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发觉了不对劲。
自己走了数十分钟，然而那座塔却没有靠近自己半分。
它依旧伫立在看上去那样远的地方。
洛也才意识到，自己所驻足的这条道路，虽然笔直朝向那座高塔，却根本没有尽头，稍微远一些的距离就被浓雾所笼罩，其他建筑也是，这样看来，还真的只有这座塔最为特殊。
少年只得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塔，想起伊曾经说过构成世界的乃是一条又一条的基本规则。精神世界虽然不同于现实，但是洛想大概也维持着某种规则，既艾莉订制的规则。
所以，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或许都不奇怪。
既然无法靠近，洛只得环顾周围，试图能够有所收获。
周边的建筑几乎全是废墟，倾塌亦或是根本只剩下半截支柱和大量的碎石。
一幢二层小楼，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但是它显然与众不同，它看上去虽然老旧，墙壁的表面也布着裂纹，但是它是完整的。
而且，洛熟悉这栋建筑。
弗兰明戈机械工坊，也就是奥西佩尼娅在月轮城开的那一家机械工坊。
为何唯独这栋建筑，被从现实世界中原封不动地带了进来？
而且，洛能够肯定，此前自己看这里的时候，这里存在的绝对不是这样的建筑。
洛推开了那扇门扉，锈蚀的门铰链发出颇为刺耳的摩擦声响，在室内传出回响。
没有嗅到奥西佩尼娅那边特色一般的机油味，房间内只是散落着无数的零件，大部分都已经生锈，只不过这些金属生锈的痕迹，并非洛所知晓的颜色，一率都是暗黑色。
被黑暗元素所腐蚀……洛在心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望了一眼更为深处的室内。
几乎是一片黑暗，即使窗户都是开着的，但是室内的明亮程度还是很低很低。
“有人吗？奥西佩尼娅！……布莉丝？”洛冲着里面稍微大声喊了一句。
然而，并没有回应。
这里没有人……
洛想到这里，打算迈步出门，然而转身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脚被什么绊倒了，而在一秒钟之前，那里还空无一物。
看向脚尖，洛瞳孔放大。
在哪里，躺着一具骸骨，在晦暗的环境中，这具白骨是何其的刺目。
骨架上的肉早已被腐蚀殆尽，唯有几片碎布零落地挂着。
从骸骨的尺寸，洛大致判断，这具尸体的年龄在十岁左右，依照盆骨的形状，这是一名少女。
十岁左右的少女，洛能想到的首先就是布莉丝。
但无论如何，这具尸体出现的太过突兀，而且无论从那个方面来说，都太干净了。
金属都被黑暗元素所腐蚀，这具骨骼却像是艺术品一样干干净净，甚至没有沾染一丝灰尘。
洛半蹲下，用手托起那具骸骨，打算将其拿起稍微仔细端详一下，看看是否能从一些细节上察觉到什么信息。
手上忽然感觉到了重量，洛发现，在自己意识稍微漂游的瞬间，怀里的骸骨变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十岁少女。
少女有着金黄色干净利落的短发，一侧被扎成小辫子。
布莉丝！
洛被吓到了，虽然他没有将惊讶的表情写在脸上，但是察觉到怀里的变化的时候，他还是吓得直接抛开手中的东西，猛地站起后退了几步。
地上，什么也没有，就连此前散落的金属零件，也完全消失。
“主……主人？”就在洛还在疑惑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在自己的耳边，却是忽然响起了这样的一个声音。
洛猛地转头。
艾莉站在身后，惊讶地看着自己，或许是不能理解为何洛会站在这里。
艾莉看上去对于洛的存在，有些惊疑不定，看见那个人转过身，并且维持着那样一幅警惕而又冰冷的表情的时候，她总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自言自语。
“艾莉，你……”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在才要开口的时候，他想起了此前艾莉对自己说的“这样就好了”，于是话说出口，便稍稍停顿了一瞬。
洛的瞳孔，再次放大。
因为，在自己停顿的瞬间，艾莉的身体靠了上来，而剧烈的疼痛，瞬间从自己的腹部位置传来。
一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腹部，而艾莉瞪大暗金色的瞳孔，金色的符文，在她的瞳孔中闪烁。
“不爱我的主人，还是去死好了！”艾莉面露凶恶，匕首继续往洛的体内深处刺去。
没有血液流出，因为这是自己的灵魂，但是那种痛楚是真实能够感受到的。
洛想不到，艾莉会对自己动手。
但洛还是马上做出了反应，他猛地推开了怀里的艾莉，往后倒退过去，却只靠在了冰冷坚实的墙壁上。
身后，刚才有墙的吗？
洛没有功夫得到答案，因为这名脸上展现着疯狂和病态的艾莉，手中握着匕首，再次冲向自己。
洛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在这里死掉的话，那么自己就真的死了。
这是自己的灵魂，而自己的灵魂，可不是什么永恒，意味着，自己第一次真正地面临着死亡。
因为艾莉。
要被艾莉杀死？
然而，冲向自己的艾莉身影，瞬间却变做了半透明的色彩，等到她冲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宛如雾气般地消散掉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洛似乎听见，在消失之前，艾莉口中发出的一丝不甘心的声音。
“切……”
艾莉消失在了面前，而洛捂着剧痛的腹部后退几步，注意到自己被刺穿的部位，虽然没有血液流出，但是却被黑暗的色彩所侵蚀。
伤口的确是很快就愈合了，对于灵魂来说本无受伤的概念，有的只是如何也无法褪去的一抹黑暗，以及被侵蚀处的隐隐作痛。
艾莉，为什么会忽然攻击向自己！
她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杀意，绝对是真实的。
这难道就是现在艾莉对自己的想法，刚才艾莉说的那一句话，洛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爱我的主人，还是去死好了！”
这就是现在艾莉对自己的情感吗？
想到这里，洛的表情，也变得阴冷。
“主人……主人你……怎么了？为什么你在这里？”然而就在洛思考下一步的对策的时候，耳边却是再次响起了艾莉的声音。
和之前一样，那个少女惊讶地盯着自己，似乎对于自己的存在，难以置信。
洛则是瞬间将警惕心提升至极点，猛地往后退了几步，摆出十足的防御架势。
洛的举动，似乎让艾莉有些受伤。
“主人……不肯原谅艾莉的任性吗？”艾莉睁大眼睛，看上去下一秒钟就要哭出来一般。
任性！她所指的是捅自己一刀的事情吗？这是单单任性就会做出来的事情吗？
洛继续保持警惕，不过他也明显地感觉到，面前的艾莉，和此前似乎有所不同，具体是怎样的不同，洛无法说明，但他能够感觉到。
“我……不应该那样说的……主人已经很诚恳地道歉了……我却……”艾莉低着头，愧疚无比地说道。
洛才明白，艾莉所说的任性，是此前说出“不要管我”这样的话的那件事。
“如果是那件事的话，我也有错……”洛明白之后，稍稍迟疑了一秒，回答道。
“我只是想要主人关心我，真的，艾莉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主人更加关心我，才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是，蠢透了……”艾莉捂着脸哽咽着，肩膀微微抽搐，只是灵魂形态下没有泪水。
她哭着，扑倒了洛的怀里，而洛本来还有些防备，但看见她的柔弱，最终还是没有把她推开，同时，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分析起现如今的情况。
果然还是有异常，即便是对着自己，艾莉可也不是这样诚实的人，她可不会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想法和感情都说出来。
这个艾莉，果然也很奇怪。
但是到这里，洛也已经有了大体的猜测。
这个艾莉，和此前想要杀死自己的艾莉，不是一样的。
准确来说，两个虽然都是艾莉的灵魂，但却代表了艾莉不同面，相当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
此前的艾莉，偏执，疯狂，占有欲强。
这个艾莉，毫无城府，软弱，依赖性强。
可以说是艾莉的两个极端面。
正常时候的艾莉，大概是这两种人格的混合。
现在，因为某件事情作为契机，所以这两种人格分裂向了更为极端的方向。
艾莉的阴暗面，变得更为极端，甚至到了意图杀死自己的程度。
艾莉的光明面，看上去却是如此的怯懦没有主见，对自己的依赖，也可谓到了一种极端。
这两个，都是自己全然陌生的艾莉。
“啊……主人，你受伤了！”艾莉注意到了洛身上被侵蚀的一块黑色区域，惊讶地说道。
洛沉默数秒，点点头。
“在你来之前，另外一个艾莉，想要杀死我。”洛和她说明了情况，同时观察着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