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看清那人脸长什么模样，光看那簌簌落下的粉，唐半夏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不等她开口，迎面走来的那“女鬼”的大嗓门就先一步响起了：“哟，半夏呀，你这是要去哪里？”
这人正是王媒婆。
她今天脸上的粉涂得更厚了，化得像殓妆一般。头上还插了一朵布做的大红花，手里提着一篮子翠油油的青菜，大红大绿的。
唐半夏想起茶水钱的事，知道她是来要那二两银子。
她觉得直接提钱似乎有些不太礼貌，客套地问了一句：“王大娘今天打扮真喜庆，是去参加什么聚会吗？”
听到唐半夏的夸奖，夸奖王媒婆很是开心，露出她那一口大金牙笑道：“今天给醉红楼的云娘做成了媒，除了茶水钱还给了我好些礼物。”她伸手指着头上的红花，“这朵绢花，也是她送的，用的可是上好的苏锦，颜色艳而不俗。这么一朵绢花就得一两银子。”
唐半夏细看过去，绢花确实能看出精致，不是便宜货，附和道：“看起来的确是精致，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货色。”
醉红楼是县城里的青楼，没想到王媒婆的生意已经做的这么远了。原主回忆里，镇上布庄卖的最贵的绢花也不过三十文钱。
唐半夏心里盘算着，想要多赚钱，看来还是得去县城里。镇上消费水平还是不算高，富人的钱才容易赚。
王媒婆伸出只手搓了搓，笑着说道：“半夏，你说的茶水钱......”
唐半夏连忙伸手去怀里掏钱,嘴里说道：“对不起啊大娘，刚刚想事儿分神了。”
她掏出昨天三子给的银子给王媒婆道：“给您，早就准备好了。”
王媒婆笑着接过银子，侧过身去，咬了一口。
见王媒婆没提卖身钱的事，唐半夏猜想她定是去过陈家，知晓了之前的事，知道了她已经拿回卖身契。
今天王媒婆匆匆忙忙地来找她要钱，想是担心她拿了卖身契之后赖了那二两银子的债。
王媒婆转过来看着唐半夏笑道：“谢谢你了。”
说完，王媒婆并没有立马揣起银子。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二两银子，笑容里逐渐流露出一丝为难，定定地看着唐半夏。
唐半夏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她心里猜测着王媒婆笑容的含义，难道银子有问题？
王媒婆看不出唐半夏是真傻还是装傻，索性收起笑容，直接说道：“这银子多了几钱，我身上没零钱给你，你看能不能拿别的东西抵一抵。”
唐半夏这才明白，原来银子多了，王媒婆这是盘算着怎么占到这几钱银子的便宜。
古人全凭手感就能算出钱的重量，现代网络上也有这样的商家，全凭手感称重，从来无错。唐半夏暗暗后悔自己的没经验吃了亏。
唐半夏有些无奈地问道：“不知大娘想用什么抵。”王媒婆这是算准了她根本没有其他零钱给她。
王媒婆没有直接回答，眼睛转到唐半夏的背篓上，看着她背上的空背篓，问道：“半夏，你这是要去挖野菜？”
现在马上是中午，季家的田地早卖完了，王媒婆很容易就猜测出她的去处。
唐半夏点点头道：“嗯，去前面田里找些野菜。”
王媒婆一笑，把手里的箩筐塞唐半夏怀里，道：“正好，这是菜贩子今天给云娘送的菜。云娘今天要出去吃，就全给我了。正好给你抵了那点零头。”青楼里头牌的姑娘，吃的用的都是单独送。
不过这菜倒不是云娘主动送的，是她看见听到云娘的丫鬟说她们中午要出去吃，舔着脸要来的。
左右不过一筐蔬菜，云娘无所谓地给了她。她看到云娘眼底的嫌弃，也无所谓，一篮蔬菜才是实实在在的便宜。在她看来云娘这样青楼女子是连卖了死契的奴婢都不如的。
唐半夏本来不愿意，一筐青菜抵几钱银子，摆明了王媒婆在占她便宜。
她伸手扒拉了一下篮子里的野菜，眼睛一亮，竟看到了海带。
王媒婆看到唐半夏目光停在了海带上，心一虚，说道：“这是送菜的在海里找到的稀罕菜，贵人才吃的。”
这玩意儿混合着海水的味道格外腥，王媒婆本来准备丢了的，听送菜的说得稀罕，这才没舍得丢。可是这又腥又臭的味道，她才不要吃。
唐半夏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接过青菜，叹了口气道：“哎，那行吧。我娘还等着吃饭，我也没时间去找野菜。”如果答应的太过于干脆，她担心王媒婆又怀疑她占了便宜，趁机坐地起价。
王媒婆见她收下青菜，自觉占了大便宜，笑嘻嘻地摸着嘴边那颗媒婆痣，夸道：“好好好，半夏真孝顺，有你这个闺女，你娘享福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王媒婆想起家里也快做饭了，她把银子小心翼翼揣怀里，匆匆道别道：“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快回家做饭吧。”
唐半夏点头挥手道：“嗯嗯，大娘慢走。”
“你要去哪里？”
冷木头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唐半夏转过身，看到冷木头脸色阴沉。
他总是这样的木头表情，时间久了她觉得可能他就这样吧。
比如现在，她好像没做什么事惹他生气。
她把手里的篮子提到他面前晃了晃，开心地道：“本来要去挖野菜，现在有了。”
见他没出声，她仔细将王媒婆来要茶水钱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没想到他听完只是皱眉道：“以后要出去叫上我与你一同去。”
她本想说就这么点路不用，看上他不容置疑的表情，乖乖说道：“好。”
他走过来接过她的背篓和手里的菜篮子，低头看到她额前的刘海有些凌乱，还沾着根稻草穗穗。
他自然地伸手拿掉稻草，又顺手揉了揉她额前的刘海，语气里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道：“乖。”
她的头发有淡淡的皂角清香味，小脸上的皮肤吹弹可破，像个白瓷娃娃一般精致，不知道捏一下是什么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