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男人算得快、准、稳。
不过只用了半分钟都不到，一气呵成就解决了这道题，凭实力把小金毛碾压得哑口无言。
“你不光算错了，还算得太慢了。我猜，刚才你在算的时候，公式应该是没问题的，问题是出在了数字上吧？”
男人一针见血道，员力顿时撇开脸低下头，明显是被说中了，心虚了。
像是被老师批评了的小朋友，没了方才那股盛气凌人之势，变成了被打击后的寄颜无所。
“说来也是巧，从前有个人跟你一样，总是用对了公式，却代错数字......”男人的眸光不停在员力的身上打转，说着又勾勾唇角，讥讽地笑：“就是这样一个经常粗心大意的笨蛋，他却非常自信地以为可以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你——”员力被这话激得重新抬起头，只是一对上男人的视线随即又转开了。
暗暗捏了下拳头，他悻悻地说：“是你刚才说得太快了！我没听清楚数字！”
“哦？是这样吗？”男人气定神闲地挑起眉，然后再度凑近他。
神色依旧是含笑的，可微眯起的灰眸却闪烁着犀利的锋芒，逼视着他的侧脸，沉声问道：“那......我再给你出道题？这回我说得慢一点，你敢不敢回答？”
员力拧了拧眉，显然还是有些不服气在身上的。
于是重振旗鼓，双手环于胸前，迎上了男人的目光：“你问！”
“重庆小面！红油抄手！椰子冰汤圆！玫瑰冰粉！还有还有，米饭！对了，不是三碗米饭哦，给我用盆装！最大盆的那种！”我朝服务员比划了下，把菜单合上。
开开心心拿起手边的柠檬水喝起来，与此同时，男人紧盯着员力，缓缓说出了他的题——
“同样是一架湾流G450，机上共载四名乘客，四名机组人员。”
“ 在二零一六年七月三十一号从曼谷起飞，前往尼泊尔首府加德满都，途径喜马拉雅山区。”
员力的童孔骤然一缩。
我亦是差点被嘴里的柠檬水给呛住！
幸好及时咽了下去，他们并没有发现我异常的反应。
这......他怎么会突然提起五年前的空难？！
我这才隐隐约约回想起他们俩前面的对话。
几岁了，家里几口人，什么学校毕业......
作为好友，这些都应该早就知道啊！
连恩假扮着连勋，浮躁妄动的人格主宰着他，令他一时疏忽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员力却一点也不惊讶于他这么问，反而回得相当顺熘......
号称是彼此认识的两个人，却怎么也对不上啊！
细思极恐，我的第一直觉便是——员力在说谎，他根本就不是连勋的朋友！
也或许，他是。
可同时，他的种种反应都让我感觉，他似乎是知道眼前的连勋并非真正的连勋！
“当天天气情况不佳，有大雨和浓雾，飞机原定于当地时间十二点三十九分降落，可是到了十二点三十九分，飞机并没有按时出现在机场上空。直到十二点四十二分，飞机与机场控制塔台彻底失去了联系，神秘地消失在尼泊尔的崇山峻岭之中，事先没有发出任何警报或求救信号。”
“据机场控制中心说，机长曾报告塔台，鉴于天气恶劣，飞机将转飞印度，即向南飞行到印度的加尔各答，然而印度方面并未发现飞机的行踪。还有一种说法，机长曾报告飞机出现小的技术故障，但并不影响飞行，后来他们也没有再提起这事，且继续向加德满都飞去，期间联系也没有中断。”
“飞机失联后，特里布万机场立即展开了搜索和救援。因为所有飞往加德满都的飞机为了避开北方的高山都是往南边进近的，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就把搜查点放在了加德满都的南侧，但是，杳无音讯。”
听到这里，员力的脸色已是煞白。
男人的眼神越发紧逼，他的眼神越发逃避。
“直到飞机失踪将近四十八小时，搜索队却在加德满都的北面发现了飞机碎片，明确了地点后，最终他们在加德满都以北，喜马拉丛林，努尔考特区的古普塔，找到了飞机残骸。”
男人勐地伸手扣住员力的下巴强迫他转过脸，不得不与他直视。
员力目怔口呆地看着男人，眼底渐渐蓄满了晶莹的水光......
男人死死地盯着他的绿童，彷佛一定要在他的这双童孔中寻找出什么。
“你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惨烈吗？”男人更加放缓了语速，也放低了声音。
轻轻的，暗哑的，却字字诛心：“飞机撞山，残骸遍布在高度三千五百零五米的陡峭山岩上。救援的直升机盘旋了好久，都找不到降落的合适的地点，只好选择先转头，向山岩下一块有两千四百三十八米高的较为平缓的山地降落，然后再脚蹬手攀向上爬一千多米，花了四个小时的跋涉才到达事故现场。”
“山岩迎面耸立，在云雾中就像一堵高大的石墙，随时都有可能向人倾压下来一样。它的下面紧连着一片足有五十度的坡地，山岩的腰部，有一块巨大的黑色撞击痕迹。”
“山坡上则散布着数不清的飞机上的物品碎片，有衣物、皮革、机壳......爆炸的烟火早已散尽，残骸在雨点打击地面的声音和呼呼的山风中，显得那么沉寂......就如同一块大墓地，没有一丝活的气息......”
说到这里，男人掐着员力下巴的手颤抖起来，一双深邃的灰眸已经变红了。
“你能想象，看到这些的那个人，心有多痛吗？！”
.......
就像所有的情绪到了这一刻，一瞬间的崩溃。
等男人意识过来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的眼眶里有湿润的东西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落到了他的嘴角，流进了口腔。
咸湿的味道顷刻在舌尖晕开，再渐渐变成了一抹苦涩，传到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末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