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鹿听着公孙无忌讲述他年轻时候的事迹，觉得像在听评书。
大唐气象，那个王朝毕竟太远了。
公孙无忌给自己舀了一碗汤，哈哈大笑：“那时候真开心啊，那小子还抢了我的女神。”
人从孩子开始，慢慢长大，最后老去，每一个年龄段都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回首望去，谁都会对更年轻的自己轻叹一声“傻叉”。人生短短数十载，放到千年的时间长河中，就像沧海一粟。
在公孙无忌看来，即便是最学识渊博的老人，也不过像一个婴儿吧。人类成熟的尽头是什么样子的？
心机深沉？豁达开朗？肩负责任艰难前行？亦或者看破生命不拘于形。
对于公孙无忌而言，这些品质都只有两字评语：幼稚。
人类是不会成熟的，因为还没来得及长到成熟的年纪就死了。对于这个人间而言，人类太幼小了。
真鹿看着公孙无忌，说：“无忌爷爷，活这么多年究竟是什么感觉？”
公孙无忌不停地给自己的碗里夹肉：“就是觉得自己很幼稚。”
真鹿说：“那跟我也没什么区别嘛。”
公孙无忌说：“小鹿，我问你，有两个婴儿，一个出生了一星期，一个出生了一星期零一秒，你觉得他们谁成熟？”
真鹿认真地说：“有毛区别。”
公孙无忌点点头：“你觉得你和你爸之间，谁成熟。”
真鹿伤感地说：“我没有爸爸。”
公孙无忌有点尴尬：“那你跟你的老师之间谁成熟？”
真鹿说：“那当然是我的老师，他经常会教育我，人要学会担当，要学会为自己和家人负责。别说我的老师，经常会有女生对我说，你怎么这么幼稚！”
公孙无忌说：“对于我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你和你老师之间的区别，就像一星期和一星期零一秒的区别，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有毛区别。”
真鹿没有太听懂，但反正听得挺爽的。
公孙无忌继续说：“对于拥有更加绵长的寿命的生灵而言，我和你之间也没有毛区别。小鹿，你问我活这么久有什么感觉？就是感觉自己越来越幼稚了，实在太幼稚了。上古有大椿树，八千岁为一春，八千岁为一秋，跟他比我就是孩子，而他其实也是个孩子。”
真鹿若有所思，点点头，说：“所以我们都是孩子？”
公孙无忌说：“孺子可教。”
真鹿说：“所以我不用叫你爷爷了。”
公孙无忌说：“爷爷还是要叫的。”
真鹿：“……”
公孙无忌哈哈大笑，说：“好啦，天意妹子，小鹿，你们快点吃饭，吃完我就带你们去上海总部，准备一下世界会议的事。”
真鹿点点头，表情却突然变得落寞。
“怎么了？”
朱天意知道真鹿想到了什么，轻轻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抬头看着公孙无忌说：“无忌叔，我们学校的事你知道了吗？”
公孙无忌夹起来的肉停了一下，随即塞进了嘴里：“朝歌那群家伙做事一直是这个样子的，学校的风波他们会压下去，但是……”
“他们压不下去。”真鹿摇摇头，直勾勾地看着公孙无忌，“学校死了几千人，每个人都有家人，这些人的悲伤，朝歌怎么可能压得下去？”
公孙无忌轻轻放下碗，说：“小鹿，我也上过学哦，我也做过高中生，也当过大学生。”
真鹿说：“现代的学校和大唐的学校有什么区别吗？”
“很不一样啊，但是还是有相同的地方，比如同学都很讨厌。”公孙无忌说，“2008年的时候，我在一所学校上高一，小鹿，你知道的，我是学霸。但是学霸也有自己的爱好，我很喜欢玩游戏，所以半夜会偷偷溜出宿舍。学校的围墙有个门洞，我每天晚上都会从那个洞里钻出去。”
“你可真有志气啊！那你最后被发现了吗？”
“没有，当时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动静挺大的事。”公孙无忌说，“我们的班费被人偷了，嫌疑人是我同桌，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孩，一对眼珠子像宝石一样，我见犹怜。”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被怀疑？”
“因为钱失踪的那天晚上，她从晚自修上溜了出去，问她去哪儿了，她也解释不清楚。”
“那确实很值得怀疑。”真鹿说，“最后怎么样了？”
“她赔了钱。”
真鹿说：“所以真的是她偷的咯？”
公孙无忌摇摇头：“不是，那些钱应该是被谁不小心丢了吧。”
“那你同桌为什么要赔钱？”
“因为她真的解释不清楚她那天晚上去干什么咯。”
“怎么会解释不清楚？直接说不就行了吗？”真鹿说，“难道她在做很奇怪的事情？”
公孙无忌说：“那天晚上她去给我送饭了。”
“诶？”
公孙无忌说：“我不是跟你说我经常偷偷去网吧吗？玩游戏玩得投入了，就会忘了吃饭，你懂的。我同桌知道了之后就开始给我送饭送零食。那天晚上我本来也是要去网吧的，于是拜托她送饭，但当天身体不舒服，就提前回宿舍了。我忘了通知她这件事，于是她就傻乎乎地跑去网吧找我了。”
真鹿说：“你真是个渣男啊！但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实话实说？晚自修溜出校园虽然不太好，但总比偷钱强。”
“当时她是这么对我说的，‘要是我说了，你逃课上网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你是好学生，不能让老师知道这件事的’。”
真鹿盯着公孙无忌，缓缓地说：“这姑娘这么好，就显得你更渣男了。最后怎么样，你们在一起了吗？”
“那当然！”公孙无忌说，“我们约了一周后去逛西湖。”
真鹿说：“你们在西湖接吻了吗？”
公孙无忌摇摇头：“最后我们没去。”
“没去？为什么？你们分手了？”
“不是，当时有两条龙在学校里打架，所有人都看见了，于是朝歌的人过来，把所有的目击者都‘清除’了。”公孙无忌说，“她也死了，连尸体都没有。我赶到的时候看到她的衣服飘在学校围墙那个洞旁边，空空荡荡的。”
真鹿捧着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公孙无忌“呼啦哗啦”喝完了碗里的汤：“当时的学校人更多，死了那么多人，照样被朝歌压了下去，这回也不会例外的。”
真鹿看着公孙无忌，说：“你没有替她复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