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尼的郊外，数百人参加了这场简易的葬礼。
由于找不到牧师，甘道夫只能披上了那身白袍——他很讨厌这身衣服——现在扮演也是被逼无奈。
“赞颂光辉之主，她是至高的存在。愿神带领他们前往天国之旅，在一路上不抛弃彼此……”
好在以前参加过不少葬礼，对于牧师所要念诵的词语都可以背出来。
甘道夫有些厌恶这些调调，他曾经不止一次和别人讨论过自己的死法。
从20岁讨论到60岁，到最后能够讨论的朋友也只剩下了一个。
其他人，要么死在了巨兽口中，要么就是在家族的养老院里插着输液管，话也说不利索。
高挑秀丽的维尼女孩们头上戴着花环，为一座座刻着名字的墓碑献花。
边上的乐队也鸣奏着低沉的调子，来参加葬礼的行人们都是挂着肃穆的眼神。
在低音中，随着一声‘阿门’，甘道夫结束了悼词，也结束了光辉教廷公式化的主祷文。
身着黑色衣装的行人渐渐散去，郊外的墓园里也渐渐安静下来。
原本维尼的执政长官与警务所所长也打算前来慰问两句，结果被巴巴托斯拒绝了。
这也是出于甘道夫自己的意愿，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一路上，巴巴托斯跟在甘道夫的身后。
望着墓园外青葱的树木，甘道夫长叹了一句。
“他们还那么年轻，有些人还没有来得及睁眼看大陆。”
“你应该庆幸，这一次的旅行中，没有任何家庭带上孩子。喵。”巴巴托斯也是一脸沮丧。
如果它没有离奇昏睡过去，也许这一次海沧龙来袭事件中的损伤，会被降低许多。
自己的契约伙伴也用不着那么劳累了。
“为什么时间不可以给我再多一点宽容呢？”甘道夫迈着疲劳的步伐说，“要是三十年前，不，二十年前。要是我还有年轻时候的勇武……”
巴巴托斯知道这只是甘道夫在抱怨，这是老年人的特权。
其实巴巴托斯也知道，就算将甘道夫恢复到年轻状态，也不可能一个人对战十四只满状态的沧海龙。
他只是累了，想要抱怨两句。
巴巴托斯也乐得满足甘道夫。
这个倔强的老人，在外人面前从不肯摘下自己的面具。
年轻时伙伴的背叛，对于甘道夫来说是一个很严重的打击。
从此甘道夫的精神力就没有进步过。
这一次旅途中近百人的伤亡，光是赔偿（船票带有保险）与星空巨轮维修费，就让甘道夫面临破产。
对于这个年迈的猎魔人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巴巴托斯，你有感受到吗？这喧嚣的风呀……”
甘道夫伸出了犹如老松树皮的手指，他感受着远处吹过来的山风，其中还夹杂着青草的芳香。
可惜，甘道夫的鼻子早已钝化，只能感受到一点点湿润。
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拿着有裂痕的十字怀表，甘道夫踏在郊外的路上，每走一步，都是对过去的一次反省。
加入光辉教廷，在拒绝了圣殿骑士的好意后又迅速离开……
成为一星猎魔人，和自己的伙伴租船去追赶海沧龙……
还有在旅店中与陌生人开怀畅饮，说要点亮地图漆黑的部分，完成前人没有做到的壮举……
回忆突然停止了。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巴巴托斯见状也赶紧拿下手杖。
它的单手高高举起，以此托举甘道夫耷拉下来的手。
像小孩子回答提问似得，巴巴托斯微微用力，恨不得将两只手都举起来，让老师看到。
“谢谢了，巴巴托斯。”
“我们之间还要说谢谢吗？别忘了，我可是陪了你接近五十年呀，喵。”
“也对，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五十年了。”甘道夫咧开嘴笑了，似乎想到了年轻时候的美好。
但是片刻后，甘道夫原本淡开的笑容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巴巴托斯，答应我一件事情。假如我死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诶？为什么要特意说这种事情？”巴巴托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这些动物伙伴呀，肯定活的比我久。但是有些偏激性格的，就会在主人死后自杀。希望你不会做傻事呀……你还没有子嗣对不对？”
“老家伙，你还有几十年可以活呢，你要活到100岁呀！喵。”巴巴托斯也不介意甘道夫的打趣。
“哈哈，希望吧。要是真的能够活到100岁，那也是高寿了。”甘道夫收起了那视若珍宝的怀表，“我们回去吧，回巨轮去。”
“那就走吧，向夕阳落下的地方奔跑！喵。”
“现在才中午呀！”
“所以要在夕阳到来前快跑。只要你跑得够快，就连时间都追不上你。喵！”巴巴托斯拉着甘道夫小跑起来。
他们选择了一条近路，并且踩在了草坪上，有机泥在鞋印和猫爪子上留下厚实的印子。
远远看去，就像老人带着自己的宠物在草坪上嬉戏。
……
……
在另一边，泰隆和海伦也找到了树枝，为杨克·格里芬做了一个简易的小木筏，再由海蛇带往远方。
两人连洗漱都来不及，只能任由恶臭伴随着身体。
按照海伦的说法，就是炼金试剂要省着用。
在任务阶段以外使用炼金试剂都是可耻的，任凭泰隆好说歹说，也不愿意多涂抹一点。
“真是忠心的动物伙伴。”海伦带着面具，脸上看不出是悲还是喜。
“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泰隆在塞努的建议下发出了提问。
“那条海蛇型的动物伙伴本身会说话，只是觉得你很危险，直到你上去之后它才开口。”
“我很危险？”泰隆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原话。”海伦淡淡地说道，“当你爬到房间里以后，那条海蛇就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等我。
当它开口的时候我也被吓了一跳。但是想想后也觉得这才是正常的。
普通的动物看见蛮兽种都会吓个半死，更别说在蛮兽种之上的亚龙种。
也只有拥有智慧的动物伙伴会无视亚龙种的粪便。毕竟要是动物伙伴怕龙，那猎魔人就不用狩猎了。”
海伦在说话间，右手不注意地按在了左手上。
她的语气舒缓而平稳，开始慢慢地念诵着悼亡者的诗歌。
在这个世界上，光辉教廷是大多数人的信仰所在。
要不是圣殿骑士渗透了教廷，并且打着神权的名义侵蚀王权，教廷本身也会被更多的人接受吧？
泰隆也粗略地了解过光辉教廷，本身并没有教导别人作恶。
就定义上来说，和以前的天主教差不多。
在这个人民群众普遍信仰光辉之主的时代，海伦会唱诵两句诗歌也不奇怪。
为了保证不露馅，泰隆也让塞努分析了一下音调，重复着海伦唱过的诗歌。
塞努的分析确实挺给力，诗歌被翻译为泰隆认识的文字，直接投射在视网膜上。
他就这样跟着海伦唱了几遍，一名刺客盟友死去了，难免有种兔死狐悲的哀怨在这里。
“这个男人的尸体就由我来带走了。”海蛇——说来惭愧，泰隆至今不知道它的名字——的声音挺好听，像是某种空灵的乐器在鸣奏。
它盯了泰隆一眼，随即马上低下了自己的倒三角形脑袋。
“我们有生之年不会再见面了。在杨克死后，我也会陪他一起走。”海蛇缓缓地开口道，“我是那种弱小的非战斗型动物伙伴，在这么长时间的囚禁里，我每天都只能在下水道捕食小动物活着。
今天你们让我带走了尸体，也算是一种解脱。”海蛇说完在石壁上敲了一下，一枚银色磕在石壁上。
泰隆定睛一看，那是一枚纹着银蛇的戒指。
海伦也推了泰隆一下，示意他拿起属于自己的奖励。
“我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给你们的，这枚戒指是杨克的研究根本，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如果可以继续杨克的研究就更好了。”
海蛇最后也慢慢地游开了，接近2米长的身体在海面上留下了淡淡的水纹路，一圈一圈泛开，最后消失不见。
“它估计会去寻死吧。就像戏剧中演的那样。”海伦说完指着自己腰间的羊皮袋子说，“对了，关于那份信件。等我解读后，会第一时间将结果交给你。”
“确定不需要我帮忙？”
“别看我这样，我的学识可不比一般的学者差。”海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迅速抓着泰隆的右手。
在这明媚的阳光下，两人朝着星空巨轮飞奔而去。
就如泰隆之前对于未知的期待。
他很希望安静的日子会长一点，最好永远走不到尽头。
但是看到了这样的圣殿骑士，也不能不让泰隆心悸。
杨克·格里芬，本身只是一名牧师，连地区主教都不是，就有从警务所要人的权力。
面对尚未到达的大陆，泰隆又多了几分担忧。
十座城市中，有七座城市公开声明支持光辉教廷。
第十一座城市并没有得到官方的认可，但是也得到了某种默许。
要不是泰隆这一次破坏了教廷的计划，圣殿骑士的势力绝对会再强上一分。
望着藏于手心的戒指，泰隆估计是杨克发现了什么，才让自己的动物伙伴吞下戒指。
需要杀死活人来做禁忌实验，到底杨克在研究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泰隆都知道，自己已经在这条路上回不去了。
他已经入局，只能继续走下去，不想成为圣殿骑士与刺客组装交锋中的棋子，就必须要成为棋手。
正如诸神将七族作为筹码！
“我们的到来，将会燃起不一样的火焰。宿主，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塞努默念道，“那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