宵惜字如金：“背后还有人。”
孙倪眯起眼看了一阵，仿佛在想着什么事，我记得此前陆阴阳就自言自语说过阴阳术痕迹什么的，也不知道他们说的阴阳术和我理解的有没有什么出入。
“东西还没找到。”孙倪也补充说：“应该在某个地方，有能够引发阴阳术的符箓或者法器，这才能够远程控制到张保。”
半响不曾说话的叶言庭道：“不如这样，现场和植物园由我和赵兄处理，防止那人可能的进一步举动破坏巧天工，你们去追查张保的过往经历如何？”
“行。”
孙倪看向陆阴阳：“你怎么看。”
陆阴阳也点头。
这时候邱建国推门而入，看到赵沉宵后神色一振：“这位就是赵顾问吧？久闻大名，久闻大名，之前听说你在中科院那一次经历……简直是惊为天人，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
奈何他捧错了人，赵沉宵只是木木点头表示见过面，邱建国仿佛早就料到这种状况——估摸着看待我们这群编外人士本就是抱着一种“不要和他们不懂规矩的一般见识”的心情来对待。
“叶小姐，你们要的张保和高通的资料。”邱建国将手里两个贴了封条的厚厚纸袋递过来，我不客气地接过。
他又说道：“这两个人其实政审都很严格，以前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实在想不到……哎，现在的年轻人，有的太经不起诱惑，信仰不够坚定，最终还是走错了路。”
我突然想到：“邱主任，高通呢？”
邱建国回答说：“还在房间里呆着，连同警务班一起，在这次事件没有定论之前，他们都会待在这里，好在条件还行，给他们带了被子，有空调和饮水，不影响。”
完了他见我们都沉默，也就知趣地离开。
片刻后赵沉宵突然看向陆阴阳：“……你的状况很特别，陆家真有一手。”
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完，陆阴阳看了他一眼，俩人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不再提及互相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