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凉词似乎是看出了红絮对自己的依赖，心里微微叹气，脸上的笑容却不变。
“红絮，我是希望你能够早日成家，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刘嬷嬷虽然受人敬重，可生病时，却无人照顾啊。”
她举了一个浅显易懂的例子，更黑暗一些的，并没有说出。
其实在留在宫中的老宫女们之中，刘嬷嬷算得上是幸福的，因为资历高，也算得上是受人敬重，而就是这样，生病了却连太医都不愿意搭理。
其他没有混出头来的嬷嬷，更不必说。
宴凉词没有这个信心，也不会有这么狠心，让红絮在后宫之中陪伴她一辈子。
红絮低头，手指纠结在了一块，半天才喃喃道：“娘娘，你让奴婢再想一想吧。”
典型的推脱之词。
宴凉词哪里看不出她的逃避？心下却知道，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最好机会，只得点点头，转移了话题：“先回去吧。”
“刚才奴婢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娘娘这是想奴婢了？”一道笑呵呵的，还有些虚弱的苍老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宴凉词回头，见到刘嬷嬷正对着自己温和的笑。
“贤妃娘娘万福金安，老身这次得了陛下的旨意，特意出宫过来陪贤妃娘娘，一定会让龙子龙孙，得以平安。”
刘嬷嬷恭恭敬敬的行礼，身子还没有弯到一半，人却已经被宴凉词伸手扶起。
宴凉词见她来了，心中一时间安定不少。
要知道，刘嬷嬷跟过的三个妃子，可是每一个都顺利生产，在龙子这方面，从来都顺顺利利，没有遇到过什么糟心事的。
这样一联想，面前满脸皱纹的老奶奶，顿时就变成了一个福娃的形象。
这当然并不是运气的原因，而是生活的经历，性格的仔细还有对于危险觉察度的机敏，才能够有如此成就。
宴凉词摸着肚子，心中大定，笑眯眯的看她：“刘嬷嬷身体像是还未好全，在这宫外头，就不必如此多礼了。”
刘嬷嬷对此，却只是板着一张脸，露出了宴凉词和红絮最为熟悉的严肃表情：“娘娘，这千古流传下来的礼节怎么可废？还是莫要折煞老身才是。”
宴凉词哭笑不得：“好，我遵守礼节就是，刘嬷嬷，还请起身吧。”
这样寒冷的天气，让一个病还没好全的老人家对着她行礼，宴凉词总觉得心理上怪怪的。
“娘娘！身为后宫的妃嫔，怎么可以用平民的“我”自居？”刘嬷嬷神情更加严肃了几分。
宴凉词“啊”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嘴，恍然察觉自己失言，摇头笑道：“本宫不过是一时失言，嬷嬷不必在意。”
“这是几千年前老祖宗便流传下来的规矩，娘娘千万不要忘了，得时刻仔细的才行，不然日后若是真的母仪天下，只怕要成天下人的笑柄。”
刘嬷嬷十分认真的提醒，她轻轻推开宴凉词的手，又颤巍巍地重新行了个礼，这才抬头用着一双严厉的眼睛看着红絮。
“老身知道，贤妃娘娘性格仁厚，出宫之后定然行事宽容，红絮，如今老身来了，别莫要懒了你那身皮，行事说话都得仔细着。”
红絮面色有些发苦，若说在她这一生最怕的人是谁，只怕除去给她造成心理阴影的庞府众人，就属面前这个老太太担当第一了。
偏偏刘嬷嬷教训她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而且也是抱着为她好的心态，红絮每次被训的郁闷至极，回头想想，又不免感激。
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红絮见了刘嬷嬷，就有一种转头想跑的冲动。
“刘嬷嬷，奴婢没有偷懒，也没有乱说话。”红絮声音闷闷的回答，像是瞬间就被抽干了所有的活力。
“嗯，这样就好。”刘嬷嬷冷冰冰的答应一声，转身，对宴凉词恭敬道：“这外面的天儿越来越冷了，娘娘还是先进屋的好。”
宴凉词点头，顺从的跟她回去。
红絮在二人的背后，不远不近的踩着宴凉词留下的脚印跟着，心中哀叹，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等三人一起进了屋子，刘嬷嬷先试用一双利眼扫视了一圈，又仔细的闻了闻，见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这才点了点头。
“倒也算是收拾的有点样子，也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香，红絮，你且记住，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这屋子里面，香什么的就不要点了。”
红絮被夸后，面露喜色，点头如捣蒜：“好，嬷嬷，奴婢会记住的。”
宴凉词本就不喜香，对刘嬷嬷这个提议倒也不在意，只是坐在了一旁看书，打发时间。
刘嬷嬷四处转着，明明身体刚好全的一个老人家，此时却精神抖擞，目光专注的看着房间里面的每一个角落，生怕错漏了什么阴损的东西。
红絮见状，也不免跟着，二人在屋子里面仔仔细细的，足足耗了大半个时辰寻着，发现没有任何结果，刘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还没有进到这个屋子里，好事，好事啊。”
这次有了她在，从今往后这个屋子将会固若金汤，那些东西再也别想有机会进来。
刘嬷嬷心里坚定的想着，一眼瞧见宴凉词那已经有些长肉的面颊，想起什么，一拍脑袋，感叹一声：“老了，就是不中用，忘性大。”
宴凉词看书看得正入神，桌子上却突然多了一盒霜一样的东西，抬眼看去，正对上刘嬷嬷笑容可掬的神情。
“娘娘没有怀过孕，许是不知道，这生孩子之后肚皮上会长出疤痕，若是不提早做些预防，只怕一生都难以除去。”
宴凉词合上书，点头：“本宫的确知道这个，却不知道如何处理，嬷嬷这是有办法？”
天底下哪个女子不爱美？
宴凉词自然也不例外，对于肚子上将会生长的妊娠纹，她心里也暗暗担忧过。
只不过在装作不经意的，询问太医之后，却没能得到什么有效的解决方法就是了。
一想起这个，宴凉词看着桌子上那霜的眼神就有些发亮：“嬷嬷这事有办法了？”
刘嬷嬷点头：“老奴这段时间染病，闲着无事，便帮娘娘准备了这霜，这可是当年的太皇太后用过的法子，十分见效。”
宴凉词心中一暖，点点头，刚想再和刘嬷嬷说些体己话，门外突然传来了动静，蹙眉看过去，一个长相天生柔美的女人正站在了门口。
张巧巧对上宴凉词的眼神，略有些心虚和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眼神躲闪了下，低下头，声音有些闷闷的，像是害怕，嘴角却得意的勾起。
“娘娘，梁统领说明日他要出去打猎，奴婢得过去伺候，奴婢过来是想和您说一声，您不能在关着奴婢了。”
张巧巧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后一句，却还是忍不住带了点挑衅的意味。
宴凉词眯起眼睛，刚才还十分放松，如同午后睡着的猫咪一般慵懒的神情，此时变得冰冷。
“哦？是吗？”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房间之中的气氛，一时间突然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