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的呼唤，像是在山谷间不断回响但又渐行渐远。
面前的世界在倾斜，因为眼球的充血，视线中的景物异样的猩红，随着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响，男人的身体从五层楼高的窗边栽倒，摔在下方修建整齐的绵软草地上。
但即便有着草地的缓冲，下落的冲击，加上胸口那更为致命的一处洞穿，男人明白，自己了无活着的希望。
可是为什么……
男人抬起手掌，托向那晦暗的天空。
此时，星点般的白色斑块，出现在这黑幕之中，那白点渐渐在眼钱放大，而且越来越多地落下。
抬起的手掌上，男人清楚地感觉到冰冷坠落在此。
不知为何，明知大限将至，明明胸口上的血洞还在往外涌出鲜血，但男人并没有发出一声叫喊，他呆呆地望着天空，忽然之间，手掌颤抖不已，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向两侧滚落。
“莫妮卡……”男人哽咽了的口中，吟吟这一个名字。
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曾经的往昔，像是走马灯一般在面前闪烁而过，只是与回忆有所不同的是，比起身为故事的亲历者，此时的男人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见证者。
那是多少年以前的东西了呢？男人已经快要忘记。
但记得，那一天，天空阴沉，冷风怒号。
福莱扶着瑟庄雷，从医院后的院子里折返。
原本年轻俊俏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此时却脸色颇有些难看，或许是被外面这一阵干燥阴冷的风吹的，又或许是只能在这有限而且充满令人反感的消毒水气味的环境所致。
瑟庄雷穿着病号服，一只腋下夹着拐杖，另外一只手被同伴扶着，而造成他现在看上去如此凄凉的罪魁祸首，就是此时必须打着夹板的左腿。
“我就不应该听你胡话，这种天气带人出去散步，你这个混蛋是嫌我命太长了吧。”瑟庄雷怨气十足地对同伴抱怨道。
虽然这位同伴从其他城市匆匆赶来探病是让人有些感动，但事后回想，他所提议的出去散步肯定是预谋已久的，换个正常人，怎么可能会让一个病患在这样的天气出去找罪受呢。
福莱抓着脑袋嘿嘿一笑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因为被看穿了心思。
“还笑，你这个混蛋……赶紧扶我回去！”瑟庄雷继续老大不满地说，在同伴的搀扶下，往病房方向回去。
稍微身位靠前的福莱推开了病房的门，但就在门被推开的时候，两位年轻人显然听见了一声稍有些错愕的惊呼。
一名有着麦子般金黄长发的少女靠坐在病床上，略显苍白瘦削的脸颊平添了几分令人想要怜惜的美感，纤弱白皙的手中，翻着一本骑士小说，此时那本小说被放在腿上，这名看着便能激起所有男性保护欲的柔弱少女，有些讶异地看着门口方向，惊异于那两个推门闯入的年轻男子。
“白痴，走错啦。”瑟庄雷忙看了一眼病房号，压低声音在同伴的耳边呵斥道。
“哦！”微微有些看呆的福莱才回过神来，忙扶着瑟庄雷打算退出房间。
“抱歉，我们走错了，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退出房间的时候，瑟庄雷忙道歉说，目光也在那名少女的脸上停留数秒。
少女毫不在意翩然一笑，说：“没有关系。”
病房的门被带上，而少年的面前，似乎还在那名少女的笑颜。
“好漂亮啊……那个女孩，可以称的上是病美人了啊！”福莱有些激动亢奋地说道。
“得了把你，别看见个好看些的就想些奇怪的事情……”瑟庄雷白了福莱一眼，随后一拍他的后背，说：“感觉带我回去。”
“知道啦知道啦。”福莱嘿嘿傻笑着不耐地回应道，用脚趾头瑟庄雷也能想到这个家伙肯定在想入非非了。
瑟庄雷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病房房门，心里暗暗记下了那房间号。
“嘿嘿，我决定了，我要追求她！”同伴福莱此时语出惊人，瑟庄雷回头白了一眼福莱。在他说出这样话的时候，瑟庄雷虽然清楚他大概只是在开玩笑随便说说，但心里还是不觉升起了一丝微妙的不适感。
“你这个混蛋，可不许对那个女孩下手。”瑟庄雷以带有警告成分的语气忍不住说了一句。
“哦？”同伴福莱听到这里便坏笑了起来，他撑着瑟庄雷的肩膀，将脸凑得这么近，咧开嘴笑了起来。
“难道你……”还未把话说出来，福莱的口中只剩能够令任何女性都惊出一身鸡皮疙瘩的猥亵笑声。
“你想什么呢！你这样的混蛋，难道还想祸害一个体弱多病的少女？”虽然对那少女的实际情况一无所知，但瑟庄雷还是拿此为自己进行无力的辩驳。
福莱只是露出“我懂”的表情，就将想要解释的瑟庄雷彻底击败。
莫妮卡将精致的书签小心地插入书中作为已阅和未阅的分界，随后双手撑着书面一合，发出颇为清脆的“啪”的声响。
书被放回到床头，在莫妮卡的耳畔，传来呜呜的哀怨风声。少女掀开白洁的被铺，一阵微寒便从袖管中侵袭而来，让她不觉缩了缩肩膀。莫妮卡一面搓着手臂取暖，一面走到窗前。
光秃秃的枝丫来回摆动，抽打着阴霾笼罩的天空，像是想要从中撕扯出个口子一般，浑浊滚动的空气中，飞扬着被随意抛弃的废旧报纸和枯枝烂叶。
但随后不久，风便止息了下来，宛若是瞬息之间的变换，外面的世界变得明亮透彻了许多。
莫妮卡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天空，只见大块大块的白絮从悠远的空中静悄悄地飘落。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