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疼吗？”贠亦忽然软下了声音，伸出的手也像是有千斤重般垂了下去。
楚子宁原本还沉浸在终于可以回南山门的喜悦中无法自拔，猛地听见贠亦说的话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楚子宁有些愣住，她设想过无数种贠亦见着自己这副样子的表现。
只想着无论贠亦厌恶也罢，愤怒也罢，觉得恶心也罢，自己总归是完成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到时候不管是酷刑还是五马分尸，也都是自己该受的。
只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贠亦会问她疼吗，疼吗？
她从前被自己的母后骗着喝完毒酒时，被父皇教导礼义时，被不知情的人赞扬有骨气时，没有一个人会想着她疼不疼，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疼不疼。
倒是眼前这个只与她算得上有几年师生情谊的人如今不问缘由，尽力压下心中的怒火问她疼不疼。
楚子宁忽然有了些慌乱，又重复了一句道：“皇上方才，说什么？”
“我问。”贠亦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道：“太傅，疼不疼。”
楚子宁登时愣住，有些局促的将自己的手藏到了背后。
“太傅当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酉时便闭门不见人的吗？”
眼见着问题越来越偏离自己原本的意图，楚子宁却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脸面去纠正贠亦。
楚子宁这些年的铁石心肠，看淡一切的态度被一句‘疼吗’完全击溃。
“太傅歇息吧，幕后凶手朕是一定要揪出来的，不是他死便是我亡，太傅不会不明白。”
说完便决绝的转过身去不再看还愣着的楚子宁，出门时重重的将太傅殿的门关上。
“今后酉时之后不许任何人进太傅殿，违者格杀勿论。”
守在殿外的宫人听着皇上咬牙切齿的开口，只当是近几日宫里的事情太过于令人操劳，而太傅又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一时谁也不敢抬头，只在心中暗暗记住贠亦的吩咐，怕又惹了人不高兴。
贠亦走的时候那摔门的一声巨响像是惊醒了楚子宁。
自己一心只想着长明灯，总是觉得长明灯之外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方才贠亦说的话还在楚子宁耳边未散。
不是他死便是我亡，若是自己真的就这么一走了之，贠亦怎么办，岐国怎么办，这些事情楚子宁并没有想过。
“竟然真的体会到了师傅的心境吗？”楚子宁想着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
楚子宁难得的为着一件事情苦恼了一整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眼睁睁的看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被一点点白慢慢侵蚀，手脚的枯骨慢慢长出发红的新肉……
经历了昨夜的事情，如今倒是楚子宁不知道怎么面对贠亦了。
晃神没多久楚子宁便察觉进来为她洗漱的丫头一个个低垂着一双眼睛连自己看也不看。
“怎么，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这般样子……”楚子宁虽这么说着，话里却是没有一丝责备，像是随口调侃一般。
倒是把正在拿着梳子给她梳妆的丫鬟吓了一跳，想着就算是太傅做了什么事情冲撞了皇上，也不是自己该得罪的，便急忙跪下去认罪。
“太傅饶命，心儿没这个意思……”小丫鬟有些急促的回答，怕晚了一步被眼前的人责罚。
楚子宁本来因着彻夜未眠的缘故脸色不太好，如今一见自己将人吓成这样便觉得不太应该，有意缓和了脸色才继续问话。
“我问你，近几日宫中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楚子宁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问。
“回太傅，没……没什么。”
楚子宁见自己的确是将人吓得不清，只得叹了口气让人都下去，自己待在殿里摆弄着手中的冰魂引，久久没有动作。
若是贠亦真的查出了凶手是贠亦，自己又当怎么样呢？
楚子宁这边正纠结着，午时便听见宫人说六王爷造反。
造反？楚子宁像是被惊了一惊，事态如今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楚子宁心里忽然有了些急切，想着便要出宫去一趟，刚出殿门便被贠亦派在自己身边的暗卫拦下。
“太傅大人，皇上吩咐了，让臣护送太傅大人离开。”
“离开？皇宫怎么了？为何要支开我。”楚子宁心里虽然隐隐的有了答案，却仍是不敢信事态发展的如此之快。
站着的暗卫像是没有情绪般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想要回答楚子宁话的样子，一双眼睛只直直的盯着前方，默不作声的挺着背脊站着。
那暗卫本就是接到安全护送楚子宁的命令，如今见人还待在原地不肯移动半步，便在心里暗道一声得罪便伸手扛起了出自哪。
楚子宁哪里能料到这人忽然将自己像麻袋一般扛了起来。
等到被扔到了马车上楚子宁才意识到贠诘怕是在孟国人没到岐国时便与孟国连了手。
心里正盘算着该怎么办的时候马车忽然震了一震，险些将她甩出去。
楚子宁努力稳了稳身子，刚坐正便见着马车里伸进了一只修长的手马车的帘子掀开，掀到一半像是在犹豫什么般又将手放了下去。
“公主出来吧。”
是孟国国师？楚子宁心中警铃大作，猛地伸手掀开了帘子，瞪着眼睛望着眼前一袭白衣的文景。
文景察觉到那目光里满是晦涩，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开口道：“公主下来吧，文景给你备了轿子，坐着舒服些。”
“你们的动作倒是快的很。”楚子宁冷哼一声，没再理睬站着的文景径直上了前面的轿子。
“启禀王爷，搜查完毕，没有见到皇帝的影子。”一名身着铠甲的将士单膝跪在帐营里向坐着品酒的人汇报方才搜查皇宫的情况。
贠诘听了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仍是一口一口的喝着面前的酒，待到将半壶陈酿喝完才抬手示意跪着的人起来。
“料到了，我们手上还有一颗棋子，不怕他不出来。”
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一般低头笑了笑。
“我倒要揭开你那层虚伪的面皮，看看是你的命重要，还是你最放不下的太傅的命重要。”
【作者题外话】：大家假期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