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铭在微风中耸耸肩膀,他的大衣把他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他穿着很休闲,不像上班的人,反而像朴素的男大学生。
“这很符合他的性格。”他肯定了安影的话。
“不符合的是他身体不好之后所做的事,我先走觉得,他确实喜欢你。”他若有所思地说。
“他说过他很喜欢我,把我当作他唯二的亲人之一。”安影回应。
“不,不是那种喜欢,我说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陈铭斩钉截铁地说,他似乎很肯定,也很相信自己的判断。
安影和潭万秋沉默下来,与周围的树融为一体,安影像笔直的白杨树,潭万秋像一棵歪歪扭扭的榕树,就那样静默着,若不是风吹过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沉寂,估计他们真的变成树。
“这不可能。”潭万秋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嘴里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升腾着,显示着这冬天傍晚的寒冷。
“你也认识百里止吗?”陈铭看着潭万秋问,脸上是单纯的好奇。
潭万秋仿佛被问住了似的,一贯嬉笑的脸上没有了笑容,他僵硬地扭过头避开陈铭的目光不说话。
“似乎这件事让你难以启齿,不过没关系,我想你必定认识百里止才这样说。”
陈铭很擅长通过表情解读一个人心里的想法,他温和地笑笑,并没有计较潭万秋那隐隐约约的敌意。
“是我捅了他一刀,让他在那两年那样痛苦地度过。”潭万秋突然开口。
他有些艰难地绷着脸,似乎这件事成为他一直说不出口的心结,他面对陈铭,对于他这样说了出来感到惊讶。
然而陈铭却没有表现得过多惊讶,他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刚刚我听到你的名字的时候就想起来了,我确实在新闻上见过你的名字,但是不是混混打架,而是你说的那件事。”
安影闻言,忍不住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陈铭,她哑然地张了张嘴巴,最后忍不住说:
“陈医生,我觉得你的脸给了你很好的伪装,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精明和善于隐藏。”
陈铭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十分随和的神态:“不要说这些了,一切都随着死者的离去而烟消云散吧,既然刚好碰见,不如一起去吃顿饭,把任也叫一下?”
然而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十几公里远的一所监狱里,任也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他只冷然地端坐着,凝视着坐在他对面,神态扭曲急躁的百里公卿。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百里公卿手上铐着手铐,两只手交握着,互相拉扯着手指,似乎十分焦虑。
“现在才有时间。”任也模棱两可地说。
百里公卿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注意到警员并没有很留意他们,他便压低了声音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把我弄出去,我告诉你,你的妹妹在哪!”
他沙哑的声音在这狭窄的房间里响起,像魔鬼在跟人类做邪恶的交易,带着蛊惑和引诱。
“我见到了百里郁姒。”
任也不为所动,只是依旧冷漠地扬起脸,从容地说。
百里公卿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他愕然地瞪着眼睛,把眼珠子瞪得浑圆,几乎要蹦出来似的,“什么?!”
“我见过百里郁姒了,她晚些会来见你。”任也面无表情地重复着。
百里公卿脸上露出一种不确定的神情,好一会后,他那皱纹纵横交错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嘲讽似的笑意:“哦?那有怎样?”
“所以,你说不说对我毫无意义,你不需要再来用这件事威胁我。”任也冷冷地低声说。
“那你又为什么过来?年轻人,试探套话,你还欠火候!”百里公卿哈哈地狞笑着,直到警员用警棍敲击着门提醒,他才有所收
敛。任也沉着脸不说话,百里公卿嘴角抽搐似地笑,一下一下,他一拍桌子道:“等你什么时候想知道你妹妹的下落,你再来跟我交易,不然恕不奉陪。”
说罢,他站起来就走,脚步一瘸一瘸的,似乎受了伤。
任也盯着百里公卿的脚,目光深沉得像遥远的宇宙深处那未被人类探测到的地域。
而几分钟之前,在百里止所在的那个墓园里,发生了有趣的一幕。
“不用了,我这样也不太方便,我回家,任也不知道我出来了,他会担心。”
“好,我正好饿。”安影和潭万秋同时回答了陈铭的邀请,但是说出来的内容却截然不同。
安影扭过头去瞪了潭万秋一眼,又对陈铭说:“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吧,左右明天我也要去你的咨询室进行下一个疗程。”
陈铭露出了然的神情,也不强求,正准备点头说一些告别的话的时候。
“不,我还想和陈医生聊聊百里止的事情,记得把任也叫出来。”潭万秋坚持着跟安影不同的意见。
“那你们去吃吧,我回家还有公事要处理。”安影恶狠狠地盯着潭万秋,拒绝地说。
“你都做心理咨询了,不要再给那么大压力自己,跟我们一起去吃饭放松。”潭万秋推着安影的轮椅,就往外走。
“他说得有道理,我给任也发短信。”陈铭一边跟着潭万秋两人往外走,一边按着手机屏幕。
安影一脸生无可恋,但是又不愿意再陈铭面前暴露过多的私事,只能忍着一肚子的问号和火气,任由潭万秋推着她。
任也从监狱出来之后,手机便收到了一条短信:“我碰到你妻子了,一起来吃个晚饭,沙特餐厅。”
他盯着陈铭发来的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惊奇于安影居然一个人离开了家。
他没有回复陈铭,也是二话不说干干脆脆地直接开车过去。
“你先走吧。”在沙特餐厅里,安影扭过头面朝着潭万秋说道。
潭万秋耸耸肩瘫坐在椅子上,用一种无所谓的神态问:“为什么?”
“任也一会过来。”安影用只有她和潭万秋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陈铭坐在他们对面,手里举着餐牌,正对着里面的菜式苦思冥想,突然他抬起头来随意地问:“你们想吃什么?别客气,我请客。”
还没等安影他们回答,他又自顾地向身边的落地玻璃往外看:“我都发短信给任也了,大半个小时了,他也不回我,不知道到底来不来。”
安影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突然便有一辆熟悉的车猛地闯进她的视线范围内。
“诶,来了!”陈铭挺高兴地说。
“潭万秋,我想上厕所,你推我去厕所门口!”安影语气有了些急切,她转过头看着依旧悠哉悠哉的潭万秋,颇有些着急。
“潭万秋!”安影警告地提高了音量,这时候潭万秋才懒懒散散地看过去,挑了挑眉表示疑问。
“带我去厕所!”安影一字一句地说。
潭万秋这时候才无可奈何不情不愿地起身,慢吞吞地推着安影离开位置,似乎就是想碰到任也似的。
“快点!”安影催促他。
依旧坐在位置上的陈铭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个人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平凡温和的脸上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突兀的神情。
任也推开餐厅的门,一眼就看见坐在里面的陈铭,他左右打量一眼,没有发现安影的身影,他便坐下来用眼神问陈铭。
陈铭却露出怪异的笑,透着奇怪眼神,凑近任也的身边问:“任也,你是不是有情敌?还是已经被戴上了绿帽子?”
任也目光一闪,不咸不淡地看着陈铭,“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安影在哪?”
“有个男人跟你老婆跑了。”陈铭老实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调侃的意味,似乎很想看见任也变脸色。
任也却只是微微挑起眉头,依旧沉稳着,然而轻轻握起的拳头却暴力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谁?”他问。
“我不认识,但是你可能认识,叫潭万秋的男人,听说开酒吧的。”陈铭老实地说道。
任也呼吸停顿几秒,他微微眯起眼睛,气场顿时沉了下来,他眼里划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就被他隐藏起来。
“在哪?”
“被你老婆拉着去了洗手间。”陈铭恨不得天下大乱似地说,用手指向两人离开的地方。
任也起身走过去,并没有半丝犹豫,在靠近洗手间那侧的走廊时,他便看见了潭万秋靠在墙上的身影。
而潭万秋显然也注意到任也,两个人同时抬起头对视,空气中炸出了火花。
坐在原位的陈铭还是那副亲切柔和的嘴脸,他喝着水看过去,似乎有些兴奋和好奇。
“来了?”潭万秋直面任也,毫不避讳地问道。
“什么意思?”任也在他面前站定,两人之间那短短的距离似乎燃起了硝烟的味道,战争一触即发。
“安影不想我碰见你,不然我会坐在那边等着你来。”
潭万秋伸手指了指陈铭的方向,也看见了陈铭脸上那看戏似的表情,脸色一下子黑了起来。
“你不要误会,不是安影找我,也不是我违约找她,我在路上碰到她自己在打车,但是没有人愿意载她,你这个未婚夫当得真失败,把行动不便的未婚妻丢在家里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