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写的是什么东西？完全文不对题。”吴居德拿着夏其传回来的稿件，对江北燕不满地说：“我们这次的主要任务是报道电子商务假货泛滥的现象，从源头和整个生产、销售链条上去分析，夏其能想到去卧底工厂确实很不错，但这篇工人受伤的文章和我们的要求根本没关系嘛。”
江北燕为夏其辩解：“也不能说完全离题了吧，毕竟黑心工厂也是制假链条中的一环，他们这种行为更加说明，制假工厂游离于法律监管范围之外，危害性更大。”
吴居德摇摇头：“如果这么说，牵扯的东西就太多了，而且可能会让读者的注意力转移到我们要表达的主题之外。你给夏其说一下，先把工厂是如何生产假冒名牌运动鞋这一部分搞好，这篇稿子放一放再说。”
正说着，黄国骅闯了进来，手里也拿着夏其的那份稿子，兴奋地说：“这个文章不错，夏其卧底工厂写来的一线报道，有事实有细节，非常生动。而且这个话题也容易激发读者的情绪，肯定会有轰动效应。”
江北燕心里暗笑。
吴居德脸色阴沉下来，说道：“这个稿子我看了，从记者的角度来看，确实是篇好文章，但我们现在着力点在假货生产链上，这个影响越大，越会冲淡我们的主题。”
黄国骅也没注意，说道：“打假这个不一定那么着急，反正是一个系列报道，时间线比较长，而这个不能拖，过一段时间就没这么好的效果了。”
“我们事先确定的报道方案还是不宜随便更改，打假系列是经过总编室讨论的，必须要按期出来，不然总编室的决定还有什么约束力？”吴居德反对说。
黄国骅急了：“两组文章也可以同时发，打假系列也需要预热，这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带入点，我们可以通过加编者按的方式，把读者的注意力逐渐转移过来。”
他说得越来劲儿，吴居德心里越不高兴，起初还是因为观点不同，到后来纯粹就是情绪问题了，无论他怎么说，就是不同意发稿。
“啪！”黄国骅见他不讲道理，也恼了，一下把稿子丢在他的桌子上，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夏其听江北燕转述了吴总的意见，还把现场与黄国骅的争执绘声绘色讲了一遍，不禁叹了口气，闹成这个样子，吴总是无论如何不会让步了。黄国骅再怎么好强，职务上总是要低他一头。
但两个人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自己夹在中间还不是风箱里的耗子，没办法再干下去了。他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到深圳考察之后，回去就辞职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稿子发不出来，自己怎么给厂子里的兄弟们交待？
这时，突然听到旁边有叫卖声：“伏亭晚报，伏亭晚报，每份五角！”他不禁眼前一亮，对了，可以找老古啊，这种稿子他们应该需要吧。
他拨通了老古的电话，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说自己就此事写了一篇卧底报道，看晚报能不能发出来？
老古听了，半天才吱声说：“老弟，不是兄弟不帮你，我们报社有规定，涉及本地的新闻报道，超过1000字的，必须要经上级部门审批。这个比不得平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旦发出来，会有很大的消极影响。”
老古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指什么车辆擦挂、打架割孽、小偷小摸之类的，媒体报道起来没有风险，读者也看得津津有味，是都市报最喜欢的题材。但涉及夏其文章的这种题材，本地报纸确实是相当谨慎的，一不小心就会被扣上破坏经济发展的帽子。而且。这些工厂老板或多或少都有些势力，真的见报之后肯定要找各方面的关系来打点或者施压，会搞得报社烦不胜烦。
都是做媒体的，老古这么一说，夏其也只好表示理解。他正准备挂了电话，突然听见老古又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有个朋友，在邻省省会的《每周生活》报，我把稿子给他看看，说不定能发得出来。”
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这家报纸的名字夏奇也听说过，虽然听起来好像也是做那些家长里短的新闻，但其实是一个严肃的新闻周刊。最初创刊的时候，它的确是一个生活类报纸，但后来，一位总编力排众议，将报纸改版成了现在的样子，以深度的社会报道见长，在南方城市有很大的影响力。如果他们能够刊登，那比夏其自家的《城市消费报》和《伏亭晚报》的效果肯定都要好得多。
用行话来说，这叫媒体的异地监督。严格说来，主管部门对此也是有限制的，但彼时沿海地区相对来说要开放一些，监管部门并没有那么严格——这也是《每周生活》得以在这里脱颖而出的土壤。
这份报纸的读者大多是白领和公务员，小马他们厂里估计是没有订阅的，平时他们也不会买来看。
又回到上次住的那家酒店，夏其把稿件发了个电子邮件给老古，又给小马发了条短信，说稿件发出来以后会告诉他们，让他们到时候去市区的报刊亭购买。
安排好了这一切，他也该静静想一下自己下一步怎么走了。这次事件对他的心理影响很大，异能第一次出现了失误，这让他以后在使用小天眼时不得不更加谨慎，或者说是不是应该减少对现实的介入，只是尽量作为一个旁观者，以避免让生活的轨迹出现偏差。而且这会不会和老白有关？他在上清观的发现是否也使自己的异能产生了波动？
算了，暂时不去想这些问题，等回去见了老白以后再说吧。
吴总虽然毙了自己的稿子，但工作任务还是要完成的，这也是自己为报社写的最后一组报道了，也要圆满地画上个句号才行。好在素材已经搜集齐备，只需要组织文字就行。他打开笔记本电脑，认真地打上了文章的标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