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儿！”
不等戚劭钧说什么，一道如粗砂纸摩擦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中显然蕴含着些许斥责的味道。
而一向从来不在意的戚程竟然没有反驳，就那么沉默了。
众人微怔，就看到戚程推着轮椅走了进来，上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看上去身体很是孱弱，靠在轮椅上都能感觉到他的虚弱。一张脸年轻时应该算得上英俊，只是一道从眉骨划至嘴角的疤痕，破坏了所有的美感。
不过由于对方看上去温文尔雅，疤痕看上去也就没有那么可怖了，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人觉得很是温和。
戚老看着那中年人，眼神不断变化着，半晌才说出来一句，“你……你是宇恒？”
“是的，我是宇恒。”
他每说一句话，都有一种摩擦耳朵的感觉，让戚老深刻的领悟到当年自己的一个行为、到底造成了怎样的后果。
戚宇恒示意戚程将轮椅推到病床前，他看着躺在那里的老人，面容平静，“二十多年了，我没有想到我们还有相见的一天。”
病房就那么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几秒钟之后，戚老才说道，“当年你摔落山崖没有……”
“没有，我被人救了，只是可惜脸毁了，腿也废了。”
嗓音虽然粗哑难听，但是每一句话都很是淡静，听不出任何的怨恨。
而这样毫无怨恨的淡静，却轻易的让戚老心头的愧疚达到的顶点，“你……这些年你就没有想过回来找我？”
“被人搭救后，我躺了很长时间。等到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我也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想来，这样也让大家更加自在，就没有想过回来。”
戚老看着孱弱的中年人，记忆的迷雾中似乎想起那个从小就很瘦弱的男孩子，总是躲在他妈妈的身后，偷偷地望着他、怯生生的喊着爸爸。
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这个孩子，甚至最后痛下杀手……
所有的记忆悉数涌上心头，他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腔，吐不出咽不下。
戚劭钧最先发现戚老的异常，赶忙上前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爷爷，爷爷，你慢点……”
过了一分钟，戚老才慢慢的喘匀了那口气。
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戚宇恒，“所以，这次回来、你是要报仇的？”
“我没有这样想过，毕竟当年最初的错误是妈妈一手造成的……但是她已经用自己的生命付出了代价，我也废了半生，希望这件事就此结束吧。”
“你……不是来报仇的吗？”
戚宇恒笑了笑，虽然面容残缺，但是却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程儿突然回国是我始料不及的事情，我会说服他的。”
“爸，”不等戚老再说什么，戚程就直接明了的说了出来，“你可以原谅他们，我不可以，如果不是他们、妈妈也不会出事！”
什么？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戚宇恒是当年戚老不理智的行为害成了一个废人，可是戚宇恒的妻子、现场的人应该没有人认识。
所有人都蹙起了眉梢，戚宇恒的面色也沉了沉，“程儿，够了，那是意外，跟他们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若不是……”
“程儿！”
面对父亲的怒色，戚程终究没有说下去，只是阴沉的面色显示出他不会善罢甘休。
戚宇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戚老说道，“我想跟你单独谈一谈。”
“好。”
“爷爷……”
不等戚劭钧说完，戚老就说道，“你们出去吧，不会有事的。”
他看了一眼戚老的笃定，又看了看戚宇恒、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紧接着杜白薇和戚程也走了出去。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所什么，戚劭钧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戚总，工地上出事了！”
戚劭钧声音淡静，“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约是感受到戚劭钧的淡漠，助理也冷静了下来，“具体还不清楚，有几个工人从脚手架上面摔了下去，现在家属在工地上闹事……这一方面会贻误工期，另一方面可能对戚氏造成很恶劣的影响。”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掐断电话，戚劭钧对杜白薇说道，“白薇，公司出了点急事、需要我马上过去，爷爷这边就麻烦你守着了。”
杜白薇点点头，“放心。不过工地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我可以处理好的，”戚劭钧揉揉她的脑袋，神色淡然，只是瞥到了旁边的戚程时、眉目又冷了几分，“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
在戚劭钧离开之后，杜白薇就坐到了旁边的休息椅上，白净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戚程看着她笑了，“昨晚不是还给我打电话吗？现在在我面前，怎么什么都不说了，难不成你担心你跟我接触、被戚劭钧知道了？”
杜白薇掀起眼皮，看着面前的男人、挽起红唇，眉梢略略的挑起，“昨晚你不接我的电话，是不想理我。难不成现在看到我，突然就有了说话的欲望？”
她以同样的句式和语调回给了戚程，让他低低的笑了起来。
等他笑完之后，才徐徐的说道，“杜小姐，昨天我不接你的手机，是因为我知道我们今天会见面。面对面的交流，不比手机方便吗？”
“信口雌黄。”
“不知道杜小姐，昨天给我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昨晚的情绪经过一夜的沉淀已经散去不少，杜白薇抿了抿唇，很是镇定的说道，“戚爷爷为了赎罪选择了自杀，还不够吗？难道非要他……你才能放下那些仇恨吗？”
戚程看了一眼病房，眼睛眯了眯，然后又笑了，“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确实是想赎罪。可是没有死成，那些罪孽又怎么能一笔勾销？”
“医生说戚爷爷由于吞服了大量安眠药，虽然救回来了，但是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伤，很可能从此瘫痪在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