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烂尾楼回来，高娜就感觉全身冷飕飕的，身体各处都在钻风。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感冒了，找出体温计，量了量体温，三十八度五。
她找到退烧药，吃下去，然后喝了一大杯子白开水，躺倒床上开始捂汗。可是没想到，一躺下满脑子都是张慧甜的身影，睁开眼就感觉她似乎就在房间中到处游荡。
甚至，她还感觉到张慧甜冰凉的手触碰自己滚烫的额头。
那冰凉的感觉让她直接冷到心底。
她跟着自己回家了？
高娜用被子捂着脑袋，偷偷摸摸地掀开一条缝想要看看。但是高烧让她感觉眼皮特别沉重，房间中很黑，掀开的被子角度很小，她什么都看不到。
生病的人总是特别的脆弱，高娜也不例外，她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终于，她怪叫一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打开卧室的灯。
温暖的灯光给了她些许安全感，房间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她借着卧室灯光的力量，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
等所有的房间都明亮起来，她才放下心来。
高烧折磨的她又困又累，她想要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一觉。可是一闭上眼睛，张慧甜就会出现，额头上冰凉的感觉又会再次出现。
太恐怖了。
实在是太恐怖了。
她不敢再一个人待下去，决定让郑义过来给自己壮胆。
郑义到的时候，她正坐在沙发上打瞌睡。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根擀面杖，擀面杖的旁边摆着一把剪刀。
“看什么看，让你过来陪我的，不是让你过来笑话我的！”感冒熬夜恐惧担忧导致高娜的情绪不受控制了，她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
郑义不理她的蛮横，打横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责备道：“胆子小就不要深更半夜去那里！”
“你怎么知道的？”高娜脱口而出，相当奇怪且震惊。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是我想给你说的是，以后别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儿。真的，完全没有必要。人死了就是死了，你要接受这个现实。”
“嗯。”高娜没有反驳，有郑义陪着，她的身心放松下来，开始感觉都疲惫，美丽的眼睛似乎随时都能闭上。
“困了就睡吧，有我在这陪着，不用再害怕了！”
“嗯，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睡觉。”
“问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去哪里的？”
“第一，我进屋就看到你的鞋子，上面沾着泥土和麦秸秆。咱们这一块能有这东西的，也就是烂尾楼那里了。”
“第二，你告诉我你害怕，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张慧甜。她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你一直都没有害怕，今天突然害怕，只能说明你接触到了和她有关的东西。”
“第三，你腿上的这条伤痕，很明显是被茅草划伤的。这两个红疙瘩，一看就是被野生花蚊子咬的。这说明，你去了野外。”
“再闻闻你的手上，除了……平常的味道，还有一丝烟火味……”
高娜被惊呆了，真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郑义竟然还有这本领，居然凭借这些可以说是相当细微的线索，就推测出自己的行动轨迹。
她想要好好表扬表扬郑义，可是眼皮越来越沉，很快她就睡着了。
郑义坐在床边看着她，不知不觉也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伺候高娜吃过早饭，又看着她请了病假，他才安心地去上班。
今天他不能请假，因为专案组要重新部署下一步的侦查工作。
楚北作为专案组的组长，委派郑义和李涵梅去对重点监控的娱乐场所进行监控。而他，则坐镇公安局，调动辖区内的片警和线人，对各个娱乐场所进行地毯式排查。
可以说，这种做法是非常高效的。
片警们也带着任务对自己辖区内的娱乐场所进行摸查，对顽强存在的各种娱乐场所的非法工作者进行讯问，看她们是否认识张慧甜这个人。
整个平陆市的底下系统一阵鸡飞狗跳，各式各样的毒瘤被暴露出来，有案底的犯罪分子被发现被逮捕，其中就有一个隐姓埋名潜逃多年的杀人犯。
郑义和李涵梅去了平陆市东部最大的洗浴中心——梦里水乡。
早上的洗浴中心门可罗雀，停车场上空空如也。
作为平陆市东部最大最著名的洗浴中心，梦里水乡的女公关可是名声在外。
郑义带着李涵梅进入经理室，接待他们的是梦里水乡的经理。
徐娘半老的孙经理把他们让道会客室，有女公关端上茶品，郑义打量着豪华的会客室，说道：“早就听说梦里水乡气派的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孙经理说。事实上，她认为这个会客室并不怎么气派。虽然是会客专用，但沙发和茶几比起更上档次的贵宾室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之所以选择在这会客，只是因为离她的办公室近。
她看着两位警察说：“你们要谈的是什么事儿呢？”
郑义唔一声，点点头，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我们来找郑经理，主要是向您打听个人。”
孙经理疑惑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声色场所厮混的人，最明白的就是该什么时候说话。
郑义拿出张慧甜的照片，放到桌子上。“孙经理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孙经理眯着眼睛看着照片中的姑娘，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看了许久，她不确定地说：“我应该没有见过这个人，您也知道，女人是很少来我们洗浴中心的。”
郑义双臂抱胸看着她说：“孙经理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她不是客人！”
孙经理不由得惊呼一声：“不是我们客人？那她……”
郑义看着她不带一丝烟火气的表演，捏了捏下巴：“孙经理再想想，有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孙经理被人点破，脸色如常，她抓起桌上的照片：“对她我确实没有印象。您也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人员流动很大，有些小姑娘干上一天觉得不行，晚上就会卷铺盖走人。”
郑义才不会相信她没有办法管理，他用双肘撑在桌子上说：“我们停车的时候，保安岗亭里有两个保安在执勤，看到我们，他们两个一个出来迎接，另外一个则打了个电话。”
“我们走到前台的时候，前台的两位小姑娘是双手叠放在腰部站立着的，看到我们过来，她们露出了最标准的微笑。您是做这一行的，应该比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孙经理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的年轻的警察竟然有这么锐利的眼神，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对洗浴中心来说，夜晚是最狂欢的时候，早晨是最懈怠的时候。她也是下了很大功夫才把梦里水乡整顿成这个样子的。梦里水乡的管理一直是她的骄傲，但一直没有人欣赏。
那些客人们来到这，要么说装修很气派，要么说姑娘很漂亮，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说到关键点上。她一直渴望能有一个人能看到这一点，就好像是剑客被人赏识一般。
她发誓，要是有人看破这一点，她会送给他超级vip待遇。
没想到，识破这些的竟然是一位警察。
孙经理咽了一口唾沫，但喉咙仍又干又渴。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您看的非常准。我们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任何一个在我们这工作过的人都会被纳入我们的管理体系。”
李涵梅惊讶地看着前后判若两人的孙经理，她明白眼前这个狡猾的女人态度之所以转变，主要就是因为郑义识破了她的伎俩。
郑义把手从下巴上拿开，微笑着看着她道：“也就是说，凡是在你这里工作过的人，你们都留有档案？”
孙经理不置可否，她把手伸入口袋，“呃，可以抽烟吗？”
“哦，你随意。”郑义把放在桌子一端的不锈钢烟灰缸移到她面前。
孙经理拿出一盒寿百年女士香烟。看着烟盒上面的英文，郑义想到了高娜和李涵梅，她们俩都是不抽烟的。
孙经理手指夹着烟，突出乳白色的烟雾。“其实我们是不敢留她们的资料的。做我们这一行的，最怕的就是真实身份被人知道。我们把她们纳入管理体系，用的是另外一个方法。”
郑义问道：“什么方法？”
孙经理把烟灰抖入烟灰缸：“我们是把四个女孩子编成固定的一组，让她们相互监督。坚持的好的小组有奖励，出问题的小组被惩罚。”
郑义觉得孙经理有些怪怪的，他点点头，仿佛说很好，嘴上却说道：“孙经理，这个女孩身份比较特殊，她是不会长期从事这种职业的。最多，她也就是做兼职。您这里有兼职的吗？”
孙经理不答反问：“您怎么知道她是做兼职的？”
郑义把带有红绳的照片拿出来：“她的腰上系着这条红绳，按照咱们平陆市的规矩，她应该是特殊职业从业者。”
孙经理感激地笑了笑，似乎十分喜欢特殊职业从业者这个称呼。“您的意思是，她是本地人？”
“在本地工作！”
“那她不会做这一行。”
孙经理说的非常肯定，却又担心对面的两位年轻人会认为她不配合警方的工作，又主动解释道：“做这一行毕竟是没有脸面的事儿，在本地做遇到熟人的可能性很大，这要是传出去，不仅自己身败名裂，就是父母也会跟着丢人。所以……我们这里的女孩子都是外地人。”
她说的非常诚恳，笑容一点儿也不做作。但她看向李涵梅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任何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都是伪装的高手，但对于同为高手的女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自信了。尤其是对面那位女警是那么的漂亮，漂亮的简直和大明星一样。
李涵梅脸上挂着微笑，她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笔记本上快速地记着。刘海飘然落在脸上，她伸出无名指撩起。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实在太优雅了，让她不禁想起外国电影中的贵族女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