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市人民医院外面的一个小胡同，阴凉处，有一圈人围着一个戴着墨镜长须飘飘的老者正听得出神。
老者的墨镜上面有一个带着灰尘的指纹印，可能是戴的时候没注意，没有擦拭干净。
他面前随意摆放着一张画着八卦的白纸，上面扔着一个签筒和五枚铜钱。
八卦旁边写着两排字，右边是“一天三卦”，左边是“过午不卜”。典型的颜体字，非常受看。
有一个面带愁容的中年妇女正蹲在卦摊前，怯生生的问道：“俺是来给老娘看病的，俺走得急，把电动车放在停车处没来得及锁，等俺老娘住上院，俺再出来的时候，电动车就找不到了。呜呜……您能给俺算算吗？”
老者悲天悯人地看着她，道：“我一天三卦，每一卦都能挣一大笔钱，本不想给你看。但是我看你是个天生的孝女，你兄妹三人中，只有你管你母亲的事儿。不给你算，恐怕会遭天谴。罢了，罢了，我就送你一卦，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中年妇女惊呆了，抹抹眼泪，反问道：“你咋知道俺兄妹三人？”
老者微微一笑，高深莫测地道：“我不仅知道你兄妹三人，我还知道你早年丧父。嗯……大约在你七八岁的时候，你的父亲就去世了。”
中年妇女更加惊讶了，她震惊的差点儿跳起来，惊异地问道：“你……是谁，你咋知道的那么详细？”
旁边围观的人都惊呆了，他们有个人提醒道：“既然他都能算得准，你还不赶紧问问你电动车在哪儿。”
中年妇女六神无主，听到这句话，立刻问道：“那你给俺说，俺电动车去哪儿了？”
老者一指铜钱，道：“捡起来，捧在手心，想着你想要算的事情，想三遍，把铜钱扔到纸上。”
中年妇女依言去做，把五枚铜钱哗啦啦扔到纸上。
老者用折扇拨弄了一下，也不见他掐指，也不见他翻书，就听他说道：“你往南去，走八里地，在一个似房非房的东西前面就能看到你电动车了。咦，似房非房，那是个什么东西？”
中年妇女急急忙忙就往外走，有一个看热闹的小伙子叫道：“走，大姐，我正好往南走。我带着你去看看，要是找不到，回来砸了他的摊子。你们看着这老家伙，别让他跑了。”
中年妇女跟着去了，有其他感兴趣的人也兴冲冲地跟着去了。
众人笑道：“快去，快去，我们看着他，不会让他跑掉的。”
老者也笑道：“快去，快去，不要耽搁了时辰。我等着你们。”
一伙人一哄而散，老者和旁边的几个人开始闲聊天。
有人神秘地问道：“你们听说了，老于家发生血案了。儿子把当爹的给砍死了。”
又有人说：“听说了，听说了。据说是当爹的看上儿媳妇了。”
立刻就有人反驳：“什么啊，你那消息都不对。我听说，是老于家的那个小孩子不是亲生的。去了好几个医院都查过了。”
又有人道：“不对，不对，据说是老于家被邪魔外道侵害了脑子，前几天老于家的人专门去昭空寺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
他说到这，故意卖个关子，不说了。
立刻就有人追问：“后来呢？”
先前那人很满足，继续说道：“后来，他们见到了昭空寺的那位高僧。本以为高僧能帮他们化险为夷，可是没想到高僧一看他们的样貌，说了一句，一切都是孽缘，孽缘需要鲜血来洗刷。嗯，就是这句。说完，高僧就连夜离开了平陆市。”
立刻就有人接茬，道：“可不是嘛。我们老板本来已经和昭空寺约好去见高僧的，可是老于家去见了第二天，我们老板就接到通知，说高僧已经连夜走了。本来我们老板还纳闷呢，怎么问，昭空寺的和尚都不肯回答。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可怜，那么有钱……”
“可不是，有钱又又势，都是命啊。”
“便宜了那个小媳妇。”
“据说那小媳妇也差点被砍死。”
“真的是被邪魔外道侵害的？”
“谁知道呢？神神叨叨的。可能就是命吧。”
一说到命和妖魔鬼怪，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把目光投注到算命老者身上，有人问道：“老先生，你怎么看？”
一提到神秘事物，他立刻就从老家伙变成了老先生。
老者和蔼地笑了笑，笑容中满是仙气，道：“那位高僧说的很有道理。”
人们的好奇心立刻就被勾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咋回事呢？”
老者道：“先让我把摊子收起来，有一股青气往这边来了，不能和他们对抗啊。”他说着，非常麻利地把卦摊子卷起来，扔到脚边，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卷普通的白纸。
他又调整调整坐姿，就好像是和他们朋友聊天一般坐着，继续说道：“何为孽缘？”
众人皆摇头。
老者指着胡同口，笑道：“就好像是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样。”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往胡同口去看，正好看到四五个城管人员走到了胡同口。
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太准了，实在是他……能说脏话吗？太准了！他们看向老者的目光顿时又是一变，嬉笑里面多了一层敬畏。
城管人员看到是一群乘凉聊天的人，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
老者继续说道：“孽缘，就是一种罪恶的缘分。用过去的说法就是，这种一种要遭报应的缘分。老于家的父亲叫做于海洋，海洋者，水也；儿子叫于建国，建国者，土也。按照我们到家的五行学说，土克水。”
老者摇头晃脑地说道：“本来，化解的方法不是很难，就是父子分居……”
立刻就有人插话道：“他们好像就是分居的。老于自己住，小于和媳妇一起住。”
老者继续说道：“小于的媳妇叫什么名字？”
有人道：“叫什么……慧……狄慧。”
老者冷笑，道：“本来就父子相克，偏偏又娶了一个狄慧，呵呵，不出事儿才怪。狄慧者，诋毁也。咦，不对……”
老者脸色微微一变，掐了掐手指，道：“狄慧……狄者……狄姓来源有八个说法，狄者……少数民族……是有人要陷害他们。”
众人皆被吸引，不敢打断他的思路。
老者慨叹道：“土克水命，假如能娶到木命的女子便是上上大吉。即便是娶不到木命的女子，取个火命的女子，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哎，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诸位可清楚他们的婚事吗？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吗？”
众人皆摇头，其中一个道：“我听说是小于追的人家。自由恋爱。”
老者长叹息，道：“命啊，一切都是命。本来佛家是最能化解孽缘的，他们能把孽缘化解成法缘，可惜，可惜啊。”
众人非常疑惑，有人问：“老先生，可惜什么？”
老者轻抚着长须，道：“可惜，孽缘已深，即便是佛门高僧亦无能为力啊。”
他又是孽缘，又是法缘，又是土克水，又是命运……一系列众人能理解不能理解的名词抛出来，顿时把他们镇住了。
就在众人聚精会神听故事的时候，就见胡同口有人骑在电动车上喊道：“神仙啊，活神仙！”
众人被她这一嗓子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刚要指责她，看到来人是刚才丢电动车的中年妇女，都纷纷笑了。
中年妇女回来了，开车拉她去的小伙子也回来了，他们俩都非常激动。尤其是小伙子，再也不敢口出狂言了。
中年妇女实在太激动了。
她眉飞色舞，唾沫乱飞：“俺本来是不信的……俺们就往南走啊走啊，一直走出城，都没看到啥房子。俺就想，是不是被那老东西给骗……啊呸呸，是老神仙。”
她装模作样地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道：“又往前走了一里地，就看到一个机井屋在前面，俺那辆电动车就停在机井屋前面。俺下车就冲过去，一边冲一边喊，是俺的车子，是俺的车子……”
“有个小青年从机井屋里出来，还想和俺理论，说车子是他的。俺三言两语就把那个小偷给骂走了……老先生，您真牛。俺给你多少钱？”
她一边说着，一边捏着口袋，很显然不是很情愿。
老者洒脱地笑了笑，道：“我先前说了，是看在你是孝女的份上，送你一卦。既然是送的，当然是分文不少。哈哈，你快走吧。”
中年妇女听到他不收钱，顿时又有了精神，道：“那俺一定好好给你扬名。”
老者哈哈大笑，爽朗地说道：“不必，不必。好好孝敬父母，比什么都重要。”
中年妇女再三感谢，老者微笑着把她送走，仰脸看看天，弯腰捡起地上卷成团的白纸就要收摊走人。
众人都感觉有些不尽兴，但却没人敢留他。毕竟，在他们看来，他现在已经不是人，而是半仙了。
旁边有个穿着花衬衫的男子立刻拦住了他：“老先生，请给我算一算。”
老者往旁边让了让，道：“先生请包涵，此时怕是不能了。”
花衬衫脸色一白，语气中带着恳求，道：“为什么？”
老者也不答话，用手指了指天空，看着他，道：“过午不卜。”
花衬衫不依不饶地跟着他：“老先生，你就帮帮我吧。”
老者道：“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午时之后，天地之间清浊之气紊乱，我水平有限，不能从乱象中看到真谛，所以不敢算。”
花衬衫哭丧着脸，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老者道：“风过之后，地面无水。你可以去找他。”他手指着刚走进胡同口的一个男子说道。
那男子不是旁人，正是郑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