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出去没多久，蔡泓叶惊鸿便双双赶到重护病室，刘洋现在的情况确实比较棘手，患者才经过一场大手术，大剂量抗炎治疗是最基本的，但也因此许多抗精神病的药物便不能再用了，或者即便是用了，也必须严格掌握剂量才行。
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约定俗成却不为外人道的一套理论，就比如患者能不能抢救过来，老医生老护士瞅上一眼基本心里就已经有数了，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奇妙感觉，非工作多年久经生死而不能懂也！精神科患者亦有一个普遍特征，通常当患者躯体疾病严重时，他的精神症状就会减轻，然而这个特征套在刘洋身上显然并不适用。
眼下的刘洋便如同是一块含在嘴里的热豆腐，吃吃不下，吐吐不出，总之很是让人头疼，叶惊鸿蔡泓低声商量片刻，除了继续大剂量应用镇定剂外，实在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扎过针后，刘洋总算安静下来，趁着这会儿工夫，张鑫赶忙端着治疗盘过来，动作异常麻利的替刘洋处理了腹部的伤口，好在这家伙儿生命力旺盛的惊人，这么一老折腾竟然伤口还没裂开，只是有些轻微渗血而已。
“患者身体素质特别好，看他对药物的耐受性，估计最多三个小时就会醒过来，这里二十四小时不能离人，一旦他闹起来，马上叫人通知我。”
蔡泓言罢，斜斜瞟了张小帅一眼，虽只是一眼，却似乎蕴藏了无限的深意。
“惊鸿我还有些想法，咱们出去再说吧。”
叶惊鸿闻言，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想说什么但忍住了，转身便出了重护病室，蔡泓颇有些得意的哼了一声，继而摇头摆尾的（这纯属是张小帅个人的感觉）也跟着走了。
“这货有点招人烦啊！赶明儿咱套上麻袋削他一顿得了，看他老子就不爽。”
赵新单手搭在张小帅肩膀上，斜身靠过来小声嘟囔着，张小帅不置可否，只是静静望着蔡泓离开的方向，莫名其妙的笑了一下，没由来的，赵新就觉得，姓蔡这小子估计是要倒霉了。
………………………………………………………
才一回到医生办公室，蔡泓就抱着一摞子病志走了过来。
“惊鸿，我看这个患者……”
“蔡医生。”
叶惊鸿虽然惯常有些高冷，但待人向来十分有礼，只是这次竟难得的突然出声打断了蔡泓。
“工作时间请叫我叶医生。”
蔡泓：“……”
………………………………………………………
清川江精神病院位于X市的近郊区，环境虽然清幽雅致，但衣食住行难免有些不方便，况且这附近能入口的饭店几乎就是没有，午休时间少的可怜不说，张小帅也实在忍不了食堂大师傅那堪称诡异的手艺，说实话他真怀疑这位大师傅在进医院食堂之前是给部队喂猪的，不然普通人真心也做不出这么难吃的东西。
万般无奈之下，张小帅只得开始自己带饭，反正医院微波炉电子炉等一应齐全，热一下不就好了。
忙忙碌碌了一上午，总算到了午休时间，眼见两人打开饭盒准备吃饭，赵新脸皮极厚的也凑了过来，因为早晨没那么多时间准备，张小帅只匆匆卷了些寿司又配了点小菜而已，瞅着赵新那口水滴答的样子，张小帅只得忍痛分了他一半。
“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哥们儿，你要是个女的我肯定娶你做老婆。”
赵新吃东西还堵不住那张臭嘴，嬉皮笑脸着跟张小帅闲扯皮，蔡泓途径两人，又瞟了眼桌上两个颜色款式都一模一样的饭盒，嘴里冷哼一声，抱着病志昂首阔步的走了。
“就你这熊样儿，别说我不是女人，就真是女人也瞧不上你。”
休息室位置太小，三人如今都挤在一张桌上吃饭，赵新眼见蔡泓一脸不屑着离开，不由探身过来，目露同情道：
“哥们儿，你这力度不行呀！人家瞧不起你呢！要我说啊！人生啊就如同是一场Lj,你行你上，你不行就换行的人上，总之谁硬谁上，是不是这个理？你要真有啥难言之隐，没关系，跟哥说一声，哥替你上。”
话说，这真的是同情？
“我谢谢你全家了，用不着！一般我自己能干的事，从来不求人。”
张小帅扯了张纸巾擦嘴，脸上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蔡泓离开的方向，这阵子太忙了，竟然把这货给忘了，看来也是时候了，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瞅把这厮给浪的，还真当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不成？
………………………………………………………
三人才吃完饭，正值午的护士纪鑫便气冲冲的小跑着进了休息室，赵新这工夫正捧着茶杯灌大肚呢！见她进来，不禁问道：
“咋了纪姐，外面干嘛呢？闹闹哄哄的。”
“你可别提了。”
提起这事纪鑫就搓火，这一天天的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好好的大中午的突然来了一伙人，说是刘洋的家属，非要看看刘洋不可，纪鑫说刘洋现在还不能探访，这伙人说啥也不同意，愣是闹闹哄哄的要去找护士长评理。
这种破事儿，哪能真让他们找护士长去，那不擎等着挨训吗？再说了，纪鑫也是老护士了，别的不行，眼力可毒辣的狠，那几个人打的什么主意，她一瞅就明白了。
“那伙人瞅着也不像啥正经亲戚，要我看倒有可能是刘家请来给刘洋看病的。”
“请人来看病？这不就是医院吗？还用得着从外面请人？”
张小帅咧嘴一笑，语气倒有些明知故问了。
“嘁！能请什么好人来?指不定是哪座山头上的大仙呢！”
纪鑫工作时间长，这些个千奇百怪的事她见得多了去了，不客气的说，许多农村患者至今仍相信大仙多过相信医务人员，他们宁愿相信自家孩子是中邪了，也不肯承认他孩子得了精神病，况且刘洋据说在家时就一直是给当邪病治来着，这回要不是自己在家豁开了肚子，估计他家人还不能送他来医院呢！
“呦！这是请来高人了？纪姐，我跟你看看去。”
张小帅吃饱喝足，正无事可做，纪鑫见状自然高兴，那伙人瞅着就不像是会讲理的，万一起了啥冲突，有个大小伙子在身边也安全点不是。
………………………………………………………
因为纪鑫不放这伙人进病房，所以他们至今还待在探访室里，按说纪鑫做得一点没错，正常除了陪护，家属是不许进病区的，况且刘洋刚入院，依规定也是不许探访的，可惜偏遇上这么一伙人，跟他们说什么都听不懂，总之就是要进去，还要这么一大伙儿的全都进去。
张小帅才一推门，便被里面仙雾缭绕似的老汉烟味儿给呛了出来，探访室门口明明贴着禁止吸烟的牌子，可惜根本没人稀得瞅，张小帅扶着门把手，深吸一口气，这才抬脚推门进了探访室。
“你好，几位是刘洋的家属吗？”
几人见开门进来了个白面书生似的人，后面还跟着一男两女，便腾地站起来，语气不善道：
“你是管事的？”
“不是。”张小帅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叫你们管事的来，我跟你说不上话。”
领头那家属很是瞧不上张小帅这小白脸的样子，细皮嫩肉的跟个大姑娘似的，老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他们要跟这里管事的说话。
张小帅被人呛了一句，倒也不恼，反而笑道：
“我们护士长下午开会去了，现在病房没有管事的，你们要是不着急，就明天再来，要着急的话不妨就跟我说说。”
初听护士长不在，几人面上都有些怀疑，不过看张小帅那软脚虾的样子，估计也不敢跟他们撒谎，领头那人想了想，只得退而求其次的跟张小帅说道：
“我们要看刘洋。”
“好，没问题。”
张小帅答应的实在痛快，不等那伙人说话，身后纪鑫就先忍不住了，可她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啥，只能在后面一个劲儿的扯张小帅的袖子，可惜张小帅仿佛根本感觉不到似的，仍慢条斯理的说道：
“看人没问题，不过要先办理出院手续才行。”
那领头人开始还面露喜色，听了张小帅这话，瞬间便拉下脸来，他可不傻，当初中心医院那边是怎么把他们给赶出来的他很清楚，刘洋这么个闹法，正常医院根本不会收他，眼下刘洋肚子豁开了那么大口子，村里的小诊所可治不了这毛病。
“我们不出院，为啥要出院啊？我们是交了钱的，你们不能逼我们出院。”
张小帅始终保持笑脸，甭管对方说啥，保管随时露出八颗牙齿来。
“既然住院，就要遵守医院的规章制度，如果遵守不了，随时可以办理出院，你们交的钱结算过住院费用后，剩下的都会退还给你们，门诊住院部可以打印详细账单，一分也不会算错你们。”
即便张小帅始终微笑以对，众人也看得出，这人绝对比刚才那凶巴巴的女护士更加难缠，领头人被张小帅不软不硬的呛了几句，已经没了先前的气势，再开口时，明显又客气了许多。
“我们也不是不遵守医院的规章制度，我们就是想看刘洋一眼，这也不算过分吧？”
“想看一眼是吧？没问题，跟我来吧！”
几人眼下已经不会再天真的相信张小帅口中所谓的‘没问题’了，只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一行几人便呼呼啦啦的跟着他一起出了探访室。
“喏，看吧！”
张小帅说着扬了扬下巴，几人大眼瞪小眼的瞧着他调出来的监控录像，二十几寸的液晶显示器，刘洋的身影赫然就出现在屏幕上。
“这……”
领头人回身望了望身后几人，委实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那个一直站在几人身后没说话的中年男人，这工夫却越过众人走了出来。
“这位小友，我们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你要是嫌我们人多，我可以自己进去，我保证不吵不闹，绝不会惊扰到其他患者，小友看这样可好。”
这人虽一身不合时宜的土气打扮，但言谈举止都颇为有礼，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跟他这一副老农装扮委实有些不相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