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红柿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鼎修 > 第二章 闲庭信步遇希文全文阅读

春,万物复苏,枝叶纷纷吐露新芽。看着眼前的美景从身边略过,邢少阳如同一口古井,对这些绿意没有表现出丝毫感动。一辆马车缓缓从邢少阳背后驶来,布帘被轻轻拨开,饱含睿智的眼睛注视着树林中的春色,不由发出感叹:“四相更替,青龙东升,中原一派好风光。漠北苍茫,经年尘土,可叹朝中多奸佞。忆往昔、披红乘骑,叙当前、门可罗雀,思明日、前路渺渺。”

“咳咳。”驾车的把式是个六十来岁的老者,穿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手中的鞭子赶着那只红褐色劣马,眼睛死死盯住不远处的邢少阳,“老爷,请恕老奴多言,这话若被有心人听了去,老奴性命是小,可老爷的前程……”驾车的把式即刻担心道:原本林间多出一少年并无不可,只是这少年,在自己这个行将就木的老棺材看来,端的恐怖。不是为他的身手,而是自己根本看不透他!自己一生阅人无数,除了这个少年,还有一人看不透,就是当朝圣上。

“无妨,陈叔。”车内被称作老爷的人发出一丝淡淡地苦笑,陈叔还是这般,没办法啊,“墙倒众人推,这点我还是懂的。”望着车外的景色,车内的男子心中又是一阵哀痛,面上的凄凄之色没有人看到。

不得志的忠臣?还是大忠之人,天哪!邢少阳在心中哀叹:我的命实在是太差太差,竟然让自己碰上一个榆木脑袋。天啊,要知道不论哪个朝代都有这样的忠臣,特别是到了即将灭国的时刻,忠臣,那可是一波一波地出。怎么这种霉运就让我遇上了?!出师不利,真的是出师不利!

看来这王朝存在的时间也不长了,最多百年,又是一曲“国破山河在”!邢少阳不自觉地下了判断,并暗自窃喜:呵呵,想不到尽然还有这种好运气,这种变天的大事,自然要凑热闹了,关键中关键,绝对绝对不能帮这个即将灭亡的国家。那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即便要帮,也要帮即将崛起的王朝,这可是大功德。

邢少阳正得意地思索着未来的形式,猛然一个声音传入脑海,它沧桑,它饱含苦难,它、见证了岁月……心中一气:竟敢这么说我,不给你顶回去我就不叫童少鸥!眼神一寒,词句从嘴角溢出:“雪虐风饕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过时自合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好诗!好诗!”犹如惊堂木响,车内男子拍着大腿,连连叫好。联想到自己被谪、心情本就低落,却不想忽闻佳作,正合了心中那丝敛藏的抱负,加之诗中气节可见一斑,故萌生奇想,欲结交一番,“停车。”即时叫停的男子,对正在赶路的邢少阳道,“这位小友,可否上车一叙?”

“行。”有车坐,干吗不坐,正好走路走累了;再说,这些为国为民的忠臣,不可能和我要车费。邢少阳脑子飞快转动,口中却已经答应:还有,他会找上我,肯定是、刚才的诗。这些忠臣,最喜欢这一套。

邢少阳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异样:今天似乎有点过了,总感觉会有麻烦降临,难道是做官?那种吹捧倾轧,远非修真界可比,其程度让人作呕,如果是当官,我立刻下车。你没见那些王朝没落,倒霉的总是忠义之士;那些霍乱朝纲的小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明哲保身之徒,也是一个凄惨下场;至于汉奸之流,即便被新王朝接受,也要提防别人的暗杀……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和这个时代的即将没落的王朝官员扯在一起,没有好下场。

“小友真性情也。”车内之人毫不吝惜地赞了一句,此子傲骨如梅,却未失孩童心性,留有一份质朴纯真,若多加历练,他日必成大气,必能成为朝中栋梁。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中年男子,这个少年非同一般,“这首咏梅诗意境高远,忘小友告知在下,此诗何名。”

起了结交之心的老爷,放下身段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说话,如果传了出去,不知会有什么后果!万一是那些政敌来扰,那老爷的前程可就完了。陈叔,这是车内男子驾车的把式的尊称,此刻他非常担心:老爷的人品不用多想,只是这少年,看不透啊,心性更看不透。老爷,莫要上当!

“落梅。”邢少阳冷冷地说,心中那股厌烦的情绪猛然升腾:没必要和你多扯,你们这些忠臣,特别喜欢“自比武侯能,忠君又体民。君民秤两端,护君不择民。”即兴做了一首打油诗的邢少阳,对于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嗯,非常优秀的打油诗,加把劲,一定能超过小时候的白居易。

“好名,好名。”车内的中年男子又是连声叫好,“敢问这位小友姓名。鄙人姓杜,草字希文……”

陈叔听到车内之人竟然放下身段,首先介绍自己,心中颇为惊讶和不解,更有些愤怒:老爷,礼数不可废!您怎可以折节下交这等来路不明之人。若他心生歹意,这回可不是贬谪,而是掉脑袋啊。

邢少阳伸手阻止杜希文讲下去,想着再让他这么发挥,自己还真的会被他兜进去。能混入朝堂的官员,特别是三品以上的官员,绝对是情商足够高超的人;纵观古今,能在朝堂上混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喜欢话中有话,喜欢算计……不行,绝对不能让他把我兜进去:“我上你的车,关键是我走累了,想坐一会儿。”

此刻,邢少阳心中却在想:杜希文,谁?不认识,你有名是你的事,和我有没关系!实话实说,你不悦是你的事,你想赶人也是你的事,大不了我继续走,我还真不缺这点时间!反正你死了我也不会死,我死了,你早就不知道死几回了。只是可惜这车子,不能再载我一程。哦,当今朝代忘了问,不要紧,总有方法知道的。

“驾!”陈叔,也就是帘外老者压抑着自己的怒火,用鞭子狠狠抽打那匹劣马。心情无法平复的他,无法讲述的他,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发泄心中的不满:荒谬,真是荒谬,这个少年,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车子陡然加速,杜希文微微后仰,随即恢复。杜希文他知道,陈叔这是怒了,可又不能直接进言,打搅自己二人,故用这种方式发泄。杜希文没有指责陈叔,因为陈叔在自己眼中,不是仆人,而是一个执拗的长辈。对于长辈,必须要敬重、尊重。

“小友,没事吧?”杜希文关切地问,这个少年看上去有些单薄和瘦弱,不要为此伤了,那太不值当。心中对邢少阳那番言语颇感惊讶,原本以为这少年是位宠辱不惊之人,现在看来不是,反倒像从未听说过我一般。

封建等级思想还真是荼毒人心,还真是一把双刃剑。邢少阳冷冷地说:“当然没事。”看着杜希文这个中年文士,“你是朝中大员,被贬到这儿来了?”你本就是这样的人,反正我见了你就是有气,干吗对你这么客气。况且你头上的气运分明写着我被谪了,我快死了!你们这些朝中大员,除了这时候观察民间疾苦、能听见别人的意见,朝堂上都党争去了,谁还有空听我在这里絮叨。

面上一阵苦涩,这种被谪之痛,非言辞所能形容。杜希文没有注意到,自己会这么苦涩,不单单是因为被谪:“没错,吾向君进言……”

又是没礼貌地打断杜希文的话:“我可不想听你为什么被谪,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当官!”忠臣,有很多类型,我也不知道有几类,反正遇上就知道,太计较就着相了;说不定只有一种。你们这些臣子,就是要好好教训一番,才知道……才知道什么?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不是第一次想不起来。

“忠君报国,为民请命。”杜希文一听这个话题,即刻神采飞扬,八个字,说尽心中事。

好,非常好。想不到古人是这么容易说话!邢少阳颇有些惊讶,还以为有一堆听不懂的之乎者也。不过邢少阳心里总觉得不舒服,想要杜希文看上去舒服一点,即刻生出从思想上改造杜希文的想法。

这种思想上的改造,经过本山大叔的表演,就是神圣的“忽悠”二字。邢少阳面对这一难题,迎刃而上,心道,看来书读的不够多,哪天有空去买几本,多充实充实自己。至于该怎么忽悠,说到哪儿算哪儿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先生以为何?”只有慢慢来了,义正词严外加一张板脸,能让人尊重和静心聆听。

“好。”十六个字,字字珠玑。杜希文有些好奇,这少年究竟是谁,为何能说出这等精辟之言!且他身上有一层迷雾,令人不禁想要拨开一览。

“忠有四类,其一……”邢少阳暗道不好,本来想说三类的。

只有硬着头皮说下去了,邢少阳下定决心:“此为对君之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之所指,臣之所向;君要大厦万顷,臣需鞍前马后;君要征战沙场,臣当奋勇杀敌;君要美人如玉,臣当竭尽全力……”

看着杜希文那瞪大的眼神,才缓缓道出:“忠君不体民,后世称奸佞。”呼,第一个终于出来了,后面的该怎么办,只能慢慢想,慢慢说。

杜希文听到最后一句,虽嫌其直白,却也认同。想起在京城的日子,边点头边以一种无比缓慢而坚定的语气,就像决死之人一般:“这不是忠,是奸佞,不论何时、何地。”

“其二,忠民。民之所向,吾之所向。官逼民反,非民之罪,乃王之过、臣之过……”果然,被打断了。忠臣就是忠臣,什么时候都不忘君民一体,不过这个君民,可是君在民前,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此乃叛逆、谋反大论!小友慎言。”原本就觉得忠分四类有些不对劲,此话一出,杜希文对邢少阳的印象分大减。

从高处跌落的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达,似乎不止让杜希文感到失望那般。可这句话却让驾车的陈叔高兴,这回,老爷不会被这小子牵着鼻子走了!老爷对大晋天朝的忠,天日可鉴,你这么说,老爷一定非常生气。

别人认为的忠臣,都是你这样的,可惜,还不够,真的不够。境界不够,境界不够!我要让你知道,忠也是有境界的,你还差得太远。邢少阳豪情满怀,内心却在思虑:不过要忽悠别人,首先要把自己忽悠进去,因为只有自己都不知道真假的情况下,才能骗过那些聪明人。

“其三,忠君忠民。不正是杜大人吗?至于是君重,还是民重,杜大人,你比我更清楚。”脸色虽然好转不少,不过剂量还不够猛!第四类,我已经想出来了,这剂猛药,看你怎么应付!

“驾。”陈叔再次狠狠抽打那匹劣马,这个小子……呵呵,马屁拍到马腿上,哈哈,实在是太好了。

杜希文脸色好转不是因为邢少阳的吹捧,而是从第二条的震惊中走出,突闻第三条,心中对邢少阳最初的判断产生了怀疑:这个人,着实可疑,必须拖住他,如到了衙门,定要将他一举成擒,此人说不定鞑子派来的细作。

“其四。”邢少阳缓缓道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是杜大人做不到的一点,不忠君,不忠民,一心为公,只忠天下。为天下可舍自身名节,为天下可肝脑涂地,为天下舍一切当舍、不当舍之物。”丫的,这忽悠的,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以后坚决不忽悠这些人,太难了。我可不想把自己也忽悠进去。

陈叔手中的鞭子落下,却非常地轻,从没听过这等豪言壮语!这真的出自这位少年之口吗?还是说,这是长辈所述,被这孩子听了去。怎么看,这孩子都不像能说出这句话的人。陈叔还在怀疑,不过他的怀疑是正确的,只是没有证据罢了。

陈叔的惊讶不算什么,因为车中的杜希文,才是那个被震撼住的人。忠天下,这是何等的高远之境!古往今来,从没有人提出过这点!自己真能达到吗?不能,真的不能,自己远非这个层级。吾忠君忠民皆有,但忠天下、舍名节,此事难,难,难。

被忽悠住了,还以为会有一番博古通今的辩论呢。不能继续在车里呆了,不然迟早穿帮。不过就这么走,似乎失了礼数,而且不够威风,门口有头恶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想要吃了我。如果无声无息地出去,还不把我当成鬼怪!虽然目前我的确有这个能力,但使用天人合一太浪费,等吧。

“我说小子,你行啊,将老爷骗得团团转。不过我总觉得你没有那本事说出这些话。”驾车的陈叔很不喜欢这个邢少阳,除了那种看不透的感觉,总觉得这小子像个灾星,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你想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可是,你真的愁过吗?你真的经历过吗?我告诉你,不要以貌取人!”这么说的人有很多,很多人都说不要以貌取人,那不过是对外貌没有自信家伙的言语。以貌取人没有错,男人对女人,开始就是以貌取人。

陈叔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见过世上有几个不是以貌取人的?”不要以貌取人,我还真就以貌取人了,你小子别来祸害我们家老爷。

“的确,那我也以貌取人好了。我要劝一句,别让你们老爷当那直谏之臣了,否则即使复位高升,也不过是过眼烟云,终得不到好处。”唉,看见杜希文头上的光,邢少阳知道,今天失言了,想不到一番忽悠还真的让这个朝廷大员领悟出一点东西,不妙啊不妙,希望他不要彻底悟道,否则那就麻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