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灵国，大都。
又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叫人坐在屋里，都觉得这周遭的种种，叫人心里憋闷的厉害。
街上来人来往，脚步匆匆，大抵都是避雨的。
街上的竹伞，各种各样的，倒也格外好看。柳如烟穿梭其中，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忘了自己是谁。
她径自往将军府去了，这封条也被拆了。纵使是朝中人等有诸多不满，但还是兀自下旨解了这将军府中的禁令。
听闻，前任大将军曹云亮，现如今已经是个断臂的疯人，比之处死还要叫人解恨痛快，朝中与曹云亮有些过节的人，见着他那样的下场，也就没了报仇的心思，听之任之了。
刚走到将军府，就看到老管家，手里拿着大扫帚，见着柳如烟来了，一时之间还有些不敢认，呆愣半晌，最后将柳如烟收了油纸伞，这才迎了上来。
“是二小姐来了！”
“老管家！”柳如烟朝着那人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倒是十分真挚，有些人，到底还是值得叫人敬重的，就好像是面前的这个老人，怕是在将军府上伺候了一辈子了，不论是兴衰荣辱，这人总归都是在的，说来也是顶不容易的。
“哎哟，真的是二小姐，二小姐快快进来，快快进来，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少爷在府里，现如今二小姐也来了，了不得，了不得了！”
柳如烟听着不禁有些好笑，这人恁的夸张，其实她来不来，并不能改变什么，说起来，也不过就是顾念着曹兵对她的情分，才来瞧瞧罢了，若只是老夫人，她是不来的。
“烟儿！”
曹兵直直地奔了出来，见着是柳如烟，喜极而泣。
许久未见了，当真是许久未见。
这些日子，他倒是一直念着这么一个人，偏得见也见不得，现如今，好容易才算是重逢了的。
“烟儿，当真是你！”
“大哥！”柳如烟见了曹兵，只当是见了亲人，心里的委屈，奔将而出，半点由不得人，看着曹兵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宽慰，“大哥，烟儿心里挂念的很！”
“到屋里来！”
将军府里的陈设，还是跟以前一般无二。
南宫钰自然是个明君，就算是真的封了将军府邸，也知道，谁忠谁奸，没有一棒子打死一群人，就凭着这一点，也着实是叫人宽慰的很了。
分花拂柳，等走到大厅，柳如烟就见着了老夫人。人老了一定程度，就看不出来老了。
现如今，柳如烟才算是知晓这其中深意。看着老夫人的模样，依旧是十分清雅，好似当初发生的那一切，与她并没有半点干系。只是明眼人都知道，曹云亮走到今天这一步，跟老夫人的护短，脱不了干系，只是人老无用处，何苦怪罪一个无用之人？
况且，这老夫人跟当朝的太皇太后，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亲戚关系，他们也不敢说得太多，因而算得上是护住了性命。
“祖母，您看看是谁来了？”
老夫人这才停下捻着佛珠的手，睁开双眼，当见着柳如烟的时候，浑身一颤。
这倒也不是她后来第一次见着柳如烟了，只是那个时候，柳如烟状态极好，不像是这个时候看起来的那样，带着一丝丝的怅惘，身形消瘦。怕是出事了的。
“烟儿！”
“嗯！”柳如烟冷淡地应了一声，目光依旧是追随者曹兵的，好似是只要告诉曹兵，现如今她遇着的那些事儿，就可以迎刃而解了一般。
“大哥！”柳如烟目光凄迷，“南宫钰罢朝了？”
“此事你不知道？”曹兵一听这话，只觉得大事不妙，原本他还想着，这一次罢朝，定然是为了柳如烟的缘故，好事将近都说不准儿的，谁成想，竟然不是这么一回事，那……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牵扯不成？
“听旁人说过两次！”
柳如烟心中愁苦更甚，那人对她时而好，时而坏，坏也不好说，不过是不来看她罢了，想来，古代后宫那些失宠的女子，大抵如此，这也无可厚非，说起来，乃是不该怨天尤人的了，偏得又是这样不甘心，巴不得那人直接走到面前来，好好跟她说道说道才好，若非如此，着实是难受。
“听旁人说起？”
一听这话，不仅仅是曹兵，连带着那么一个老夫人都是浑身一颤。
“这事儿……”老夫人颇有些犹豫，“男子心易变，动情容易守情难，况且又是帝王之家！”
她毕竟是个老人儿了，经历的多了，自然也就懂得深切些。
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水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往阶前点滴到天明。
老夫人看着外头，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嘴角噙着一抹分外凄迷的浅笑，说到底，他们还是输家。谁也没能那么好，可以留住一个男人完完整整的心思来。
“今日在这里歇着吧，你的院子，还是收拾的好好儿的呢，现如今，将军府，可算是打了一回翻身仗，比之当初，不知道好了多少！”
柳如烟听着，不禁有些好笑，正所谓是翻身仗，哪里有那样好打，也都是靠着曹兵撑起来的。
“小人，小人，该死，你该死啊！”
正说着，就看到曹云亮头发披散，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拿着剑，直挺挺地冲将进来，看那样子，分明是杀红了眼了。
要不是因为知道这人已经是个疯了子，柳如烟现如今还是难以相信，以前那样一个狠戾的人物，会摇身一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现世报。
“贱人，贱人！去死吧，去死吧！”曹云亮不管不顾，直接朝着柳如烟扑了上来。
柳如烟动也不动，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要是能被人给伤到了，当真是不用活了的，这样一个男人，还算不得什么。
对于柳如烟来说，曹云亮从来都不算个人。
“爹！”曹兵迅速挡了去，朝着柳如烟十分关爱地看了一眼，“怕是吓着了吧？”
柳如烟摇了摇头，曹兵是永远的体贴，只把她当成是一个孩子一般，真叫人难以置信，她哪里算得上是个孩子？
她也曾杀人如麻，就算是遇着了江湖上人人惧怕的三杀令，也是不曾畏惧的。怎么会怕一个疯了的曹云亮？
“没有！”柳如烟朝着曹兵笑了笑，只是转眼看着曹云亮的探身，也是愈发狠戾了起来，这么一个腌臜东西，竟然也想着要她的命，有这个机会么？真是可笑的很。“只是，曹云亮这样活着，倒是不如死了的好！”
老夫人听了，眉眼一凛。
还是不大习惯这样狠戾的柳如烟。
她只当这是曹月琳的孩子。性情温婉和顺，最好不过，只是偏偏，这人不是。
她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有些事儿，自然是不消说都能明白几分的了。曹兵只把柳如烟当成是亲妹子，偏得她现如今是愈发做不到把这人当成是柳如烟看待了。
曹兵生怕曹云亮伤到了柳如烟，急急忙忙将那人给带走了。
曹兵前脚一走，老夫人就走到了柳如烟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狠戾。
“你若是胆敢伤害兵儿，我定然绕不过你！”
“真是可笑，”柳如烟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她纵使是害了再多的人，但是只有对曹兵不会，一来是因为曹兵对她乃是极好的，若是连这么一个人都要失去的话，那是她的愚蠢，况且，这些话，哪里轮得到老夫人来管？真是迂腐，“我跟大哥之间的情谊，乃是你所不知道的，况且，大哥又不是幼童，自然知道孰好孰坏，；老夫人管的未免太宽了些！”
“你！”
那人气得简直就是牙痒痒，看着柳如烟的眼神更是加了一丝丝的厌恶。
若非是这张脸的缘故，柳如烟心里想着，这人必定是要动手了的，偏得她什么都不怕，只想跟她对着干。心中本就是抑郁难当，偏得这位了不得老夫人，偏偏还要凑过来，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怎么？难道说，大哥现如今还是幼童不成？还要让老夫人您去管着？况且，我何必难为大哥？虽然都是曹家门头上的人，但是大哥的品行，比之你们，要好的多了，这些，我虽然年轻，却总还是知道的！”
这无疑是给了老夫人狠狠地一巴掌。
她浑身一颤，想到自己死去的幼女，一时之间没了言语。
虎毒不食子，她却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儿。
呵。
韶华正好，偏得就是这么没了的。
“烟儿，我叫人给你做了花饼！”曹兵一向十分热心，对柳如烟又是真心真意的好，现如今许久未见，这份好处，自然又是更上一层楼，倒是让柳如烟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好极，多谢大哥！”
“我可是你大哥，有什么好来谢谢的？况且，我倒是希望你住下来的好，都有个照应，你说呢？”
柳如烟微微摇头。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