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鸣？”老者接过了风嫣然递给他的黄色符纸，用沙哑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上面写的字，“这是你心中的羁绊吗？你确定了吗？”
风嫣然点了点头。
从周边的这些摊贩的神色和话术之中，风嫣然已经基本确定这甚么叫魂不过是他们用来卖出自己的货品的一种手段，因此，她的心中也没有完全把这所谓鬼神之术当真。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那老者说出所谓“羁绊”和“执念”之时，风嫣然却还是神差鬼使地写下了苏冉鸣的名字。
大概是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吧，万一呢，万一是真的呢？
当这个想法在风嫣然的脑海之中生成的时候，她便明白了为什么鬼神之说会在襄阳如此风靡。
那襄阳和汴京间的海河，风嫣然是知道的，不过是无人在此养殖，也无人清理河道，因而导致了河道中有大量淤泥堆积，里面的各种腐烂成分，使得河流的水底环境也不适合任何水生生物的生存。
而那船在这淤泥之中，自然是寸步难行，会发生侧翻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那两个渔民，应当是死于意外，双脚被桎梏于淤泥之间，自然是无法动弹，只能不断下陷，被吞噬于这污水之中。
而后来的那些传说，其是真是假，还尚无定论，也有可能是有心之人有意造谣，才整出如此叫魂一说来。
纵观整个襄阳，风嫣然相信，倒是不至于连一个明事理的人都没有，不过，大多数人应当都和她抱有相同的想法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这是真的呢？
万一，真的能见到死去的人呢？
而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花点钱给自己买一个安心，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想着，风嫣然才会在符纸上写下老师的名字。
然而，那老者看着风嫣然的眼神却意味深长。
“我觉得，这不是你最深的执念，姑娘。”他喑哑的声音在风嫣然的耳畔响了起来，顿时把风嫣然拉回神来。
风嫣然眸光一敛。
那老者的目光像是要把风嫣然看穿了一般：“更深的本源究竟在何处，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的执念是一团分分合合的重影，有着极强的死气，但是，我不知道这团死气来自于何处。”
风嫣然一惊。
难道，这个老人家真的有两把刷子吗？
她抿了抿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甚么都说不出来。
她能够说些什么吗？说自己是重生之人？如此荒诞之语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若是那老者不信也罢，若是他张扬出去，那于风嫣然只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而那老者见风嫣然什么都不说，也没有强求她多说些什么，而是淡淡地笑了笑：“你不必和我多言，姑娘，我不知道你的躯壳之下究竟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你的身上有着极阴之气，已经超过了一般的女子，但是，我从你的身上却看不到极阴之人该有的煞气，也有可能是你把煞气给隐藏起来了。
“无论如何，你不是个恶人。”那老者清了清嗓子，下了一个结论。
风嫣然看着他，表情淡淡。
“你的执念源于现实之事，于鬼神无关，无法通过法术实现，只能凭借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他总结道，“就是你想花钱找我帮你，我也帮不上。”
风嫣然还在想着如何回答这老者，远处的李忠明却看她和那老者沟通的时间似乎有些过长了，便来看看情况。
“怎么了？”见风嫣然沉默着，他拍拍风嫣然的肩膀，柔声问道。
风嫣然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买了个护身符。”
她朝那老者使了一个眼色，而那老人家也十分有眼力见地没有把刚刚和风嫣然谈话的内容透露出去。
风嫣然不想让李忠明在此逗留过久，便买了一个护身符，又给自己和李忠明又各添置了一个防止怨鬼叫魂的护身符，便打算离开。
“一共是一两。”那老者说道。
风嫣然掏钱的手一顿。
她微微一愣。
这个破不拉几的小东西，这么贵？
她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周边那些表情虔诚的人。
原来如此，正是因为这贵的离谱的甚么鬼神符咒和护身符，这些黑心商家才会不惜编造出一个如此庞大而完整的故事体系，好把这些百姓们耍得团团转。
风嫣然默默地付了钱，便转身离开了这儿。
“你知道吗，刚刚那个老者，是这条街上最不受待见的摊贩。”等那个老人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之中，李忠明才悄悄地凑在风嫣然的耳畔说道。
刚刚在风嫣然和那老者攀谈的时候，李忠明便沿着整条街都逛了一遍。
“何以见得？”风嫣然问道。
“在他的摊子前询问生意的，不过你一人而已。”李忠明说道，“别的摊子都生意红火，只有那老者的摊子面前偶有一些零星的顾客，也只是看看，并不买些什么。”
风嫣然的脑中顿时出现了两个字：“他们垄断了生意链？”
“我的猜测也是如此。”李忠明点点头，对风嫣然的猜测表示赞同，“我怀疑这些卖符咒的商贩之间存在着一条产业链，而显然，那个老人家不在这条产业链之中。”
风嫣然沉默了片刻，顿时决定道：“我去看看。”
只是听李忠明说，她并不能够得出什么结论来，若是想要真的验证她心中的猜想，风嫣然还需要亲自去考察一番。
果不其然，在别的商铺面前，都和李忠明所说的那般，人满为患，摩肩接踵，人们都在焦急地询问自己的事宜，看着那些卖符咒的人的眼神宛若是敬若神明。
而那些商贩和刚刚风嫣然所见到的那名老者也大有不同之处。
那老者身着普通的长袍，若是脱离了那摊子，走在路上也不过是一个毫不惹眼的路人。
而这些摊贩却大不相同。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奇装异服，一看便是某种“虔诚的信徒”。