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醒来的时候，天使已经不在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不容易，海棠努力不去回忆刚刚发生的事情，可他并没有成功。
患得患失是下下之策，海棠强行将重点转移，把注意力集中在本质上。
这个世界存在他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那是凡人无法企及的存在，这个天使就是其中之一，她的手段如同魔法一样，超然无比，超乎常人理解。
然而就是这般强大的存在，都存在棘手的敌人，那她的敌人，同样也是难以想象的。
所以对海棠来说，这样的她，居然跟自己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这就更难以理解了。
海棠可以确定，她对他是不满的，她或许知道些什么，才称自己白白浪费了那么多资源，这令海棠也很尴尬，他也不想这样，可这些又不是他能做主的。
海棠踉跄的站起身来，体力的缺失，让他迫切的想找点吃的填饱肚子，然而环顾四周，他却愣住了。
视野里的画面，好像一下子变得高级了许多。
这是字面意义上的高级，飞船的内构发生了变化，就像更换了背景皮肤一样。
海棠赶忙四处转悠一圈，接着，他接受了一个事实，船还是胡桃宫的歌者331，但它整体被升级更新了一番。
这是天使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做的？
海棠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这艘船完全焕然一新，包括跃迁引擎在内的全系统都完美在线，海棠甚至在休息区的角落看到一台崭新的独立合成机——‘独立’二字不是说说而已，它并不需要引擎功能，它靠自带能源自持，完全可以说是无中生有的神器。
天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她的补偿？
这是所谓的有所得必有所失？
带着这些疑问，海棠摩挲着双手，来到了更新后的驾驶舱，一个曾让他不敢奢望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他可以离开这里了！
在这星空一角观海三年半后，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早知她有这本事，何必多待一年呢？海棠暗恼自己想太多，当初可是他自己打消了向天使求助的请求，也许在天使眼里，他是个安于现状的另类？
海棠摇摇头，不去管这些，而是径直上了驾驶席，唤醒了舰载AI。
一上来，试图联系超网的尝试还是失败了，超距通讯还是离线，这应该和插件一样，不是飞船的问题，不过和插件不同的是，舰载AI有一份内置星图，不必依赖超网导航，所以海棠发动了飞船后，很快选定了目的地。
去庇护者区找小穹，海棠要把这个一开始的执念贯彻下去。
几个小时后，海棠在庇护者防线被一支不明舰队拦截了下来，对方用公频警告道：“离开，否则你将被摧毁。”
“为什么？”
海棠十分不解，公频说明这支舰队隶属于帝国，但对方反馈在星图上的大隔离圈却包括了整个庇护者区，这说明从哪里进入都不被允许，这就有点过分了。
海棠准备离开，事实上不走庇护者防线，在庇护者边境无人值守的星区海了去了，毕竟这界限是光年尺度的，他可以从别的地方绕过这些舰队。
“不要做无谓的尝试。”
像是猜到了海棠的意图，舰队警告道，他们没有回答海棠的疑问，倒是连续发送了一堆时间快照过来。
粗略一扫，海棠便大吃一惊，那都是一些想法跟他一样，试图绕过防线，却被摧毁了的飞船，这其中赫然就有曾经救过他一命的那艘脱网者炮舰，看到影响上的炮舰残骸和漂浮在星空中的人类尸体，海棠只感觉毛骨悚然。
胡桃宫的歌者号是只是一艘游艇，不具备任何战斗力，海棠并没有试一试硬闯的胆量，只是，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于是重新与对方建立了公频通讯。
“我可以打听个人吗？是一个BAST公民。”海棠试探着发出请求，很快，对方便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让海棠传递相关资料，帮忙检索。
海棠大喜过望，由于没有小穹的影像资料，他穷尽其能用言语描绘出印象里她的特征和样貌，由于对小穹记忆已经不甚清晰，海棠生怕对方检索不到，岂料对方在瞬间秒回了一张图片过来，那赫然便是小穹的全身像。
“就……就是她，你们知道她在哪儿吗？”海棠激动的在公频问道。
“你没有搞错吧？”公频中一人不答反问道：“你确定是她？”
“是她没错啊。”海棠觉得奇怪。
“别闹了，这并不好笑。”对方回应道：“她不是人，更不可能是BAST公民……”
“不……不是人？”
……
胡桃宫的歌者331号掉头折回，对方在公频中的回应挥之不去的盘踞在他的脑海中，让海棠感到一种压抑的不真实。
小穹不是BAST人，更不是BAST穷人的‘回归二代’。
在BAST世界，小穹这样的存在，被叫做‘伪身’，她是BAST生化科技创造的傀儡，是回归令的衍生物，在回归运动中，只有BAST二代在生体改造中被确保回归了人形，但一代承受不了那种性质的生体改造，保留了他们诡奇恐怖的造型。
女皇令规定，能在其他人类种前露面的BAST，只能是人形BAST，于是这种专门为老BSAT设计的人形插件便问世了，和经典款的脑衣插件不同，在超网的支持下，这些人形插件升级为可远程遥控的傀儡，被称作伪身，供有抛头露面需求的老BAST或者其他人使用。
海棠一时无法相信这种解释，回想起小穹陪伴自己的那段时间，想起自己对她的感觉和朦胧的异样情愫，海棠真的想象不到，她会是一个遥控的傀儡。
现在，一想到形象气质俱佳的小穹背后，距离她数钱光年之外，存在着她真正的本体，海棠有些招架不住了。
然而，那些人用事实浇醒了他。
当对方接通视讯，海棠亲眼看到对方很快找来一个陌生的小穹的时候，海棠差点晕过去，对方还传来了生产车间中，成千上万个小穹林立的光景，称小穹这一款伪身，只是十几年前的初期老式型号，现在早已停产绝版，用不了多久，就全部淘汰了，现在有更多的新型伪身供老BAST选择。
而且，小穹这一款，并不叫小穹，她们叫‘纹蜂’。
这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海棠彻底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