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丰乐饭馆回去后，吃过晚饭，林六娘搀着周鹤川在屋子里走了一会儿。
大哥已经帮忙做好了周鹤川的拐杖。
但是林六娘一直记得钱大夫说“不能操之过急”，因此即使周鹤川提出来要自己练习，林六娘也拒绝了他。
不仅如此，林六娘还时常注意搀扶周鹤川练习走路的时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他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如今林六娘和周鹤川感情渐深，不像林六娘刚到周家的时候，会怕周鹤川多想，故意避免提及他的腿。
于是林六娘干脆说出心里的担忧，“鹤川，钱大夫说了，你的腿刚长好，骨头还软，咱们练习走路也不可一下子用过了劲，还是一步一步来，慢慢增加时辰……然后再试着用拐杖走路。”
“嗯。”周鹤川由着林六娘把他扶到轮椅上，知道她是思虑周全，关心自己，心里只觉得暖意融融，并没有觉得林六娘说这话是让他难堪。
断腿本就是既定事实，就是从前看不到恢复希望的时候，他周鹤川也不曾忌讳别人提起这件事。
只有懦夫才会一直回避已经发生的痛苦，让身边的亲人因为要照顾他的情绪而过得如履薄冰。
坐在轮椅上歇了一会儿后，周鹤川问起了林六娘今日去签书契的事情，“六娘，你今日去签订书契可还顺利吗？”
周鹤川知道林六娘最近招了两个帮工，在试用他们，今天是试用的最后一天，按理说林六娘今天已经签完了和两个帮工的书契。那书契还是周鹤川帮忙写的。
不料林六娘却摇摇头，“没有。那两个帮工中，有一个被我发现迟到，还早退去赌坊，因此我没有要他。另一个……”
“另一个可还有什么问题？”周鹤川看见林六娘的脸上出现了迟疑犹豫之色。
“另一个除了木讷了一点，倒没有其他问题。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受那个去赌坊的人的影响，我现在看他也总觉得不对劲……”
“若是觉得不妥便不要了吧！”周鹤川从他的角度给出了建议，“你的直觉一向没错过，再说帮工还可以再找，也不一定一下子就找到称心如意的……”
林六娘抬头看着周鹤川，周鹤川的眼型细长，眼尾斜飞向上，黑睛内藏不外露，似是含着一汪温柔的泉水，倒映出她的眉目。
虽然周鹤川一直坐在轮椅上，但是他就像一座巍峨的山，永远挺立在那里，给了林六娘沉稳和可靠的安全感。
林六娘看着他，突然心里就踏实了，本来有些犹豫的事情也拿定了主意，“算了，或许是我多心了，明日我再去跟他签吧！只是我还打算叫你帮我添几个约束上去……”
林六娘把怀里的书契拿出来，递给了周鹤川。
周鹤川展开书契，“你要添什么？”
林六娘将周鹤川推到书案前，把早就打好草稿的新条款说了出来，“就添：在丰乐饭馆干活时的所见所闻，不可说与他人，否则也按违约处理，解雇并罚十倍的月钱；此外，若是要离开丰乐饭馆，需得干满一年的活，并且离开丰乐饭馆半年内不能在同样是做吃食的商铺干活……”
之前林六娘已经在书契里写了“不可泄露丰乐饭馆的菜谱配方”，只是思来想去，又加了这两条。
她忘不了赌坊前，刘石和永乐酒楼的大汉打招呼的那一幕，害怕万一永乐酒楼派人进来做商业间谍或是故意捣乱。
周鹤川按照她说的，又加了几行字上去，等到墨迹干了，才递给了林六娘。
第二日。
丰乐饭馆。
林六娘从怀里取出书契，展开来递给了宋大。
“你看着若是没有什么疑问，便签了吧。”林六娘先是把书契上的内容念了一遍给他听，提醒他，“你听仔细了没有？这签下来，你需得在丰乐饭馆做满一年，若是因为你自己的原因违约的，是要承担罚金的。”
宋大摸了摸脑袋，憨憨地笑道，“林掌柜，你放心，俺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眼高手低的人，既然在您这干活，就一定认真干！只要您不赶我走，我巴不得一直干下去呢！”
林六娘刚才读书契的时候，也一直在关注这宋大的神色变化，然而一直读到最后那几行新加的条款的时候，宋大的脸色都看不出异样，还是那副木讷老实的样子。
宋大签了书契，交给了林六娘，林六娘确认过签名后把书契收了起来。
或许真的是自己这些日子过于操心饭馆，太多虑了吧。林六娘心想，既然宋大已经签了书契，就是日后他有什么问题自己也不怕。
因着林六娘临时决定刘石，所以饭馆现在不仅差了一个账房先生，还差了一个帮工。
林六娘又不得不重新张贴了招帮工的告示。
前些日子还经常有人来问帮工的事，按理说林六娘贴出告示后，很快就该有人上门。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几日竟无人问津，林六娘叫来福往外一打听，才知道外面传起了闲话，说丰乐饭馆故意用高薪资引诱人去应聘，刚开始叫人试用七天，七天过后再找理由把人赶走，叫人白给他们家干活。
来福气得火冒三丈，“定是刘石在外面传播谣言！他自己不守规矩，达不到饭馆的标准被赶走，怎么成了我们故意赶他走？”
林六娘倒是看得很开，“现在生意做起来了，总也免不了说闲话的，泼脏水的，由他们去吧！现在饭馆里也招了一个人，宋大做事也算勤快，剩下的一个人慢慢招总能招到的。”
因为饭馆里暂时多了宋大帮忙，林六娘便去得少了。她最近同时接了胡又晴和王昭昭的单子，要做的东西一下子多了起来，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因为林六娘实在太忙，就连胡又晴的单子做好了，都是叫杜芸儿帮忙送过去的。
现在杜芸儿在周家帮忙久了，因着她勤快又嘴严，孙二翠也对她改观了不少。林六娘单独把事情交给杜芸儿的时候，孙二翠也没再像之前那样掐酸劲。
孙二翠看着林六娘做完了胡又晴的单子，又要继续做甜酒酿和蜜饯果干，有些好奇，“六娘，你怎么还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