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需要诸位努力的时候到了。”
早上朝阳初起之时，白尹将四十多个弟子全都聚集在了一起，以及车队原有的伙计——毕竟就算是学了这么些天的经济学，可是这些士子对于交易买卖还是没什么经验，要完成白尹交付的任务，必须有经验丰富的伙计从旁相助才稳妥。
白尹扫视着，与每位士子的目光逐一相对。沉默良久，他继续说道：“虽有官府通告，但阳昭粮价只是涨势暂缓，目前并没有下跌的迹象。各家商贾依旧惜售，旁观形势。若是形势再无变化，粮价终究还要继续涨起来。我先前已说过了，只要一石谷的价格超过一两白银，你们很快就会在街边看到饿死之人的尸体。”
士子们此时皆席地而坐，再外围则是那些商队伙计。他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中间的白先生身上，无一例外，凝神屏吸而静听着。
“在这里可以给大家预告一下，从今日下午开始，阳昭城官府将会开始卖出粮食，而且是大笔卖出。为了让官府的卖粮之行能取得最大效果，让粮价真正降下去，需要在此之前就开始造势。”
‘造势’二字一出，车队伙计们还没明白过来，可士子们却纷纷有所明悟。这些天来的经济学课程和讨论，早已让这些读书人明白了许多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于是他们聚集而来的目光，也显得愈发炽热了。
高自清突然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白先生的话似乎还没讲完，于是举了一半的手强行放了下来……
而此时，白尹终于说到了任务之所在：“待会大家就去市场，每人都带些粮食。我们此行带来的所有粮食，除了留一些用以饱腹以外，剩下的全部抛售出去。而卖粮所得的银钱，九一分。你们拿一成，这是销售人员的提成；我拿九成，这包括从荆国买粮又一路带过来的成本，以及资本的收益。”
鱼贤突然举起手，大声道：“白先生好慷慨，可是我们随您是为了救济百姓，而非一己之私。”
白尹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报酬，卖粮所得的银钱全部收归我账下？”
鱼贤忍不住偏了偏脑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士子们。不过看到大家的坚定的神情，他确定道：“没错，那些银钱理应是白先生的。从荆国买来粮食，一路运过来，还要供我们每日所食。再让您给我们银钱，这就有些太过分了。”
“那你们知不知道，我在荆国买这些粮食的成本价是多少？”
鱼贤稍稍一愣：“弟子……不知。”
白尹淡然道：“一石谷不到三百文。而阳昭城如今的粮价，将近一石七百文。翻倍都不止，这就是我能拿到的利润，所以你大可放心，我是绝对不可能亏本的。况且让第一线的销售人员能拿到提成，这是很有必要的。这次你们不需要银钱，可是下次呢？时间一长，若总是没有报酬，全凭义气支撑，必然无法持久。况且你们也别光想着自己，帮你们卖粮的还有我们车队的伙计呢，难道人家不分润一点？”
“分润……”许多士子嘀咕着话里的某些词语，不禁略感困惑。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救济百姓的义举，与‘提成’、‘分润’、‘报酬’之类的词实在是有些相悖。
“早在大辩之时我就已然说过了，行善事不一定非要损己助人。交相利才是长久之道。把粮价控制住的同时，我们各自都得到些许银钱，这也有助于将来我们行善事。天下纷乱之事实多，等洛国此间事了，难道大家就不打算做别的事情了么？”
白尹只短短几句话，便让士子们心中大定。
最后，他嘱咐道：“不过大家要时刻意识到，我们的目标是控制粮价，而非推波助澜。所以大家在卖的时候应当比粮行价格稍稍低一点，不能被利益冲昏头脑。另外还有我先前教你们的话术，务必记牢，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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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自清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也会做这样的事情——在市场里摆摊叫卖，而且卖的还是再常见不过的谷子。
黄澄澄的小圆粒，堆放在干净的白布上，而白布则是放在一辆齐腰高的手推车上。在那小车上，还有许多一升一袋装得整整齐齐的谷子。这样无论顾客要买散装的还是已经包装好的，都没有问题。
“谷子谷子，质优价廉的谷子，先到先得卖完就没了啊！”
高自清大声叫卖着。这一嗓子喊出去，他居然有种莫名的畅快。于是下一声，再下一声，他的越喊越响亮……
不多时，摊位跟前就挤满了人。在粮价飞涨的时日里，粮食在市场之中的吸引力果然不可小视。
“你们这儿咋卖的？”
面对顾客的问话，高自清指了指挂在推车上的标牌：“一斤五十五文钱，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旁边又有顾客问：“大粮行都卖的比你贵，一斤要将近六十文钱，你为啥比人家便宜？难不成你卖的是几年前的？”
高自清瞪大了眼睛，猛地一拍大腿：“我这里全是去年的粮食，保养得当，质量好得很！”
“那你为啥卖得比人家便宜？”
“我又不是阳昭城本地人，我是外地来的啊。我急着到处做生意呢，才没空在这儿耗到秋收。反正粮食是从荆国运过来的，这差价就够啦……”
他这么一说，周围人全都明白了。其中，也有同样做粮食生意的小商人，听着颇为心动，却没办法效仿。毕竟要不远千里运粮过来，这种生意绝非只有一两个手推车的小商贩能做的。
不过立刻就有人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又问道：“你加入了啥大商队吗？要不然就这小车，凭啥能把粮食运过来？”
高自清张口欲言，却猛然刹住，转而摆出了讳莫如深的微笑：“这种事，咱就不方便乱说啦，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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