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份围绕灵素事件的初步报告开始在帝都内部人士手中流传开来，海棠也得到了一份。
调查方初步认定的凶手，是灵素内部的一个团体，根据超网数据记录，这个团体在短时间内频繁互动，很多通讯内容是极具威胁性的。
然而，多数人都不怎么相信这个结果，因为超网监控数据显示，这个团体仅有17类心理监控接近警戒阈值，312项不足基本预警临界，责任率只有5%。
这些冷酷的数字代表着超网的绝对权威，这份调查报告，并不能明白的解释十多亿人的灭顶之灾是如何产生的，随后，更多的细节被发掘了出来，在抽丝剥茧的过程中，事件的轮廓逐渐清晰，而舆论却导向了一个完全不受控的方向。
比如，撞击灵素的三艘C7母舰的成员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毁灭倾向’，他们是在一片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走向了生命的终结。
这种类似‘华丽献祭’的行为，不得不让人提出‘邪恶信仰’的可能性，然而帝国有着极为严格的宗教管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超网会早早的给出预警，并作出预防措施。
经过泛合约专项团队的深入发掘，人们发现灵素事件发生时，所有人的状态都是稳定和谐的，这不是某种信仰的力量，这是一种共性的情绪，所有灵素人都在坦然的迎接毁灭的到来，这是不可思议的。
这同样令人毛骨悚然，因为这确实是一种躲过超网监控的方法，超网会准确的捕捉到任何‘邪恶的’、‘有失尊重的’、‘加害他人的’情绪和行为，并对此采取相应措施，然而全体灵素人却在‘完全无害’的状态下，毁灭了自己。
而在人们心目中无所不能的超网，居然没有分析和推演到这次灾难的发生，就算灵素人在心理方面有意规避超网，但‘交通’层面的事实又怎么能逃得出超网的全知呢？哪怕那三艘母舰在最后的时刻打方向对准了灵素母星，哪怕它们以光速行进，超网也一定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于是乎，‘超网漏洞’的论调出现，并很快得到了认可，在帝国境内蔓延起来。
然而，这仍不能完美的解释整个事件，《不负众望》响彻超网，让所有帝国公民听到了灵素人最后的绝唱，这一事件又带着更多的谜团，假设灵素人和谐毁灭，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把这首歌放出来，传遍整个帝国？
这不是相互矛盾的吗？
这首歌的存在，更像是全体灵素人知道自己毁灭在即，以超网放歌的方式，将信息传递出来，来告警整个帝国。
更有甚者提出，是超网强行通过意识掌控，把所有灵素人铆住不动，让他们眼睁睁的目睹自己的毁灭，这首歌是灵素最后的抗争和挣扎，是一个传奇故事的绝唱。一时间众说纷纭，但除了灵素人自己，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真相。
唯一确定下来的，是超网的公信力不断下降的事实，很多人甚至顶着被扣掉道德积分的风险，不住的抨击超网，这导致舆论一边倒，人们进而攻击以超网立基的帝国管理系统，将能想到的一切不爽归咎于此。
然而，并没有什么声明被超网的管理AI超智给出，帝国高层也没有给出什么说法，超网一如既往的执行着它的全局监控，贯彻着惩罚策略，那些借此搞事，夹着私货大声叫嚣的人们很快被送去牧场，一场狂欢没等高潮到来便已然结束了。
海棠断续的关注着这次狂欢，并不求水落石出，让他在意的，灵素这支人类文明本身，以及帝都各方势力对灵素事件后续的态度。
在更多的了解了这支毁灭的人类文明之后，海棠心里多了一些东西，有文明之美，亦有毁灭之殇，有浮沉盛衰之慨，又有过眼云烟之叹，总之一言难尽，以至于在这期间，海棠专程去参加了几次由官方举办的，比较权威的灵素纪念活动，聊表些什么。
然而，接下来的展开，却又是海棠始料不及的——由于灵素人的消失，导致帝国内出现了一笔可观的无主财富，巨量的动态点和产业，仿佛诱人的肥肉，任何嗅探到这些的人们，都蠢蠢欲动起来。
格局低的人，想捞一笔动态点，接管金融账户，想控制灵素人境外开设的公司，想得到灵素人在帝国内的实体产业，舰船等等，而所图更大者，看中了无主的灵素太阳系，包括灵素母星在内，那里有足足六颗岩石行星。
灵素之于整个帝国，相当于一座城市之于一颗星球，无论在谁的眼里，都不可忽视，毕竟列码世界，只有那么多，无论是想吃肉，还是想喝汤，接下来展开的，脱不了赃物分食的局面。
由于帝国宽松的内部移民政策，超网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是熟视无睹的，它只会冷眼旁观这一切的发生，也算是代表了帝国的态度。
海棠觉得这事蛮讽刺的，他预料到了这种事情会发生，不管是帝国调控，还是个体自发，其最终结果是阻止不了的，毕竟灵素太阳系本身不致命，而灵素母星也会很快重建，不是人类无法生存的环境，闲置显然不如利用起来，按照战线委员会的主张，将来每一寸空间都是弥足珍贵的。
海棠没料到的是，这一切会发生的这么快，这边厢为灵素人举行的纪念活动还没结束，那边已经有施工舰队往灵素那边赶了，尽管灵素在行政上属于泛合约，但由于它位于泛合约与贸易联盟的边境线上，自然还有布伦托的势力想要分一杯羹。
“醉了。”
海棠意识到，这么多年的顶级教育真不如现实的这堂课深刻，人类行为本身就是一门复杂而高深的学问，不同的思想会导致不同的行为，且不论好坏，其丰富性是无与伦比的，这还是在超网滤掉了人类曾经极端的‘邪恶’与‘阴暗面’，降低了人类思想风暴的烈度的条件下，假设没有超网，那又会是怎样一种精彩？
会看到古老而原始的美感吗？
海棠有些想入非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