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对十三道：“你是了解你四哥的，他这么做必有深意，我们切不可毛躁。”
十三的脸色舒缓下来：“若曦，还是你了解四哥。”
我低下头，了解谈不上，就是对他有着盲目的信心和崇拜罢了。
我在水云阁焦急地等着他。晚膳时间早过，可他还未回来。
巧慧第五次开口道：“二小姐，真的该用膳了，饿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我心里有事，哪里还吃得下。
只听得门外冬梅冬雪的声音：“奴才给王爷请安。”
抬头一看，胤禛正慢慢踱步走进来。
我急问道：“皇阿玛没有责罚你吧，对了，你用过晚膳没有，可是饿了？巧慧，快给王爷传膳。”
巧慧应道：“奴才这就给王爷和福晋上晚膳。”
他皱了皱眉：“你怎么也捱到这么晚未用膳？这对你的身子可不好。”
我白了他一眼：“你也知道？要是心疼若曦，以后自个就多关心一下自个的身体。”
他苦笑了一下：“是，在这里你是当家的。”
陪着他吃了一会，他见我眉头紧锁，便问：“你有心事？”
我拿眼睛瞄了一下巧慧，她赶紧行礼告退了。
“胤禛，为何还要和皇阿玛冲突？你已经历一回了。完全可以避免。”
“若曦，本不想和你说这些，但看你紧张成这样，估计不给你分析个清楚明白，你连觉都会睡不着了。”
我放下碗筷道：“若曦愿洗耳恭听王爷的高论。”
“这帝王之术，讲究的是平衡二字。皇阿玛并不担心做臣子的意见不统一，反而不愿意看到他们太过一致了。今日在朝堂上，无论太子还是八弟皆异口同声要从宽处理，就算皇阿玛本就有心如此，也不愿意看到下面的人如此根深蒂固，铁板一块。”
“所以你就充当一下这个反对的声音，让皇阿玛表面可以斥责你，心中却有些宽慰？”
“若曦，皇阿玛对八弟固然是忌惮万分，但对太子，也同样不希望他羽翼丰满。如果朝堂上都是太子和八弟的人，皇阿玛就有被逼宫的危险。说到底，皇阿玛需要一个忠于他且能为他控制的皇子做继承人。”
我终于明白了，胤禛此次并非意气用事，他长期以来用心揣摩康熙心意已久，对他的这位皇阿玛了若指掌，也许，这就是帝王之心皆相近吧。
这次他虽然被责，但在康熙的眼里，他的形象已经高出诸位皇子许多了。
我嘟起嘴道：“你瞒我就算了，为何连十三都不告诉？”
方才还侃侃而谈的他一时语塞。
我看他一脸尴尬的样子，笑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何曾瞒过我什么。至于十三，也是怕他在皇阿玛面前太过淡定反而露了马脚。我说的可对？”
他叹道：“知我者若曦也。”
接着又道：“皇阿玛前段日子对我恩宠有加，我须得犯些小错让他教训一番，不然时日一长，他还须忌我。只是皇阿玛疑心甚重，为防万一，我未对十三说明。但我是为了他好。”
我心事尽去，便给他夹菜：“你以后要做什么，最好事先告诉我一声，别老叫我为你担心。”
他忽停著道：“皇阿玛让我协助太子办理此案。此事一了，我便要脱离太子**。”
我身子微颤，却最终缓缓点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不愧是胤禛。
康熙此次以震慑为主，惩罚为辅。无论是太子还是胤禛，都是板子举起高高，落下却是轻轻。查了一个多月，只是拿了几个小贪吏正法了事。又追回了许多脏银，官员们保了命，朝廷获了利。算起来也是皆大欢喜之结局。
只是你们这些个贪官污吏，怎知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到了雍正年，怕是要为今日所为还债了。
康熙四十九年，十一月。
这一日我正在八贝勒府里和姐姐若兰聊着天。外面八阿哥匆匆进来，看了看我们，欲言又止。
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他，只拿眼看姐姐。
姐姐问道：“爷，出什么事了？”
八阿哥神色凝重道：“若曦你快回府吧，刚得到的消息，太子醉酒，竟拔刀砍伤了四哥。这会四王府的马车正在大门外面候着呢。”
我犹如万箭攒心一般，眼前便是一黑，勉力想站起，却险些摔倒。
姐姐赶紧扶住我：“若曦，说不定只是轻伤，你快回去看看吧。”
我口中应承着，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姐姐不放心，让冬云叫上两个太监，将我一路扶到门外，又将我送上了马车。
我脑袋里纷乱一片，不停地问自己：他伤得重不重？要不要紧？太子为何要砍伤他？怎么会弄成这样？
只是一时哪里能得到答案？
回到雍王府，我便一路疾走，身后巧慧跟也跟不上我。
小顺子自前面跑了过来：“奴才带四侧福晋去见王爷。”
我跟着他进了胤禛的寝室，未进门，便看见嫡福晋，年氏，李氏都在里面，个个脸上含悲，眼中带泪。
我突然害怕起来，再不敢前进一步。浑身剧烈地颤抖，身子摇摇欲坠。
背后有人扶住我，是十三的声音：“别担心，只是胳膊捱了一刀。”
我这才随着十三走了进去，见胤禛坐在榻上，他的左臂被绷带绑住，仍有丝丝血迹渗出，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睛还是炯炯有神。
见到我时，更是眼睛一亮。
我碍着嫡福晋他们都在，不能扑上去抱住他，只是留着泪，痴痴地看着他。
他向我摇摇头，示意我不用担心。
正在此时，外面高无庸跑了进来：“王爷，十三爷，皇上驾到。”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唯有胤禛神色不变，似乎早已料到。
我们全都跪地接驾，连胤禛也挣扎着下来，康熙沉着脸摆摆手。
李德全道：“都退下吧，万岁爷要单独和雍亲王聊聊。”
我们都应了，然后鱼贯退出。
我拉着十三来到一凉亭内，看四周无人，便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太子他为何要砍伤王爷？”
十三一脸愤然道“若曦，太子为了恢复以往的势力，以对抗八哥，最近大肆结交朝廷重臣。今日又宴请户部，吏部的各级官员。这些人溜须拍马，只是歌功颂德，一味劝酒。太子很快便醉了。四哥担心他，便劝了他几句，谁知他恼了，竟然拔刀砍了四哥。”
我想起草原上蒙古人对胤禛拥戴不已时人群里的那两道冷冷的目光，原来其中一道是出自太子。胤禛沉稳持重，越发的受康熙青睐，太子心中一定非常不满，积怨已久，这次终于爆发出来了。
想起之前他对我说的：我便要脱离太子**。
一切的事情便串联成线了。虽然此时只有康熙和胤禛在交谈，但我仿佛就在他们身边似的。
“胤禛，你的伤势不要紧吧。”
“儿臣不孝，让皇阿玛担心了。只是皮外伤，太子跟儿臣开玩笑呢。原不敢惊动皇阿玛。”
“胡说，这么厚的绷带，血还往外渗，这是皮外伤么？”
“皇阿玛，此事系儿臣不好，请不要责怪太子爷。”
“你素来小心谨慎，这次跟太子说了什么，让他那么生气？”
“这，儿臣劝二哥不要喝太多酒，怕伤他身子。”
“你不用替他隐瞒。当朕不知道么？你还劝他不要结交朝臣，安分守己，尽心效忠于朕，是不是这样？”
康熙爷的眼线真是到处都有。
“皇阿玛，不是儿臣有意隐瞒。儿臣一心只想着效忠皇阿玛，辅佐太子爷。今日见太子不知收敛，屡屡犯禁，才不得不挺身相劝。”
康熙看着胤禛的眼睛道：“那你现在还这么想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