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报复其实已经完成了一半，他可以拿得起放的下，而许阳不行。
许阳若是得知她喜欢的人，也受到同等的伤害，甚至伤害来自同一个人的时候。这种仇恨只会成两倍，三倍，四倍的不断叠加。
他不愿意许阳后半生活在悔恨中。
所以他隐瞒了。
就连许阳跟他冷战，他也选择同意。他相信许阳会调整好自己，他相信不是说倒就倒的人。他知道，许阳在未完成她的目的前，是不会倒下的。
哪怕是撑着，也得撑到最后。
就因如此，他才会心疼啊。
他不知道许阳到底要做出怎样的事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派人守在她的身边，确保她不会出事。可就连这一点，他都无法确保了。
他和许阳的未来，他有些看不清。
周乔生吐了一口气，便将烟掐灭了，丢在车窗外。
许阳不喜欢烟味，再抽下去，许阳怕是真的不坐他的车了。
周乔生垂眸，左手撑在车窗处，思绪一直放空。直至双眼看到走进停车场的许阳，双眼才有了神采。
周乔生看着许阳向自己走来，看着许阳那日渐消瘦的身子，看着许阳躲避他的眼神，心头某一处疼的更是厉害。
“我回来了，久等了。”许阳打开车门，坐上车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眉头一挑，极快的瞥了一眼周乔生，没有作声。
她倒是没想到周乔生会抽烟，从这段时间周乔生跟她相处来看，周乔生并没有烟瘾，她一直以为周乔生不会抽烟，却没想到周乔生真的会抽烟。
他抽烟……是因为她吗？
许阳抿嘴，系好安全带后便侧头看向窗外。
周乔生见许阳如此隔离他，也没说话，启动车辆，默默开车。
“晚上回公司加个班吧，最近公司事情多，很多文件需要你亲自过审。符合目标，筛选出来的文件你就直接抱到我的桌上。”
到底还是周乔生先服了软，周乔生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可他偏偏讨厌他跟许阳之间的安静气氛。
就像是陌生人那般，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周乔生只能开口，用工作的话题打开他和许阳之间的话匣。
“好，我知道了。我会第一时间赶回公司的。”
周乔生听到许阳那清冷的声音，暗自叹了一口气。
“还是先回别墅吃一顿晚饭吧。”
他还是狠不下心来，将他们的关系保持到上司跟下属的距离。明明知道这样做不对，可他还是硬不了肠子对她狠。
“不了，我就在爷爷那吃饭。吃完饭后我径直回公司就是，周先生不用担心。”许阳依旧保持拒绝的态度。
许阳的话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步，但周乔生听到后依旧觉得难受。
或许是习惯了许阳笑着喊他先生的模样，如今冷着一张脸，敬畏的称呼他为‘周先生’，就好像是把他跟她的过往遗忘了般。
明明只是冷战……却搞得他们好像从未见过一样。
“你爷爷一直都很厌恶你，你确定你一个人能够应付得过来？”周乔生压下心头那一份烦躁，平静道，“你爷爷重男轻女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再加上三年前的事情，你确定许向天看到你的时候，能够忍住自己的怒火？”
“许向天可不是那种会顾忌面子的人。”
“那是我的家务事，我会看着处理的，周先生无需担心。”许阳故意将‘家务事’这三个字咬重，不顾周乔生的好意。
许阳知道周乔生担心她，可她现在真的不需要这份担心。她甚至恐惧这一份担心，她怕这一份担心会成为伤害周乔生的尖锐利器。
“你是我的助理，许向天前几天跟我公司达成了几个合作，纵然你是以许向天孙女这一身份去见面，但你依旧摆脱不了‘周乔生贴身助理’这一标签。”周乔生早就知道许阳会用这话作为借口，早就想好了回应的台词。
“你若是挨打，丢的是我的面子。我向来不允许有人佛我的面子，就算是那人是你亲爷爷没没用。若是他做出不妥的动作来，我该收拾的依旧收拾。”
周乔生的话让许阳的心脏狂跳不止，不知是不是许阳想多了，她总觉得周乔生这话是在维护他。
可周乔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漠至极，连眼神都没给她，嘴角一点笑容都没有，看着完全不像是担忧她而说出的话。
许阳压下心头的那一份悸动，以平稳的口吻回复道，“放心吧，该做什么，该说什么，我自有分寸。”
“好，到时候别丢了周氏集团的脸面。场面就交给你来控制，最好别让我插手。一旦我插手，就意味你已经失败。”周乔生同样以冷淡态度回应，就像是置气般。
许阳倒是没察觉出，因为许阳的重点放到了‘场面就交给你来控制，最好别让我插手’这一句话上面。
许阳那一双好看的秀眉不由得皱起，“你也要去？”
“把尊称加上，助理没资格以你字称呼，也没资格过问上司的事情。”周乔生目光极为淡漠的瞥了一眼许阳，随后淡淡开口解释道，“我今日也要找一趟许向天，前几日的合作有些问题，顺便再问一些私人问题。”
其实后半句周乔生没必要解释给许阳听，可他总觉得自己的话伤到了许阳，不然许阳的脸色也不至于那么难看。
“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许阳咬紧牙关，无心再看窗外的风景。
跟周乔生保持这种距离，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可为什么周乔生这么做后，她反而会不习惯，会讨厌呢？
她可真是作……周乔生一切都按照她的想法实现，可最终不满的却是她。
许阳的沉默再次让话匣子关上。
这一次周乔生也没有那个心情再开口，他觉得现在没必要了。
对他，许阳简直是避之不及。他没必要赶着往上贴，贴上后还被嫌弃的推开。
两人一路无话，直至抵达许向天所在的住宅，周乔生说了一句到了，车上那诡异的气氛才被打破。
周乔生将车停在马路边，解开安全带径直下车。
而主宰的门口处，许向天早已经候着。许向天见周乔生下车后，第一时间笑着迎了上去。完全无视掉坐在副驾驶的许阳，目光一直放在周乔生的身上。
“周先生，好久不见了，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好久不见了许先生，没想到你竟然会在门口候着。我还以为你在这候着其他大人物，正纳闷着那个大人物是谁。”周乔生对许向天莞尔一笑，伸出手握住了许向天递过来的手。
许向天听到周乔生这话，心头冷笑一声。太子爷还是那个太子爷，这是在讽刺他派人跟踪他，不然怎么会亲自到门口迎接他。
虽然许向天知道周乔生这话是在讽刺自己，却依旧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笑呵呵道，“外面风大，周先生还是先进去吧，万一来我这感冒了，那就不好了。”
“那倒不会。”周乔生略有深意看了一眼许向天，并未点破许向天的话中话，嘴角含笑，优雅走进主宰。
而从副驾驶下来的许阳，像是被周乔生和许向天有意无意的忽视掉，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许阳握紧拳头后，却又悄然松开。
随后面带微笑的快步走到许向天的面前，冲许向天甜甜一笑，“爷爷，我回来了。”
“我可不承认我是你爷爷，今日看在周先生的份上就让你进来，以后别来这，你没资格进入我许家的大门。”
对于周乔生的客气和尊敬，许向天面对许阳的时候，完全是厌恶的态度。
许向天丢下这句话，直接撇下许阳，快步走到周乔生的身边，却又很好的落后一步。
“周先生是为了前几日签订的那几个合同吧，难道是合同出了什么问题？”
许阳看着许向天看向周乔生时，所露出的敬重神色，心头被针扎了一样，略微感到不适。
许阳不可遏制的想到周乔生在车上对她说的那句话——许向天可不是那种会顾忌面子的人。
许阳甚至觉得，如若不是周乔生今日来这，她还不一定能踏入这扇大门。
可最为讽刺的是，她自家的大门，却看在别人的脸面才能进来。
所以，她离开了周乔生，其实什么都做不成……
就连许向天让她进家门，都是看在周乔生的面子上。她作为他的亲孙女，又算得了什么呢？
许阳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双眼多了一抹凌厉，坚定的走进了主宰里。
可就算是许向天看在周乔生面子上又如何，他对她做的事情，她是绝无可能原谅的。她父母的遗产，他也别想独吞！
她和许缃的那一份，她就算是恶心他，也要让他全部吐出来。
许阳收敛心中的思绪，跟在周乔生的身后，保持缄默。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周乔生的助理。
周乔生看在眼里，没说。
许向天也看在眼里，没挑明。
有些事情他们都心知肚明。
“合同的事情先暂时放后，我有其他事情对你说。”走进客厅后，周乔生便直接坐在沙发上。虽说是客人，但总有一种客为主的感觉。
至少许向天和许阳都察觉到了这一点，自打周乔生进入许家，说的第一句话起，就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
这一点，不是什么人想拥有就能拥有的。若是去谈判什么，面对这种人，只能说成为他敌人的那一方将败得完无体肤！
许阳站在周乔生的身边，暗自感慨。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周乔生跟别人谈判，如此清楚的见到周乔生位居上位的魄力所在，心头不由得升起一丝敬畏。
周乔生能成为B市人人敬畏，又或者说是人人害怕的太子爷，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说好了，有什么不好说的。”许向天对周乔生笑了笑，随意摊手道，“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你就直说好了，不要绕来绕去，容易老糊涂。”
“恰好，我也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拐弯抹角。”周乔生听后看向许向天的目光带有一丝欣赏，“今日我来，是为了许缃。”
“嗯？！”
周乔生这一句话同时震惊了许向天和许阳两人，就连许阳都瞳孔缩小，忍不住侧头看着周乔生那一张过分精致的脸。
许阳都懵了，为什么周乔生会为了许缃而来。难道是因为她吗？
可没有必要，她今日来就是要说这事。
许阳下意识想要张嘴插进这件事，却见周乔生轻微侧过头，给了她一个警告以及冷漠到不能再冷漠的的眼神。
那眼神就像是再说，我的事情你别管，身为助理你没有插手的资格……
许阳一噎，脸色微微变化，心头的苦涩逐渐蔓延开来。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周乔生吧……周乔生面对她的时候，从来不用这样的眼神和态度。所以让她都快忘了周乔生原本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他好歹是B市无所不能的太子爷。
“周先生和我的小孙女应该认不到吧？”许向天听到周乔生的来意后，第一时间却看向了许阳，见许阳也是震惊的模样，眉头开始紧皱，心头不断思索等会应对的话。
“自然是认不到，若是我能认识许缃，许家也不会是现如今这模样。”周乔生嘴角一勾，道了一句凉话。
站在周乔生身边的许阳，在听到周乔生这话后，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周乔生这话不仅骂上了许缃，就连许家也一并骂上了。
可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她现在的身份立场，都不允许她说话，只允许她成为一个盘观者。
明明今日找许向天有事的她，结果她却成了那一个看戏的人。
许阳复杂的看着周乔生，最终将目光放到了许向天身上，她倒是想要看看许向天会怎样回话。
“周先生说笑了。”对于这话，许向天只能搪塞过去，毕竟是损人利己的话，没必要接。接了也只会让自己更为难堪而已。
“既然周先生不认识我的小孙女，那周先生今日又是为了她而来，这是何意？”许向天没弄清楚周乔生的具体目的，也只能将球重新踢给周乔生。
而周乔生则是面带笑意的看着许向天，就在许向天被盯着头皮发麻的时候，周乔生才悠然道，“许缃还活着，看来你早就知道这一消息了。”
“周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许向天见周乔生提及许缃还活着这事，心头警铃大作，目光更为警惕的看着周乔生，“我不明白周先生这话语里的意思，请周先生不要拿过世的人开玩笑。”
“话语里的意思就是表面上的意思这么简单。”周乔生轻笑一声，“若是许缃过世，我提及许缃的时候，就算是你不喜欢许缃，也多少会因为她是你的孙女而故作悲痛的模样吧？”
“而你的下意识反应，是问我为她而来的来意，第二句才提及她过世这一消息。”
“正常人的反应，也不应该是你这般的平静吧？”
周乔生的语速不快，却异常的坚定，重重的砸在许向天的心头上，率先破开许向天防御的一角。
“周先生不愧是周先生，连确认许缃还活着这一事情，都不用亲口提及询问，便能证实。”许向天暗自吐了一口气，重新凝神，备战周乔生，“许缃确实还活着。”
果然，他在半途接到自己人通知，周乔生往他这方向赶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周乔生这次是有备而来。
他只要将周乔生应付过去就行，至于许阳……许向天压根就没有把许阳放在心头上。
上次他跟许阳通电话，故意示弱，只是为了确认许阳跟周乔生是否是上司跟下属的关系而已。毕竟许氏是自家儿子的心血，他自然不想许氏毁在他的手上。
所以对于许阳上次在电话里的威胁，许向天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
一个跳梁小丑而已，还能翻身不成？
就算是给她那个胆子勇气又如何？
姜永远是老的辣。
所以许向天没有注意到许阳在听到她这话，确认许缃还活着的时候，许阳脸上神情的变化。
许阳知道许缃没事，可终究没被证实过。就算是落金盈被绑架，绑架犯也是她们自己推理出来的，虽然有很大可能性，却终究没有锤死。
可如今不一样了，许向天亲口承认许缃还活着……那就证明，许缃这三年，一直待在许向天那？！
许阳可不相信一直重男轻女的许向天会好生对待许缃！
许阳一想到自己那三年未重逢的妹妹，心头狠狠一疼。
若是许向天真的虐待了她妹妹，就算是他是她的亲爷爷，这一次她也不再退让。
许缃就是她的逆鳞，谁都不能碰！
“哦？我还以为许先生会否认一下，没想到许先生会这么快的承认许缃还活着。”周乔生见许向天承认的如此痛快，用惊讶的口气说道，可脸上压根连一丝意外的神色都没有。
“周先生求证许缃还活着，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记得许缃跟周先生没什么过节，今年许家跟周先生好像也没有什么过节……”
许向天说到最后，终于看向一直保持缄默，宛如透明人的许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