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午时候,有自来卷邋遢哥哥抱着妹妹坐在南去的绿皮车厢硬座上。
“哥哥,只要我听话就能再见到阳阳哥哥吗?”小女孩抱着一只破灰毛毛熊,眨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期待着自来卷哥哥的回答。
自来卷哥哥剥开一粒花生,将花生仁小心放到女孩嘴里,手轻捋着女孩齐眉短发头,笑着点头说道,“小翠你要听婶娘话,只要你做到一万次听话,我保证会带阳阳哥哥回到你身边!”
女孩听说只要自己做到一万次听话,就可以再次见到阳阳哥哥,顿时呵呵笑了,笑的超级开心,
女孩知道自己是可以数到一万的,女孩笑呵呵说道:“太平哥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到一万次听话的”,
太平亲了亲妹妹额头,把妹妹头贴靠在胸膛,感受妹妹呼吸出的热气充斥着胸腔。
女孩突然离开了哥哥胸膛,瞪起一双大眼睛,一脸认真的说道,“太平哥哥你可要说话算数啊,小翠真的做到一万次听话了,你一定要带阳阳哥哥回到小翠身边”,
太平揉着小翠头,口中应道,“嗯,翠听话,阳阳哥哥就回来了!”,
小翠依然有些不放心道,“来,那我们俩个拉钩吧……”,
太平无奈只得和小翠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小狗……”
翌日晨曦,自来卷邋遢少年,只身返榕,下午,他在职业学校北围墙外,找到了那青布包秘笈,
自来卷少年眼前恍惚间浮现一张青涩脏兮兮笑脸,“笑屁啊笑,傻叉太平“,自来卷少年耳畔仿佛听到阳阳的声音,
自来卷少年忽然泪目了,他呜咽,他嚎啕着,在校外小树林,他用铁锹挖坑,将这一包盗版秘笈埋葬,“阳……,阳啊,我们不卖秘笈了,我们再也不卖了,不看美女了,不看了,呜,呜……“,
入夜,自来卷少年身边放着铁锹,一个人坐在西南职业高校柏油路边树林中,他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多小时了,
终于,他视野中看到了那四大豆蔻少年,自来卷少年心中恨意滔滔,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我特么要弄死你们“,自来卷少年低吼着,他眼中都是怒火,如同一头发疯的野兽般,拎铁锹冲出,
噼里啪啦,砰砰砰,自来卷少年抡圆了铁锹,将这四个懦夫可怜虫拍翻在地,
“太平,太平,求求你了,别打了,饶了我们吧,是高义他们逼我们的……”,
小约翰捂着流血的头,苦苦求饶。
与此同时,一间足有一个半足球场大,门口标有“四区“的大型服装流水线加工厂房里,有五百光头灰格子人正在闷头干活,接受着劳动改造。
而在这间厂房右角落的六十台缝纫机尽头,正站有五个光头,在教育三个光头。
“郭三,谁让你下午出工回来,躲到帆布下睡午觉的?”黑脸光头大汉一脸戾气,手指着一个流里流气光头问道。
“刘峰,我就不干活,你能怎么滴吧?你打我吧,我认打!”郭三一脸轻蔑说道。
“哦,你个滚刀肉,我确实拿你没办法,既然这样,别怪我刘峰不顾情面了”,
刘峰抡圆双臂左右开弓对郭三就是四十多个大嘴巴子,这嘴巴子抽得真是没谁了,把个郭三抽得原地飞转了起来,仿佛一个旋转的陀螺般。
郭三捂着腮帮子,一张脸肿的老高,嘴角血沫子横飞,但这郭三全程没有服软,当然也没有还手。
刘峰拿起手纸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对郭三说道,“行了,你滚吧,三,去睡你的觉吧,哦,对了,明天我们继续”,
郭三头也不回晃着膀子走了,钻入一张十米长条平台下的布料堆中,继续睡他的觉去了。
“王德靖你咋回事?连续两天没有完成任务了?”刘峰伸手接过一个光头大汉递来的板尺,敲打着手心问道。
叫王德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白净光头,他听到刘峰问话,忙上前两步,来至刘峰近前,从灰格子衣服袖子中抽出一条准备好的香烟奉上,讪讪笑道,“报告组长,我年纪大了,眼神跟不上啊……”,
刘峰将烟收好,挥了挥手,“好了,你也去吧老王,眼神不好也尽量干些,别让我不好做。”
“好的,我知道了峰哥”,王德靖点头哈腰的走了。
刘峰这才最后才看了眼手铐脚镣少年,复又扭头凝视着窗外风中飘落下的杨树叶子,良久,刘峰突然问道,“你想活吗?”
手铐脚镣少年嘴角动了动,艰难挤出一丝笑容,摇头淡淡道:“要是想打我,就打吧,我没有米,我就孤家寡人一个!”
刘峰道,“想多了,我要你来不是为了过手瘾的,你还年轻,还有两年,如果肯好好改造,不用死的!”
少年疑惑看着黑脸大汉,只是短短月余,他已经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善了,少年只是木然说道,“我真的没有米啊,组长您还是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刘峰眼中几多复杂,起身走近少年,抬起右臂,但却不是抽少年嘴巴子,而是放在了少年肩头,鼓励道,“别特么疑神疑鬼的,如果肯好好改造,我就向四区狱管申请,给你去掉刑具,戴着这些你没法干活?!”
少年与黑脸大汉对视,少年竟在那浓眉下的一双黑眸中看到了暖色,少年心中忽然有了那么一丝丝温暖,
少年疑惑了,他这一个月已经知道,懂得太多了,他只是用有些不符合他年纪的沧桑语气问道,“哥,你为什么要帮我?”
黑脸大汉已经转身走向二十米外狱管值班室了,听到问话,黑脸大汉顿住了,没有回头,黑脸大汉留下一句话,“十七年前,也有一个十六岁的缓二站在这里问过同样一句话,而今这个缓二明年就要减刑出去了,他,他叫刘峰”,
寂静无声……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
一张二十米高,四十米边长,金属丝网大笼子里,一个身穿灰格子囚/服光头清涩少年,和五百个同样灰格子衣服光头,透过刚好可以穿过一根小手指密密麻麻丝网孔,望着对面过道十米外,同样一张大金属丝网笼子下500光头。
两个大金属丝网笼子里一千光头!
这样的金属笼子在这里三三一排,共八排,合计24个,500×24=12000名光头,是的这里就是戒备森严,东神洲第一大牢,苍炎国榕西大狱,在押12269人,
而这个四十米巨大金属丝网笼子,实际上是一个放风场,每天中午十一点,都会有十五分钟时间让这些在厂区劳动的光头们,出来透透气,
每当这个时候,相邻的两个放风场的光头们,就会着了魔似的拥挤在属于自己这一边的四十米丝网前,望着对面。
有明文规定,所有光头只能是互相望着,不许和对面说话,当然这也不是绝对。也会有极个别的光头可以大声吆喝,肆无忌惮旁若无人的相互喊话,有这样特权的光头,每个放风场里绝对不会超出三个!
“猫白,下个月,哥们就可以出去了,虎哥说,把榕西十七街汽车城交给我收,咋样?你还有两个月,到时候出去了,过去一起?”
一个光着膀子,一米九高,肚子上纹了只野猪的,三百斤络腮胡红脸大胖子,晃着一身颤颤巍巍肥膘,扯着嗓子,旁若无人冲对面嚷嚷道。
对面金属丝网内,同样一个光着膀子,后背纹了一只猫头鹰的白脸无须大胖子,在金属丝网前缓缓走着,他后背猫头鹰随着他满身肥肉一颤一颤,仿佛活了般,振翅欲飞,猫头鹰白胖子扯着嗓子,瓮声瓮气回道:
“行啊红猪,给我留位置吧,一定过去帮你,丘八、杰恩他们出去有半年了,现在榕北道里七街给四爷看赌场呢,我到时候叫上他俩一块过去发财……”,
“给,阳阳”,
一米八高黑脸无须光头大汉,将手中抽得还剩小半截的烟,递给了身旁有些清秀小光头。
“谢,峰哥”,阳阳忙接过这小半截烟,迫不及待用力深吸了一口,憋了良久,这才抬起头,向半空悠悠吐出一道烟雾,
“嘘、嘘、嘘……”,一阵哨音急促响起,“快,快,快都回厂区干活,都快点”,
一个深蓝制服脚蹬黑色警靴,腰挎警棍中年男人,出现在金属笼子上面,他一边吹哨,一边大声催促笼子里放风的光头们回厂房干活。
阳阳却没着急走的太快,他手中的烟必须要吸到过滤嘴那,他才舍得丢,他所在的劳动厂区是服装加工,里面是禁烟的。
五百光头蜂拥向厂房大门,阳阳走在了最后一个,好在他终于如愿的在进门前,将手中烟吸到了过滤嘴那,他在厂房门前,右脚用力踩灭烟头,他感到有一刹那的轻松,蓦的转身,向空荡荡放风场,喷出一道浓浓烟雾……
阳阳愣住了!
阳阳完全愣在了原地!
他透过面前飘起的越来越淡的烟雾,看到一百五十米外,隔着五区放风场,有一个模糊身影,站在金属丝网前,一动不动,看着他!
这有些模糊身影,大约一米八高,依稀轮廓可见,那卷发没了,剃成了光头!
十年沿街乞讨,一起摆摊卖秘笈,朝夕相处,他不会看错,虽然隔了四道金属丝网,150米远,他依然能断定那光头是太平,是李太平!
“哎,我去,怎么是太平?怎么回事?这,这是怎么回事?”
阳阳立在原地,望着那一米八模糊身影,他使劲的摇着头,他认为自己一定是最后那口烟抽得太猛了,出现了幻觉,看花眼了。
不会是太平,不会是的!小翠怎么办?可是,真的太像太平了啊!这个家伙怎么搞得,真是不争气啊……
阳阳完全懵掉了,厂房大门前,和那一米八光头身影对望着……
“阳阳,快进来,你特么傻啊”,刘峰见千斤闸大门就要落下,已不足两米高了,他忙一个箭步出来,一把将阳阳拽进厂房!
一个小时后,阳阳一直都是坐在缝纫机前发呆,他心乱如麻,心里想着太平怎么也进来了,一件活也没干。
黑脸大汉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他身后,他抽了愣神中少年后脑勺一巴掌,“干活啊,好好表现,争取减刑,你还有两年时间,一定不会死的!”
阳阳回头看了眼黑脸大汉,他看到那眼中都是鼓励。
阳阳没有吱声,他抄起一件半成品衣服,闷头,飞快蹬起了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