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高宗投来的满意地神色，秦昭旸不由有些得意地微微扬了扬头，眼神瞥见一旁垂眸静静地站着，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太子，眼底划过一丝轻蔑。
切，总是这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模样，真是有失东宫气度。
然而他却没看到，在他不屑地收回眼神之后，方才还安静得像一尊没有什么想法的雕塑一样的太子，突然准确地看向他所站的方位，仅仅是眼藏深意的一眼，却隐隐有无可置疑的睥睨之感，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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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不愿意放虎归山，然而西戎人却不管他是什么想法，收到第一封战报的两天后，就再次传来前线紧急军报。
仅仅这几日功夫，距离巫州仅有百里的辰州城也被西戎大军收入囊中。
不知为何，此次西戎人攻城略地的速度简直到了令人心惊的速度，这才半月有余，连拿两城，几乎骇人听闻。
更令高宗心焦的是，如今西戎人进犯、而南秦已经连失两城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就连东都都开始人心惶惶，更别说其他地方的百姓做何感想了。
终于，迫于前线战况的压力，高宗还是再一次屈服了。
头疼地捏了捏额角，他颓然地叹一声，罢了，如今也只能相信秦昭衡当真并无异心了。
提起笔，“来人，朕要拟旨！”
旨意发往六部，再誊抄印发至各州府，秦昭衡依旧是最早拿到圣旨的一个。宣旨的内侍领了命便脚不沾地地出了宫，这次可是军机大事，自然得抓紧着点儿！
然而高宗命定南王府派兵先行抵抗、委任秦昭衡带三十万大军赶往西南边陲支援的消息倒没什么，唯独命姚云翊随军任军师祭酒。
这道旨意一下，朝堂哗然。虽说军师祭酒只不过是个五品小官，放在东都这些真正有品阶的大臣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然而这个官职的地位极其特殊。
一般在军中担任谋士的人，但凡只要有点儿脑子，做出点功绩都会极受将士敬重，毕竟一个厉害的谋士可以说对战争能够起到极为关键的作用。
可正是因为如此，陛下又怎么能派姚云翊一个毛头小子去呢？
且不说他能不能运筹帷幄，恐怕他看没看过兵书都不知道呢！这样的人，如何能让他出谋划策？
然而圣旨以下，无法收回，就算他们有再多意见，也无济于事了。
姚云翊接到圣旨的时候也是一惊，陛下怎么会想到让他去当军师？难不成是已经怀疑他和秦昭衡的关系了，想要借机试探？可若真要试探，也不必用这么大手笔吧？
还带着满肚子疑惑，圣旨都没拿热乎呢，姚云翊就听宣旨的公公捏着嗓子在他面前细声细气地道：“世子殿下，陛下说接了旨之后便叫您随咱家进宫一趟。”
也不知是因为这声音还是别的什么，姚云翊忽然觉得背后涌上一阵寒意，眼中一瞬间风卷云狂，然而也不过只是一眨眼，就变成了一片落叶掉进了水中，只是在水面上荡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
“好嘞，劳烦公公了。”姚云翊强自镇定下来，对那内侍微微颔首笑着回话道。
姚云翊拿不准高宗单独要见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按理说他官职如此低微，若是换作旁人，恐怕连得见天颜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还是在御书房这样机要的地方。
发现高宗命其他人都不得入内后，他心头浮上几分不安，总觉得今日陛下要跟他说的事，肯定有些棘手。
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本以为高宗上来就会十分严肃地交代些什么或者将他训斥一番，却没想到高宗只是颇为和蔼地笑笑，“起身吧，这儿如今就只有朕和你两个人，不必守那些规矩。”
姚云翊依旧只是说：“陛下面前，臣不能放肆。”
高宗“啧”了一声，开玩笑地道：“你说说，好好一个儿郎，小时候还跟个猴子似的活泼得上蹿下跳的，怎的如今被你爹教成这副一板一眼的样子？”
姚云翊有些疑惑，怎么照如今这个话头，陛下却像是找他来唠家常的？
疑惑归疑惑，他也没轻率地应声，只是保持沉默。
似乎是见他这副模样觉得有些无趣，高宗还突然说了一句，“倒还不如你那妹妹胆子大些，她倒是古灵精怪的。”
姚云翊终于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澜儿？澜儿什么时候见过陛下，他怎么不知道？
然而高宗似乎只是忽然想起了姚婧澜，并没有要就这个话题谈论下去的意思。
他终于切入主题，问：“你可知道今日我为何叫你过来？”
姚云翊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回陛下，不知，还请陛下示下。”
高宗点点头，“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朕就是想跟你嘱咐几句。”
他顿了顿，突然很认真地问：“刚拿到圣旨时，是不是觉得很惊讶？有没有想过朕为何要让你进入军中，给你安排这么一个官职？”
“想过，但没想明白。”
高宗笑了一声，继而道：“自从上次你从江淮回来，宋将军将你在江淮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朕，朕便知道，你很聪明。”
姚云翊闻言眸光一闪，垂眸说：“谢陛下赞誉，臣不敢。”
高宗轻笑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继续就着自己方才的话，“既然是聪明的，那想来如今的时局你多少也能看清楚。朕此次命你随军，便是要让你给朕看看，到底哪些人……有二心。”
最后三个字，高宗咬的格外重。姚云翊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这所谓的“哪些人”其实不过就是秦昭衡和定南王而已。
说白了，就是想让他盯着定南王府的一举一动，看他们与西南的将领、官府之人都可曾有私下勾结。
心底轻嗤一声，虽然不屑，然而大脑很快就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姚云翊立刻道：“陛下，臣明白了，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高宗满意地点点头，“倘若有什么不合乎寻常之事，定要如实禀报。”
之后高宗又嘱咐了许多，姚云翊都尽数应下。
倘若他不应，陛下定然还会再找别人，而且也会对宁国公府有疑心。这么明显的事，他自然不会想不明白。
如今只要答应下来，到时候等到了西南，那便是真正的“天高皇帝远”，到时候有没有“异常”，还不是他说了算的事？
从宫中出来，姚云翊一路上都在庆幸，多亏陛下对父亲多有信任，这才找上了自己，如若没有这一层关系，恐怕回头随军的军师就是旁人了，而那人是什么心思，谁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