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灵国。
广寒冰阶犹觉冷,人间柳絮似春开。
那积雪大抵全都消了。远远看去，亮晶晶一片，好似是浮动的星海一般，倒是别样好看。
这一回，云韵是真的病了，整个人看起来，气色极差，怏怏的在床榻上躺着，已经有半个月的光景了。容予是从不来看的，就算是被永信候逼得没办法了，也只是让莫荥施代劳。
说什么代劳，其实莫荥施心里是甘愿的。毕竟，那是自己的心上人，巴不得日日都在一处。
总好过心里牵挂的很，却又是不能相见，他们本就是主仆关系，哪里有那样自由的时候？
“说来可笑，总是你来！”云韵眼巴巴地看着门口，哪里能看到容予的身影，不禁苦笑两声，心里都是悲凉，“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当初，我那么坚持地嫁给了予哥哥，有什么意义？我现在虽然是皇后，但是你看看我，这副模样，哪里半点皇后娘娘的形态？他们都是瞧不起我的，是也不是？”
莫荥施只觉得十分心酸。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子，就算是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的，现如今，都只能是这么走下去了，哪里有什么法子？
“都过去了，是也不是？”
“过去？”
她苦笑更甚，哪里来的过去？说到底，这样的时候，都叫人觉得心酸的很。哪里过得去，这样的伤痛。怕是要跟着她一辈子了，这一生一世，都要在这样的阴影之中，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再也不是当初那样桀骜不驯的云韵了。
都成了这副模样了么？
呵，说来也着实是可笑的狠了。
“我怕是要完了！”云韵朝着莫荥施苦笑两声，“你也莫要瞒着我，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你只要告诉我，是也不是？”
他哪里还能说出一些什么来，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么一个人的小脸。
就算是如此憔悴，就算是脸颊凹陷，在莫荥施的眼睛里头，依旧是花容月貌，叫人但凡是见着，便是心神摇曳。
“韵儿！”他怔怔地唤了那人一声，“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侍卫，在你这里，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罢了，只是就是我这么一个奴才，守了你这么多年，若是皇上愿意放开你我，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去吗？”
“去？去到何处？”那人苦笑更甚，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了什么活路了，哪里有什么去不去的说法？说到底，也都是骗人的罢了，“我哪里都不愿意去，我生是这皇宫深院的人，死也要死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我若是现在走了，日后，跟那人就再也没有任何牵扯了，是也不是？”
莫荥施不再说话，他知道，这条路，云韵是准备走到黑了，不论那人对她到底有没有感情，也不管那人对她到底是何种想法，想来，这事儿，都是这么没完没了了，说来也着实是可笑的很，他竟然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他现如今，已经可以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放弃现在所有的一切了，可是颇为讽刺的是，这么一个人，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回事。好像，不管说的再怎么多，都没有半点益处。着实是可怜的很。
呵，想来可笑。爱一个人，固然是没有半点错处，但是要是这么一个人，原本就是不该你爱的话，就成了一种极致的侮辱了。
现如今，他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心里只觉得凄苦。
“怎么了？”云韵没有听到，莫荥施的回话，心头一颤，“连你都嫌弃我了不成？”
“这一生一世，想来，我都不会去嫌弃你了，像是这样的事儿，这辈子，我也都是不会做的，我只是愿意为了你，做很多罢了，现在看你这副模样，想着带你远走高飞，应该也能好些，可是我也知道，你也不愿意，是也不是？”
那人依旧是选择了沉默。
满脸是泪，若是可以选择的话，也不必走到这一步了！她深爱着容予，不论那人对她如何如何，这一点怕也都是不会再改变什么了吧。云韵心头发颤。
“那人有消息了么？”
莫荥施知道她问的是谁。
他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心里一直都记挂着面前的这个小女子，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心思，去想着旁人？
“这些日子，只想着你了！”
呵！
那人一听，唇角微抿，满是笑容。
“是么？只想着我了？”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红晕，“若是那人，也可以跟我说一句这样的话，我死也甘愿，偏得，那人不爱我，一点都不！”
那人又落下泪来，莫荥施不禁有些懊悔，早就知道这人的脾性，好端端的，还要说这些话来做什么？既然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那就依着她，便也是了，何苦这样逼迫？她绝对不会说出什么多余的话来叫他欢乐。这是十分肯定的一点，叫人心里难受的厉害。
“我对你的心思，你只当是不知道便也罢了，不必徒添烦恼，主子那边，你也莫要担忧了，许多事儿，没个道理，日后，等到你不想到他的感情的时候，说不准儿，自然而然，也就来了，你信我，好不好？”
她是不信的。
但是看着莫荥施，对她这样耐心，心里一软，微微颔首。
“他还在想着那位二小姐不成？”
这一点，莫荥施也不敢胡乱评价，毕竟，这事儿，她也是半点都不知道的，微微摇头，朝着那人笑了笑，“应该算不上吧，这些日子，主子公务繁忙，是以才没来看你的，等到日后休息了，想来，也就来了！”
“连你都要骗我了不成？他会不会来，你心里比我要清楚的很，我知道，他这是不打算来看我了，好在，我也没有了当初那样的在意了，我全都接受，他不爱我，我没有办法！”
云韵背过身子。
若是真的是心里有她，就算是再怎么忙碌，总也不回连看望的时候都没有，还让别的男人代替前来，这里头的心思，她也是知道的，谁都是从那一步走过来的，若是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偏得现如今，半点都习惯不得。
“我从未有这些日子这样通达，把之前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遭，心里只觉得惶恐，原来，在很久之前，我就该意识到，那个男人，心里是没有我的，不论我做了什么，也不论我有什么好处，对于那人来说，我都不好，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只是可惜了，我现在才明白，悔不当初！”
莫荥施不敢接话。
总觉得在这些话之后，还有一些旁的话来，那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索性站了起来，扫了周遭一眼，原本这屋子里头只有一个香炉，因为云韵的要求，又添了一个，现如今，闻起来只觉得头脑昏昏，着实是难受的很。
“这香炉，是不是太多了些？”
“胡说！”云韵冷笑两声，“我知道，你们定然都不懂这个，不过也没有关系，这永乐殿，原本就只有我一个人，我爱如何就如何，你也不要多管！”
听到云韵这么一说，莫荥施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话来，微微颔首，无奈地摇了摇头，径自去了。
现如今看来，倒是有许许多多叫人无可奈何的事儿。
就好像是容予说的那样，云韵彻底疯魔了。跟以前他们看到的所有的面孔，都不一样，他们彻底失去了以前的云韵。
呵，说来也实在是可笑，容予是不伤心的，伤心的人，只有她罢了，但凡是想着，便觉得十分难过，这种难过，已经叫人彻底崩溃了去。
莫荥施刚走了出去，就看到负手而立的容予，也不知道来了多久，或者，方才那些话，这么一个男人，全都听到了不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只要是想想，都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
这毕竟是他的主子，他如此想着。
“怎么？”容予看着莫荥施的脸色变了又变，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对她的心思，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可惜了，女子，大抵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总会犯下许多错来，这一点，想来，你并不了解，是也不是？”
他不敢回答，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你莫要想太多了些，我问你这么一些话，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意思！”
容予冷笑两声，看着莫荥施的眼神，愈发深沉。
“一个男子，爱慕一个女子，原本就是正常不过的事儿，倒是你，恁的夸张，每每问起，都是颤抖不已，难道说，你对她的感情，都是假的不成？”
容予自然知道莫荥施的心思，只是因为那人太过矫情了一些，就算是真心欢喜，想来，也是不愿意多说，这也是莫荥施最最悲哀的地方。
云韵爱的是整个落灵皇宫，是这凤位，说什么对他真心真意，有些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个借口罢了。
一个腾云直上的接口。
莫荥施倒是十分认真，对那人也是真心欢喜，这一点，不论是谁，也都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