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的。
这是一片野湖，没有名字，也没有开发商染指，所以特别僻静。唯一光顾它的人就是几个固定的钓鱼客。可惜的是这儿鱼也不多。
突然的，一块又扁又长的石片在水面飞过。擦了一下湖水，弹起来往前飞了三米，再一次撞上湖水，但惯性让它弹飞，继续往前纵，它就一直这么弹飞着，直到飞到了河对岸。
真鹿看着自己打出去了石片，飞得未免也太远了。不过他不在乎，又弯腰从地上捡了一块。
“你再扔河对岸能多盖一个东方明珠了。”卫天天把第九罐喝干的啤酒罐随手扔地上，“真鹿，我真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跑来安慰你，这种情况，无论说什么话都屁用没有。但我还是来了，你至少因为感动，给我把手里的石头放下！”
朱天意在战场丧生，这是真鹿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他觉得自己会死，老大那么强，怎么可能会有危险？然而苟且地活下来的却是他。
当时他为什么走了？为什么不留下来？如果他留下来，朱天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即便救不了朱天意，那就和她一起死在那儿，一了百了。
“是啊，你该留下来和她一起死。”卫天天从包里抓出一罐新的可乐，“然后瞳瞳呢？”
真鹿一愣，抓着石头的手握的更紧了。
是啊，如果他死了，瞳瞳就被遗弃在这个世上了。当初爸爸把她捡回来，除了这个没什么用的哥哥，她就一无所有了。
为了她也该活下来，但是，好痛苦啊。
感觉心脏被揪着，然后一圈一圈卷起来。明明是情绪上的事情，但不知为何，产生了生理上的疼痛。
身体里翻涌起汪洋般的恶心感，他忍不住弯下腰，跪在河岸边。
长江蹲在一旁，呆呆地看着真鹿。看着他的表情，她想上前安慰。但是她本身感受不到真鹿的痛苦，对于失去挚爱的痛，她无法感同身受。严格来说，她没有强烈的情感体验。人间万象，在她心头只会单薄而过。
卫天天看着长江，还真有点羡慕她。
没有大喜大悲的人生或许缺了不少乐趣，但漫长岁月，比起乐趣，更多是不如意，一桩桩一件件都会给人心造成暴击，长江不用体会这种痛楚，让人艳羡。
如果让真鹿跟长江换一颗心脏，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一颗感受不到爱也感受不到痛的心。
卫天天在湖边从早到晚地陪着真鹿，啤酒罐扔了一地，长江就在坐在一旁玩罐子。凌晨四点左右，真鹿和长江都累得睡着了，卫天天把他们两个抱回房间睡觉。回去之后发现真瞳瞳还没睡，一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敢让真瞳瞳去看自己的哥哥。
真瞳瞳不敢靠近他的床边，生怕惊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睡眠。
而就在这时候，哪吒从真鹿的领口爬出来。
“不用担心，我用龙宫城刺激了他的穴位，他能睡个好觉。”
真瞳瞳听到哪吒这么说，一直以来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溃泻掉了。看着哥哥的眼睛里涌起了热泪，不停地往下掉，脸上流成了沟壑。她用手捂住嘴巴，怕自己哭出声音来。
卫天天走到真瞳瞳身后，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没事的，会没事的。”
真瞳瞳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真鹿。这个哥哥虽然平时尽是遇到些倒霉的事情，因为不聪明，所以不能很好地处理。但他特别顽强，明明最受伤，却感觉不到自己受伤。就像一块石头，他阻止不了河水，但河水流过，他还是在那儿。带着水珠子，一脸傻笑。
“屁大大点事。”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能不能解决，他总是会对真瞳瞳说这句话。
真瞳瞳多聪明啊，当然不会被蒙骗了。但不知怎么的，听到哥哥说出“屁大点事”的时候，仿佛就真的觉得这件事能解决，这个困难能克服。
哥哥啊，你以前说“屁大点事”的时候我都信你了。这一次我跟你说，你能不能也相信我一次。
哥哥，能不能相信我一次，一次就好了。
卫天天抱着瞳瞳，感受着她不停颤动的身体，就像一个裂了缝的杯子，不停的摇晃，生命力像水一样从裂缝里晃出去。再这样下去不止是真鹿，连真瞳瞳都要崩溃掉了。
“哪吒。”卫天天轻轻抬起头，“那时候朱天意和海姆达尔决战，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段时间以来，卫天天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这个问题，她想从中捕捉到一丝朱天意的生机。只要一丝，就能拯救真鹿和瞳瞳。
“那时候我和真鹿想去帮她，但被康妮拦住了。我们都很清楚，如果留下来只能是死路一条。但卫天天，你是了解真鹿的，没有任何原因能让他眼睁睁看着朱天意深陷绝境。除了一个，那就是朱天意本身。他太相信朱天意了，朱天意跟她保证，她一定会活着回来，他信了。随着联军的撤退，朝歌军淹没了朱天意和海姆达尔的决战场地。”哪吒回忆起那一片战场，仿佛一切都烧起来了，简直是末日的风景，“朱天意和海姆达尔的战斗是不死不休的死斗，最后海姆达尔活下来了，那朱天意的结局就很明显了。”
“但是没有人亲眼看到朱天意死了不是吗？那她就还有可能活着。”
“卫天天，这种说法你自己相信吗？”哪吒抬起头，凝视着卫天天，“孤身一人身在万军之中，面对的还是朝歌的战神海姆达尔，朱天意再强也没有生还的希望。用这种近乎不存在的希望让真鹿心存侥幸，对他只是更残忍。”
哪吒说得没错，彻底的绝望虽然恐怖，就像坠入深海般喘不过气来。但与之相比更残酷的是看着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破灭，这是真正的狂流。
“是这样，既然如此，”卫天天伏在真瞳瞳耳边，低声说，“那我亲自去验一验这份希望。”
“什么意思？”
“朱天意应该是死了，毫无疑问。但如果她还活着，那最清楚这件事的人就是海姆达尔。我会找到他。”
“你这是找死。”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卫天天缓缓回过头，看到公孙无忌慢慢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