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的凌晨，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全国2.7亿网民总数里，有上千万的用户正在火急火燎地清空购物车，其中包括报社的编辑们，在仅有的摸鱼时间里，匆匆忙忙地付钱结账，然后就被喊去开会。
现在是2点18分，无论如何都必须拿主意。
一般流程里，早报要抢在2点之前开印，偏偏今天的头版头条，迟迟不能够定稿。
都特么怪飞购网！
其实不是没有准备双十一的新闻稿，框架和内容早就写好，往里面填数字就可以。
可飞购网根本不讲道理，编辑们已经发挥百分之两百的想象力，文章是照着销售额破20亿的尺度大吹特吹，然而，数字却不断地冲击所有人的知识盲区。
3个亿，升仙啦！
5个亿，哇，又升仙啦！
10个亿，我靠，又双升仙啦，为什么要说“又”？
15个亿，总编，快出来看上帝。
短短2个小时，就把去年一整天的销售额突破了，还是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无敌之姿。
大众的神经，彻底被挑动。
这次的双十一虽然没有像以前的骚套路，但也整出一个新的花样，就是同时还举办了有奖竞猜活动，竞猜这一回单日的交易额总数，获奖的用户可以抽奖，拿到不等金额的邮费抵扣券。
几乎超过95%，全投在20到25亿、25亿到30亿这两个区间。
30亿以上的，只有4.68%。
此时，无论参与竞赛与否，无论加入网购与否，网民们通宵熬夜地守着线上，网艺博客、搜狗贴吧、QQ群、天涯猫扑、水木京大等等bbs。
不在电脑前的，就会在电视前，现场直播飞购网双十一的燕京电视台，就像后世的直播间一样，越来越多的观众锁定频道观看。
“王主任，时间差不多了，是不是让现场直播的人撤了？”
工作人员拿起七里香赞助的“怪兽”饮料，裹挟着一股说不出的香味，酸酸甜甜的味道顿时让人提神醒脑。
“他们撤了吧，通知下一个节目及时接档。”
王主任吐了口气，作为节目部主任，若非看在双十一的重要性，还有陆老爷的赞助攻势下，也不会屈尊，亲自到台里蹲点，一蹲就是从零点蹲到2点。
足足2个小时，倦意写满在脸上，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我的乖乖啊，已经19.21亿，快20个亿！”
在场有一个中年人倒吸一口冷气，建议道：“主任，依我看，能不能把节目延长，延长到突破20亿那个时刻，我觉得收视率还得涨一涨。”
“哈~”
妇女打着哈欠：“再延长都要3点了，这个时间点哪还有人会看电视啊，男人要上班，女人就更不会看了，熬夜对女人的皮肤可大啦。”
中年人说道：“也就7900万，估计用不了半个小时，没准能把收视率拉高到2%。”
“都不用说了。”
王主任敲了敲桌子，止住了大家的争论，“一切都照播放计划来，再没有得到上级……”
话音未落，演播室的座机铃铃作响，突兀地打断。
他抬手一接，听到说话的声音异常得熟悉，张口自报的家门居然是台长，语气异乎寻常地严肃，一本正经地叮嘱，双十一的特殊节目延时，一直延长到6点。
也就是说，后续接档的3个常规节目都得让路，这背后可有着耐人寻味的门道。
台长有所保留地透露，“有宣传口的领导特意来了电话，上头对这次的双十一非常重视，还有，你们要做好转播的准备，转给沪市、江浙、粤东、津门、湘南几个省级台，还有央妈。”
“嘶~”
王主任瞪大眼睛，这特么不是《新闻联播》才有的待遇吗？
发这话的绝不可能就宣传口，许是通天啦，妈耶！
………………
杭城五点的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阿狸粑粑总部依旧灯火通明。
挑灯夜战，度过最繁忙的网购高潮阶段，冲击服务器的用户访问逐渐退潮，神经高度紧绷的全员，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进入正常的轮岗换班的值班时间。
鹿云拖着疲惫的身体，把蔡崇鑫和孙雨彤喊到办公室。
“鹿总，这是截至4点统计的数据。”
孙雨彤把报告递了上去：“这回我们在满减优惠、减邮包邮活动，投了2000万，广告和渠道推广，投了1000万，靠着聚划算的佣金以及保证金，已经收回473.52万……”
鹿云随手翻阅，定睛一瞧销售额，4.48亿，距离5亿只是迟尺之遥，已经打破了去年创下的记录，内心不由一喜：
“飞购网呢，飞购网现在多少了？”
孙雨彤面露难色，跟蔡崇鑫互看了一眼，眼神里仿佛暗示让他张口。
蔡崇鑫吸了口气：“杰克，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整一下，等我们两边的成绩确认得差不多，再讨论不迟。”
“是不是怕我承受不了？放心，大胆地说，不是20亿，就是25亿，我心里有数。”
鹿云摆摆手，一脸乐观：“我顶得住。”
蔡崇鑫咂摸着嘴，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下道出：“已经26亿了。”
“什么！？”
鹿云犹如垂死病中惊坐起，难以置信地上网，在四大门户之间穿梭，网站顶端的置顶新闻无不是飞购网突破25亿大关，企鹅门户更是实时跟踪，精确到十万位。
“这次很可能奔着30亿去的。”
蔡崇鑫叹了口气，眼见他像入了魔一般，粗暴地滑动鼠标，疯狂地跳转页面：“杰克，你在干嘛？”
“我在找有没有我们的新闻？为什么连一篇淘多多的新闻都没有？”
鹿云不免恼怒：“孙雨彤，你给我解释解释，这1000万的推广费你到底怎么砸的！”
“鹿总，我们都对接好了，只要等淘多多一突破5亿，软文立马就能发出去。”
孙雨彤皱了皱眉，心中不满，我能怎么办，我也很难办啊。
“你看你又急，不要急。”蔡崇鑫及时出面围护。
鹿云霍地站起身：“我不急能行嘛！现在的情况，我们心里都清楚，飞购网都已经在部署物流网络，已经在信息化，淘多多还只是摩托化，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竞争。”
孙雨彤翻了翻白眼，何止啊，自己是小米加步枪，陆老爷都造出原子弹，还打个屁！
要不是爱人彭雷坚守阿狸粑粑，他甚至向改道投靠飞购网。
“杰克啊，不要总想着跟飞购网比较，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拿出像样的成绩。”
蔡崇鑫忧虑重重，不但为了下一轮的融资，也是安定己方的股东阵营，这些天不只收到一通湾湾的老前辈们的电话，他们都害怕投资石沉大海，有几个已经动了撤资退股的念头。
鹿云沉默道：“那么该找谁？”
“雅虎！”
蔡崇鑫脱口而出：“电商的发展少不了流量窗口，最好的非搜索引擎不可，眼下也只有雅虎合适，有雅虎门户，有一搜网、3721，又有品牌、资金、技术和国内外渠道。
再加上我们苦心运营形成的电商市场、信用体系，简直是双剑合璧。”
孙雨彤起疑道：“周宏祎不会同意吧？”
“他同不同意没用，只要杨致远和雅虎同意就行，他要是不同意，正好给了我们清洗的借口，报上次的一箭之仇。”
鹿云眼神里透着狠厉之色，要烧光投资人的最后一分钱之前，我坚决不投降！
…………
“双十一突破30亿，又创高峰！陆飞的飞购网凭什么这么赚钱？”
“‘折扣’、‘包邮’助推‘买买买’！双十一，11秒破千万，再创奇迹。”
“飞购网成立四周年，700多家品牌共襄盛举，30.24亿，新纪录的创造毫无悬念，双十一就是飞购网经济体不断创造又不断打破纪录的过程。”
“逻辑携神舟，延续去年辉煌战绩，日均销售额双双突破5亿大关，重振国产电子产品低迷颓废的市场形势，联翔、长城等PC厂商首次推出平价电脑，终尝大甜头。”
“飞购网双十一的奇迹，背后是人民富起来的逻辑。”
“……”
就算没有收公关费，得到上峰旨意的媒体也会大吹特吹，何况还收了飞购网的好处，密密麻麻如洪流的新闻，轻而易举地淹没阿狸的软文。
区区6.83亿，怎么匹敌30.24亿。
网上热议纷纷，舆情似火，疯了一般，飞购网本部的全体上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海龙大厦的大型会议室里，正举办着双十一工作总结大会，中高层的脸上写满兴奋，目光齐刷刷地投向C位。
“销售预期是20亿，但没想到远远超出我的预料，用盛宴来形容都不为过，但精彩归精彩，不能一味地乐观看待，双十一是一种透支未来的销售，人为创造出的奇观。”
“奇观害事啊！”
“巨量的销售额背后是仓储成本上升、物流发货延迟、用户体验下降，同时低价容易对品牌商的品牌产生损害，用户过度关注低价，忽视品牌带来的附加价值……”
陆飞滔滔不绝地演讲，值此喜庆的日子，也不多说打击士气的话，随即视线落在徐磊的身上：
“接下来，就到了最后一项议程，请我们的徐总带头履行承诺，向公司上下传达喜讯。”
“哎，慢着，慢着。”
徐磊一怔，才刚反应过来，就被一群背心大汉团团包围，毫无防备地脱掉了外套。
“徐总！徐总！”
“run！徐总，run！”
其它围观的人笑得前仰后合，纷纷鼓掌起哄。
“脱就脱，哎哎，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徐磊敢作敢当，说出的话就是一个钉子，麻熘地脱掉上衣，赤着大花臂，高举标又成绩清单的大牌子，一边领头跑出会议室，一边向所有的员工报告好消息。
顷刻间，看似出格又胡闹的“行为艺术”点燃激情，不时有尖叫声回荡再走廊里。
狼行千里吃肉，除了物质上的激励，精神上的也不可少。
像这种“丢脸”的对赌，堂堂飞购网三大老之一愿赌服输，在契约面前，人人平等，能让团队的凝聚力再上一个新的档次。
“呼，可特么累死我了。”
徐磊上上下下兜了一圈又一圈，尽兴以后，仍有余力地跑到董事长办公室。
陆飞白了白眼：“自己作呗，怪谁呢？”
徐磊兴奋不已道：“我觉得挺好，今后可以当成一种独特的庆祝活动，每逢双十一的时候就让人定个目标，超过目标就像我一样……”
陆飞思考片刻，同意道：“luo奔就算了，注意社会公序良俗，换成奇装异服吧。”
“嘿嘿，行，这回可是结结实实地扬眉吐气，30个亿，30个亿啊！”
徐磊道：“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爷子知道这事，有什么评价吗？”
陆飞噢了一声，挑挑眉：“什么？”
“好！好！好！”
徐磊搓搓手：“你呀准备准备，等着央妈采访吧，有什么要求就在那时候提，就咱们现在的成绩，在燕京批一块地盖楼都没问题。”
“现在哪有闲钱盖楼，我可不想像史玉猪的巨人大厦一样，把公司搞破产。”
陆飞摸摸下巴，“飞购网的底子已经很扎实，真还缺什么的话，就是缺一个像样的货航，今后的跨国电商一定派得上用场。”
徐磊道：“海航集团我找了好几回，一直对扬子江快运不松口，我想不如试试入股国货航，最近不一直在传混合改革嘛。”
陆飞惊疑道：“你还真敢想，这事能办成？”
“呵呵，当然不行，不过不是给海航集团压力嘛，本来航空货运的盈利空间就小，要不是我们的业务量大，能赚那么多钱？”
徐磊眼珠骨碌一转，“下次我们改跟国货航合作，看他们是个什么态度。”
陆飞道：“这事你来办，我的事多，我要把精力放在开疆拓土上，采访的事还是交给镪东。”
徐磊心领神会，飞购网羽翼已丰，该是时候把刘镪东推到台前，他们两个隐藏在幕后。
“行，还有一事，我家老爷子，咳咳，也不光是我家的，很多老爷子托我问问你，你这1000万个就业机会到底能不能作数？”
“当然能！”
“十年？”
“没错。”
“你丫吹吧你！1000万，那可是1000万个店铺，怎么可能呐……”
“谁跟你说就只是开店。”陆飞勾起嘴唇。
“你跟我交个底，我好回去跟老爷子们交差，到底怎么能凑出个1000万来。”
徐磊认真地提醒道：“我跟你说，这可不兴开玩笑，真说得有道理，好处无穷。”
“我打算在团购网的基础上，向线下的生活饮食进发。”
陆飞露出神秘的笑容，没错，他要比“饿了吗”的章旭豪提前3年推出。
听着他勾勒的蓝图，徐磊皱眉道：“这不就是个送外卖的平台嘛，能行吗？”
“可别小瞧了，潜力大着呢。”陆飞意味深长道：“反正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现在就是给未来的移动互联网电商打基础呢。”
徐磊半信半疑道：“你找谁来接管这个项目？”
“王慧闻的大学同学，一个叫‘黄兴’的留美海归，他很快会毕业回国。”
陆飞双手环胸，到底要不要起名“美团”呢？
ps：今天就一章，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