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拜访云老先生吗？”叶琼丹从怀里拿出了一张提前写好的拜帖。
仆人接过拜帖之后，朝耳房的方向喊了一声：“松节，上次赢了韩公子的叶姑娘要拜访云老先生，你领她去宁静阁吧。”
一个相貌端正的青衣仆人从耳房中走了出来，接过拜帖后，彬彬有礼地对叶琼丹说道：“叶姑娘请随我来吧。”
“二哥，你一个人去藏书阁没事吗？”叶琼丹正要走，又不放心地问道。
“二哥早已成年，更何况这里又非虎狼之地，三妹何需担心？”叶青羽淡淡地笑了笑。
“那我拜访了云老先生之后，再来寻你。”叶琼丹朝他点了点头。
叶青羽颔首，他身旁的仆人有些骄傲地说道：“请姑娘放心，枫林学堂与浊浊红尘中的那些学堂有天壤之别，这里是一片求学的净土，没有那些打架斗殴、玩鸟遛狗的腌儹事儿。在外面的那些学堂，学子们有可能会结交到狐朋狗友，但在枫林学堂，学子们的身边只有良师益友。”
“那我就放心了，”叶琼丹拿了一些碎银子给仆人，“日后，我二哥出入学堂，或者有书信来往，还请你多行方便。”
“那是自然。”仆人收了银子，点了点头。
仆人领着叶青羽朝藏书阁去了之后，叶琼丹才跟在了松节身后，朝山上爬去。
此山身为陡峭，千级阶梯通往山顶的宁静阁，那松涛深处的宁静阁便是云老先生的住处，也即是枫林山每一任山长的住处。
松节将她领到了宁静阁的大门前，低声对她说道：“叶姑娘稍等，待我进去递上请帖。”
“那就有劳了。”叶琼丹客气地颔首。
松节进去之后，不久后就出来了。
“叶姑娘，云老先生年纪大了，还在午睡，小人不便惊扰。小人已经将请帖转交给贴身伺候云老先生的云生了，待云老先生醒来之后，云生会将请帖递上去，姑娘便在此等候吧。”
“多谢了。”叶琼丹拿了块碎银子递给了他。
松节大大方方地收了银子，又问道：“姑娘知道下山的路怎么走吗？”
“知道。”叶琼丹点了点头。
“若无其他事，那小人便先下山了。”松节朝叶琼丹行了一个礼，退了下去。
另一头，仆人也将叶青羽带到了藏书阁，让他脱了鞋子，穿着袜子走在了光滑的桐木地板上，领着他走到一位昏昏欲睡的老夫子面前。
老夫子睁开了耷拉着的眼睛，喝了口凉了的茶，扶着墙壁微微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沙哑地问道：“这是谁啊？”
“南先生，这是一位免考生，今天刚来的。”仆人解释道。
“免考生啊？谁举荐的啊？”南老先生握着拐杖，慢慢地朝书架深处走去。
仆人跟在了南老先生身后，恭敬地回答道：“是云老先生举荐的。”
“哦，山长举荐的啊，”南老先生点了点头，赞了一句，“那很不错。”
他在书架间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套密封好的考卷，亲自上了高高的楼梯，颤巍巍地将考卷拿了下来。
“给他吧，让他做一做这套题。”南老先生慢慢地说道。
“南老先生，这不是今年的招考题吗？”仆人看了一眼卷宗上的标注，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招考题好，考基础。我得知道他的基础扎不扎实，才好给他分班，”南老先生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有些迫不及待地抓住了拐杖，这才松了一口气似地说道，“他要是基础一般，那就分到预备丁班，他要是基础好，那就分到预备乙班，他要是基础非常好，那就分到预备甲班。”
说着，他又顿了顿：“当然，他要是已经有了可以试试去考举人的学识了，那就可以按他的考试成绩将他分到丁班、丙班、乙班了。若是他的学识能让我将他分到甲班，那他也不用来枫林学堂了，直接去考吧。”
“老先生英明。”仆人恭敬地说道。
南老先生示意仆人将卷宗交给叶青羽，然后，便又拄着拐杖慢慢地挪回到原来的位置打盹了。
叶青羽接过卷宗后，仆人领他走到了一处摆满了矮桌的地方，每张矮桌后面都铺着柔软而又素雅的席子，矮桌上摆着上好的笔墨纸砚。
仆人为叶青羽打来了清水，替他研磨好墨汁后，又从矮桌下拿起了一个计时一个时辰的沙漏，将它扣倒在桌面上后，就退到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叶青羽打开密封好的卷宗，将一张张卷子抽了出来，这才发现枫林学堂的招生考卷的难度竟是如此之大，也难怪整个清河县里几十年也难得出一个考入枫林学院的学子了。
叶青羽的心沉了沉，但他还是很镇定地将卷子上他能回答出来的题目，全都详尽地答了一遍。
这样的成绩，会被赶出枫林学堂吗？他隐隐有些担忧，担心会辜负了三妹的一番辛劳。
半个时辰后，认认真真地答完了题目的叶青羽，将试卷整整齐齐地叠好了，由仆人交到了南老先生面前。
南老先生费力地睁开眼睛，强打起了精神，开始阅卷。
“唦啦啦……”
沙漏里的砂砾依旧在规律地往下坠落，时间在叶青羽的眼里，却变得无比漫长了起来。
他端坐在了席子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渗出了一层冷汗，染湿了他的衣袍。
屋内，除了砂落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了南老先生翻动试卷的哗啦声，以及毛笔偶尔磕碰到砚台的轻微响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老先生才蹙着眉，有些失望地对面前的仆人说道：“批完了，你先让他看看吧，看完了，再誊写两份，一份入库，一份张贴到公示榜上。”
“是！”仆人走了过来，将披阅好的试卷端了起来，走到了叶青羽面前。
这回，他看向叶青羽的目光中，便带了几分轻蔑，只因这里是南老先生的藏书阁，而他之前又收了叶琼丹的银子，才没有出言。
叶青羽接过卷子，一页又一页认真地看了起来。
南老先生先是以朱笔在他的名字上画了一竖，这代表着很差的意思，之后，又在他的名字后面，做了一个对他的总体评价，这个评价非常中肯、也非常切实。
接着，就是大片大片的披红了，南老先生很认真，几乎在他写的每一道题、没写的每一道题后面，都加了非常详细的注解，放眼望去，这几张卷子几乎被南老先生的朱红色小楷字填满了，而他以墨笔写的字，则显得少得可怜。
这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同时，他也很感激南老先生的用心。
看完之后，他刚抬起头来，就发现南老先生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南老先生朝他微微点头，和蔼地说道：“学得很踏实，就是读过的书太少了，也没有名师指导，能自学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您知道晚辈是自学的？”叶青羽有些惊讶。
南老先生点了点头：“嗯。”
他为师多年，什么养的学子没见过？自然是一看他们的卷子，就能推测出他们的出身了。
“预备丁班虽然只是个基础班，但对你来讲，基础才是最重要的，”南老先生顿了顿，又说道，“以后常常来藏书阁吧，这会对你很有好处。”
“晚辈写过先生指点。”叶青羽走到桌案旁，朝南老先生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南老先生有些艰难地微微倾身。
很快，仆人就将卷子誊写了两份，一份送去入库了，一份贴到了公示榜上。
仆人张贴考卷的时候，正是铜钟声敲响的时分，学子们鱼贯而出，经过公示榜的时候，都停下来瞅了两眼。
这一瞅可不得了了，大家纷纷议论了起来。
“叶青羽？这就是那个免考生？叶姑娘的哥哥？”
“真想不到啊，叶姑娘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她的哥哥竟然是个草包，一份招生考卷竟是被他做成了这样，真是有辱我们枫林学堂的名声，感觉我们学堂的档次都被他给拉低了！”
“就是，还被分到了预备丁班了，真是个笑话！只要通过了招生考试的学子，最差也被分到了预备丙班。预备丁班是什么地方？那是给枫林学堂的下人们念书的地方，虽说有些下人通过努力学习，也能考入丙班从此改变命运，但枫林学堂创建至今已经几百年了，你们倒是见过几个下人考到了预备丙班，从此鲤鱼跃龙门了？”
“我要是他，这书不念也罢，整日里与下人为伍，能念出个什么名堂？还不如继续回县城读书呢。留在这里，也只有被我们耻笑的份儿，而他还会连累我们被别的学堂的学子耻笑！”
……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公示榜前就越来越热闹了。
甚至，还有人喊道：“诶，李师兄不是负责发书的吗？咱们跟着李师兄往后院走走，看看这个叶青羽到底是何许人也！”
“走！走！我也去！”
“我也去！”
……
不一会儿，便有几十人撺掇着李师兄去领了新书，朝枫林学堂的后院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